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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十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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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阙影十二剑》    作者:火鹤鸟


天灵蛇是圣物,我也曾多方寻觅,才知道,原来紫衣只取了灵蛇液,将灵蛇的皮囊撇了。那皮囊失了灵液,便失了灵性,戾气渐盛,越长越大,最终成为一条嗜血的巨蟒。”

“紫衣吸取灵蛇液炼成自己的护体紫珠,可那紫珠却不知为何到了展护卫那里。师兄要夺,本来不甚困难。可那灵液、皮囊本是一体,相互之间自有感应,他竟夺之不去。我猜想,展护卫定与灵蛇另有渊源。”

白玉堂想起一事,道:“八年前,在颖昌府地界,我与展昭曾诛杀一嗜血巨蟒,头颅有水桶大小,不似人间之物,莫非……”欧阳韵怡道:“多半就是天灵蛇皮囊。它临死前喷出戾气,虽不伤人,却能长期存于你二人体内。想是紫珠感应到了,便不欲离他而去。”

蒋平道:“那展昭中邪又是怎么回事?”

欧阳韵怡答道:“师兄为了抓紫衣,夺灵蛇,来到开封。然而……”她看看公孙策,似乎有什么话是自己无法确信的。公孙策会意,捻须道,“欧阳姑娘并不相信令师兄与襄阳王有所瓜葛,在下也无法断言。可是展护卫刚要言明真相,就遭此剧变,也未免太巧了些。”

白玉堂听到“紫衣”、“紫珠”,忽然想起徐州梦芳园那个鸾月口中神秘的“紫衣姑娘”,又想起他们从阿敏棺内取出的紫珠,确是被展昭作为证物带走的。莫非这事与含晴有关?然而头绪甚多,此时心念展昭,又理不清楚,只得作罢。便问:“后来如何?”

“展护卫与师兄相斗,受伤不轻。不过他身上有紫珠,那一掌只激活了他体内戾气,不能致死,却令他……癫狂……”说着,那一尘不染的面庞竟也显出几分苍白,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似乎又看见了展昭中邪后的可怖神态,望向白玉堂,仿佛有未尽之言。

众人正喟叹间,公孙策接过话头:“展护卫在京城杀人,惊动圣上,包大人已愁得寝食不安。如果要处死展护卫,我们怎么忍心!只能招募武林高手,希望先制住展昭,再做计较,可他中邪后出剑快似鬼魅,已有两个剑客遭害。也许只有熟悉他招数的白五侠,或有可能……”

韩彰抢道:“要老五去?他们俩向来平手,现在展昭又六亲不认……”

“韩二侠!”公孙策一反常态,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五义顾念兄弟之情,我辈又何尝不是!包大人早料到白五侠定在岛上,皇上盛怒之下施压开封府之状,你且想想!若非……若非念着展护卫维护挚友那痴狂之态,连我都想奉劝大人再别帮白五侠说一句开脱的话!”他言辞激烈,连脸上肌肉都战栗起来,“王马张赵和展护卫,平日里那是兄弟一般的人哪!要不是因为白五侠,他们,他们……唉!”说到这里,竟落下泪来。

白玉堂闻听此句,头脑中轰地一下,仿佛被抽空。猫儿究竟做了什么……

徐庆可管不得那么多,也嚷了起来:“哎,我们五鼠可不是贪生怕死的,若是欠了你开封府的人情,还你便是!只是老五……就算他能侥幸逃过那妖邪展昭的剑,他还是要被皇帝抓去砍头的啊!”

公孙策方才失态,这会儿渐渐镇静下来,道:“我们来时得到消息,范大人今春深入西夏地界,抢筑大顺城,用的就是白五侠赚去的天水军。我猜圣上见展护卫中邪,已有悔意,如果白五侠能制住展昭,要洗脱谋逆罪名并不困难……”

徐庆还想说话,白玉堂却已站起身来,一声“我这便去”,就往外走。卢方叫他也不应。

卢方道:“既然老五要去,咱们不妨同去。”韩徐蒋纷纷应和。公孙策谢过众人,与欧阳、五鼠并江宁启程,返回开封。

东京城怕是很久没这般萧条了。酉时方过,街上已空荡荡地,不见几个人,店铺也有一大半都关着。街上残花断柳,零零落落,不像初春,却似暮春风过无情。汴水岸边,不时看到暗红的血迹,殷殷点点尚未清洗。越是靠近开封府衙,萧瑟凝重之意愈重。此时公孙策早已回府通报,卢方为护着五弟,特意让蒋平给几人都巧妙乔装起来,白玉堂虽然戴了人皮面具,仍是掩不住眼中痛苦神情,见开封府衙前石狮血渍斑斑,心如刀割,问欧阳韵怡:“这是……是他一个人做的?”

欧阳韵怡不答,侧耳倾听,道:“出来这几天,怕是又有人遭害了,我先去救人。”撇下六人,径自去了。

众人继续前行。白玉堂见到城中这幅光景,胸中憋闷到了极点。那可恶的赫连鹏!你夺了我的猫儿,将他变成了吃人猛虎!我要见见他。想到这里,不再观望,提着宝剑望街心一站,大声叫道:“展昭!出来,出来!”

卢方等人俱是一惊。他钦命要犯的头衔尚未去除,这么喊叫,若叫人发现,可怎么得了。谁知白玉堂连喊数声,一个回音都没有。五爷只觉狂躁不已,纵身跃起,立在房头,用画影在空中干劈:“你出来,出来!爷要杀了你,爷要亲手杀了你……”喊到后来,喉头干涩,已带上了哭音。

江宁婆婆觉得不对,忙道:“大家小心!”刚说完,一道剑光已扫到面前,直取江宁婆婆胸口。好在她功力高深,这一下突袭倒能避开,然而手臂已被剑锋带了一下,鲜血直流。惊惧间看到敌人面目,失声叫道:“昭儿!”

凡见到这人的,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人发丝微乱,垂在脸前。面容如冰,唇上结霜,额头紫红的燃焰印记在夕阳下泛出杀气,诡异之极,令人不寒而栗。身上未染一滴血,却又像整个儿被血浸透。那眼中凝滞无神,细看又透出轻蔑癫狂之态,令人有如临深渊之感,似乎其中蕴含着什么,随时能将你勾了去……

谁,会有这样一幅神态?明明妖邪紊乱,却仍带着往日的内敛。身形秀拔,衣袂流火,明朗却又黯淡,炫目却又骇人——这个人,脸是展昭的,身子是展昭的,我们却再难唤他一声展昭。姑且称他邪昭吧。

烟尘中,他一言不发,立在当道,犹如一枝狂放的红梅。

第二剑尚未刺出,白玉堂已飞身而上,与他斗在一起。此时白玉堂因为乔装,穿了一袭灰衣,不似往日那么明亮;而邪昭虽着红袍,却戾气难掩,红紫乱朱。这一紫一灰,代替了一红一白,交战在开封府前,剑影黯淡,使空气中更透出一股异于常态的凄然。

邪昭手法果然厉害,白玉堂且战且退,在房檐屋顶上腾挪奔走,却一直被他剑光笼罩。眼看二人已奔上城墙,邪昭也不呼喝,巨阙缠上画影,三两下将它搅开,镗啷一下脱手飞出。白玉堂心中一沉,宝剑已刺到自己胸口,快得连让他最后叫一声“猫儿”的机会都没有给……


那一刹,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有不自觉地闭上眼睛。他想见展昭,却不是邪昭。临死之前,本能地不愿再看那额头的紫红印记,一点都不想看。

此刻头脑异常清醒,与展昭之间的种种,骤然浮上心头。从大闹东京,猫鼠之争,到相知相爱,双剑合璧,自己毕生竟都陷在这个人身上了。谁能想到,白玉堂竟是死在巨阙剑下?嘿嘿,我的那只猫儿,只怕早就死啦!白爷便是做鬼,也要找到赫连鹏,除掉邪昭,找回猫儿。五爷的……猫儿。

然而宝剑却并未透体而过,生生凝在白玉堂胸前。难道猫儿恢复神智了?白玉堂睁眼看着面前之人,只见一切如旧,邪昭冷峻的面容上泛起一团紫气,诡异之极。

“猫儿醒来!”白玉堂伸手打他耳光,却被邪昭抓住。他另一只手击开巨阙,打向邪昭胸口,邪昭却不躲避,用手圈住他,开了口:“你是……你是……”

白玉堂面露欣喜之色:“猫儿?”

他脸上面具未除,并不期待邪昭能认出自己——自见到城内景象,已是彻底绝望,而那人头上紫红色的印记更令他寒到骨里。然而现在……现在他看向对方,心底残存的那一点火苗又悄悄燃了起来,念兹在兹的最重要的人,难道立刻就能失而复得?当下顾不得其他,急抽出手来,扯下面具。

邪昭盯着他,目光魅惑而迷离,一手轻轻抚上他脸颊,喃喃道:“是你。是你。”忽然将白玉堂紧紧抱住,箍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猫儿,你醒了吗……我是白……玉……堂……”

“白……玉……堂……”邪昭跟着念,声音飘逸如烟。他扳着白玉堂的肩,细细看着眼前之人,结霜的唇轻轻颤动着,竟是一幅对眼前情景渴求思恋已久的神态。白玉堂被他目光一震,忽然觉得那邪魅的眼中含着说不出的魔力,不由得被它深深吸引住,挪不开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跟着一起沉沦。

“……玉堂,我不想回去了。”邪昭拥住他,孩子一般的语气,幽幽地道。

此时城墙上分外宁静,微风拂过,送来城外淡淡的玉兰香气,和着晚霞缠绕在二人身上,倒像是从霞光中溢出来的味道一般,轻轻笼上情人的面庞。面前这人剑眉入鬓,眼睫微垂,依旧俊美如斯,又平添几分风流。白玉堂在他目光魔力之下,难以自持,轻声问道:“回去……哪里?”

“我的剑,从来没尝过这么多血。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真正剑客的快乐。”邪昭立在城上,斜睨汴水,任额前发丝轻轻扬起,仿佛在讲述一个悠远的故事。“剑,只有在饮血之后,才能感受到力量,才能得到它应得的快意……玉堂,”他捻上玉堂的发带,垂眉间露出略带纯真的黯然:“他们,统统不是好人。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隐忍了那么久,皇榜贴出来那天,他们却在街头笑你、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