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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十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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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书籍名:《阙影十二剑》    作者:火鹤鸟


你知道骂得有多难听——他们说白玉堂不忠不孝,贪图权势,困于美色,任人驱使,勾结乱党,卖君卖父……”邪昭说到这里,气带粗喘,已经咬牙切齿,满脸煞气,“那赵虎,他说是你连累了我,张龙说你是藏匿自保,还有王朝马汉,他们说让我远离江湖,再不要与你交往……可恶!可恶!我恨他们,我恨!我用剑,杀,杀,杀,杀!”说着,空手比划,像是要重现当时情景一般。

白玉堂万万没有料到邪昭会说出这番话来。忽又想起陷空岛上公孙策所言:要不是因为白五侠……猫儿!猫儿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为什么此刻他所说的话,残酷之极,听在自己耳中却带着几分痛快?原来猫儿你是为了我,是为了我……

方才对邪昭的恼恨骤然抛到了九霄云外。抓住邪昭的手,放到胸口,令对方感受自己温暖的心跳。邪昭平静了许多,白玉堂反倒激动起来,心像被磨盘碾过一般,揉搓得碎碎的、软软的,疼得难受。那双眼分明还是他的,明明还是他的!我又计较那么多作甚?……只觉从未像此刻这样爱他,凝视着那醉人的眼,久久不愿移开。

“猫儿,你杀过那么多人,开封你是回不去了。你……你现在准备去哪?”

邪昭凌厉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与他四手相握,道:“玉堂,我再也离不开你。我……我可以没有一切,唯独不能没有你……”他垂下眉,吻着玉堂的鬓角,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痴情,“玉堂,我们一起离开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的心,我的命,永远永远,都是你的……”

听到这里,白玉堂只觉胸中热血上涌,惊讶之余,竟如沐甘霖,畅快无比,漫溢着喜悦。二人拥得如此紧密,耳中只听到“咚——咚——”心跳声相和,令他既兴奋,又安宁,浑然忘我。与知己仗剑天涯,是他平生最大的愿望。他爱过三个人,阿敏不愿陪伴他,苏虹愿意却无法陪他,而他最爱的这只猫儿,则羁绊于肩头责任。他从不奢望猫儿能卸下这些跟他走。可是今天,面前这个中了邪的猫儿说的话,反倒让他欣慰不已。如果从此快意恩仇,双剑长相伴,岂不痛快!

“猫儿,”白玉堂笑着,略略推开他,“让我好好看看你。”

邪昭也向他微笑。这微笑酷似展昭,只是不能再用春风来形容。他更像冰中的烈火,火中的寒冰,燃烧着,浸润着,白玉堂的心。

欧阳韵怡救死扶伤之后,在城中寻找白玉堂,来到城墙边,看见那两人四目相对,双影交叠,心中忽然一片慌乱,跃上城头。

邪昭察觉有人窥伺,戾气又起,拾起宝剑向欧阳猛攻过来。欧阳虽不能制住他,倒也不致为其所制,避开了这戾气。白玉堂叫道:“猫儿,不可再滥杀无辜!”

邪昭一听到他的声音,便即愣住。白玉堂也拾了画影,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剑法?”说罢,将剑向旁一引,使出半招“黑林幽幽”。

邪昭不自觉地用巨阙配合,将那半招使出来,不再理会欧阳韵怡。

白玉堂见此法凑效,又是一剑“翠谷深深”,将巨阙引得更远。进而“芦荻灰烟”、“勾栏红颜”……一招招引他过去,到“雁门黄沙”一剑时,两人已从城墙另一端远远跃出城去,恰似那日破阵取季高时,双剑齐出的架势。

暮色渐渐染上城墙,天高霞远,风清云淡,袭来阵阵春寒。欧阳韵怡看着二人向城外而去,暮霭中剑鸣悠长,飘然若仙,顿时百感交集。凡修道者,都曾研习剑法,所以她也略知刚才这套双人剑法的奥妙。这套她从未见过的剑法,看似质朴无华,却是深蕴禅理,尤合太极两仪幻化之妙。刚才看那二人神情,已觉诧异,再看过这双剑合璧之美,欧阳韵怡轻声低叹:“我今生,注定修不得正果。”

昭白二人自从离了开封城,如影随形,相依相伴。春色正好,泥土芬芳,山花烂漫,饮不完的美酒,赏不尽的明月。白玉堂看淡了邪昭额头的印记,忘却了这是邪昭而不是展昭,反正这个人完全属于他,不再有血,不再有泪,是正是邪倒也没什么区别。

春江美,蒹葭极目,情逐流水。溯洄从之,恍疑仙境。

这日两人练了一会儿剑,在河畔小憩。林花着雨,水荇牵风,燕语生生,莺声呖呖,白玉堂枕在那人腿上,眯缝了眼,轻声道:“我总琢磨着你的速度为什么这么快,现在才明白,并不是你功力长了,而是自那之后,你彻底放开一切,心中毫无牵念,从前那犹犹豫豫的性格不见了,速度自然快了一倍。”

邪昭笑而不答,低下头,勾起白玉堂一綹头发,卷在手中摩挲着。

野有蔓草,与子偕臧。生平至乐,也不过如此,虽未饮酒,却陶然欲醉。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哼,为情所迷的傻瓜。”

二人跃起。白玉堂怕邪昭再出手伤人,先抢过巨阙握在手里,叫道:“什么人?请现身说话!”

林中闪出一个女子,紫色衣衫随风摆动,美艳绝伦。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二人跟前,看着白玉堂,目光中渐露鄙夷:“当初你可以忍辱负重,假意服下化骨散,与我成亲;不想英雄气短,今日竟沉迷至此。”

“和你成亲?”白玉堂奇道,“你是含晴?”

“含晴是义父给我起的名字。我本名紫衣。”

“紫衣!”白玉堂剑眉一蹙,“你就是紫衣?赫连鹏是你师父?”

“师父?哼!”紫衣满脸不屑,眼角一紧,露出恨意,“他那龌龊之人,无非利用我练功罢了。请把紫珠还给我,我要去杀了他,杀了赵幼龙,杀了赵珏老贼……”说着,向邪昭走过来。

邪昭自卫般地退了一步:“我不想还给你,不想回去。我要永远和玉堂在一起。”白玉堂虽然听不懂,却能猜出其中利害,心想一定不能交给她,也道:“你走开!我不会让猫儿离开我的。”

紫衣听了,冷笑不已:“御猫?锦毛鼠?两位大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白玉堂,你看仔细些,你旁边这位是展昭吗?不再惦记包大人,不再念着国家社稷,不再关心天下苍生,他还是展昭吗?你的亲人还在伤痛中,你自己却在此潇洒,你还是白玉堂吗?你是爱他这个人,还是贪恋这份情?痴人!你们一走了之,正遂了别人的意!”

这番话如同晴空霹雳,白玉堂打了一个激灵。他看着邪昭,那面孔确实很美——一份只属于白玉堂的美。然而,这份美不属于展昭。展南侠不是这个样子的。

紫衣斥过白玉堂,忽地颓然,垂眉道:“……然而你们的确相爱,这是事实,好过于我……”她顿了顿,似是凝思,再开口时已满是疲惫:“我也不想拆散你们。白玉堂,我跟你实说了吧。现在展昭是凭借紫珠的力量,才维持着几分神志,维持着对你的爱恋。一旦离了它,就只剩那戾气了。他的确不能离了紫珠。”

白玉堂望向邪昭,只见他眼波流动,回望着自己,目光中盈满了痴迷与不舍。

“赫连鹏为了抓我回去,几次要夺我紫珠,他知道我没有天灵蛇根本打不过他。我一直把紫珠守得好好的,直到赵幼龙和季高要我假扮阿敏,须行借尸还魂大法,才冒险让紫珠离身。我对赵幼龙一片真心,他要什么我给他什么,他要谋反我帮他谋反。我救过他,冒险找来冯诚的身体供他活命,现在又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她语气忽转激烈,“他竟同他爷爷一起,出卖了我,也出卖了我义父!”

“襄阳王要把我交给赫连鹏,以此为诱饵,让赫连鹏帮他东山再起,我好容易才逃了出来。白玉堂,一份靠外力维持的感情还有意义吗?你们曾经心意相通,何必要靠紫珠维持他的神志!展昭这个症状无药可解,那戾气来自他体内。你若还想让他做回他自己,只能重新激活他内心正气,压制住这戾气。眼下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你们是不管不问,还是挺身而出?”

白玉堂听了这番话,再不犹疑,道:“当然要挺身而出!”

紫衣看看他们,惨然一笑:“毕竟……毕竟是……”略停一刻,又道,“这些事,欧阳师姑是不知道的。在她心中,善恶泾渭分明。她的法术被天灵蛇所克,然而赫连鹏的法术,也有相克之物,那便是地灵蛇。你们只要拿着地灵蛇去,他必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邪昭神情恍惚:“地灵蛇……地灵蛇……”白玉堂怕他再犯病,忙问:“你快说,地灵蛇在哪里?”

紫衣道:“那本是你们义母之物。去年我还曾派人去抢,没有成功。”

白玉堂恍然:“捆龙索?!”

襄阳城郊,一双人影投在断墙上,似是有无限依恋欲诉还休。

“猫儿,我一定要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邪昭抚着他的面庞,魅惑的眼神中流露一份天真:“恢复原样……玉堂还会和我在一起么?”

“我什么时候都跟你在一起啊。”

邪昭满足地笑了。阳光照射下,他额头的印记显得淡了些。

“猫儿,”白玉堂忽觉心中五味陈杂,低头弄起巨阙流苏:“你知道么,你原来的样子,显得特傻……”说着,眼神飘开,仿佛看见当年那个年轻护卫对着涂善认认真真地说自己只知公理,不识时务,又想起那句时常挂在嘴边的“这是我们官府的事,你不要插手”,或是在人前掏出腰牌,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轻呵一声,笑了出来:“你心里啊,整天,不是办案,就是公干,满嘴官话,还常被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