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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与许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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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法海与许仙》    作者:黄楚骏


来便来,去便去,我与你有何相干。”

法明说,“我们一门师兄弟,想起当年,你与我的许多好处,又不计前嫌,还叫我来掌管金山寺——”

法海又是一声断喝,“你是谁?我是谁?”

法明愣了半晌,半天方自语道,“你是佛,我也是佛,本不相干,何来的恩与情,何来的仇与怨?”再看法海已入定了。

许仙凭着记忆寻着保安堂所在。看着一度熟悉而又陌生的门面,不知该不该进去。他刚要跨上门槛,小五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挡下说,快别处去,叫我们东家见了,好一顿骂。

许仙忙说,“我是许仙——”

小五子见他不走,急了,“管你许仙——许佛,别说你姓许,就是姓皇上,刮着光头也不能进我们保安堂。”

那边钟老爹听得说话,过来端详一会许仙,叫道,“东家——你可回来了。”忙挡开小五子,让许仙进来,又对小五子嗔道,“这是许大官人,咱们的大东家。”一面又语无论次地向许仙陪礼,“怨不得他——你走时,他还小——二姑娘又是那样的脾性。”

许仙问,三娘何在?钟老爹忙引他到斋堂去。

钟老爹欢喜非常奔进斋堂来报,“贺喜大姑娘,大姑爷回来了。”

听得这喊叫,三娘顿时从蒲团上跳起来,对着佛像好一阵祝祷,这才出来接着。三娘刚要拉许仙的手,许仙双掌合什,念了声佛号。三娘忙缩回手去,合什问好。钟老爹下去备茶烧饭。

两人也再无多话,各自坐下,竟谈起修行心得来。

青儿早听人来报说许仙回来了,便过斋堂来。见两人坐着谈禅,作色道,“这倒好了,请了两位高僧来讲经说法,普渡我们这些不信佛的恶鬼了。”

两人忙起身让坐,三娘拉着青儿说,“哪里的话?要说妹妹可是天下第一的善人——多亏了她担承这个家。”

许仙也说,“可苦了青儿妹妹了。”

青儿却不受用这话,“你们倒好,一拍屁股,扔下个小人走了。留下我来给你们揩屎揩尿——我原是你们家的奴才,有什么苦不苦的。”

三娘忙说不可乱语,如今可是诰命了。

青儿原来想三人见面能谦谦和和,但真的见了,十五年的旧气新恨全都翻出来了。又见着他两人见面不说家事,不谈离别,却论禅谈经,更是气愤非常——只巴望他们回来一家和和睦睦过日子,如此看来,不过是多了个在家的和尚和姑子,指不定哪日保安堂都成了庙堂,那时节才叫法海得了意去。

想到这,更是气愤不过。

许仙又说,几时把妹妹当过外人,如果妹妹是诰命,比我们谁都大。

原是一句安慰她的话,青儿听来却扎耳的很,说道,“后悔啦?当日不走,这员外、诰命可就是你们的,哪里又轮得到我来?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们才好呢。”

三娘久不曾与她相处,原以为她是个爱说笑,大大咧咧的人,也没想这十五年来变得促狭刻薄了。仍笑着说,“那可不是——但若真那样,只怕我们也管教不出个状元来——可见这诰命生了是你的。”

许仙也说是了。

青儿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心里老大不高兴。说,“这倒是我败坏了你们的儿子——你们许家原是要出佛子的——不说小的让我教成了禄虫俗棍,这两个老的也被我逼回了家。”

许仙夫妇只是好言劝她,她却更窝气。心里道,若他二人怨着我一丝半点也还算了——我原是个凡人,并非无一点错处。只这般的哄着我,捧着我,必是因为我拿着金山寺的把柄。原以为三娘与我是一气的,十五年来,居然也事事向着法海,更把法海的偈语当了圣旨,可见姐妹的情份是尽了的。我原不过是设计将她骗回家来的,她心中必是常怨着我的,只是不便说罢了。那一个秃头的,今日回来也不过是想把那事化了,你倒他真心想回的?

越想越觉出他二人的假来,更加愤闷。又不敢发泄在他们身上,若伤着那一个,那是个从小长大的,心中又有些道不清原委的爱怜。若伤着另一个,却势必又要让那一个伤心。想来想去,必要发泄在法海身上才好。

那里许仙把寺里的事情与三娘说了。三娘心中存不得事,偏来找青儿,问着她金山寺的事情,又怪她不该如此行事。

晚间一家人吃饭,也无多话,仕林听说起金山寺的事情来,也多埋怨青儿。

青儿嘴上不说,心里却暗下决心:这一家大小,再没一个与自己同心同意的。不责法海害得这个家四分五裂,到头来倒数落得自己许多的不是。更是把法海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

饭罢许仙在客房宿下,一时睡不着,便来庭院走动。

轻轻行到一处,却听有人在房里说话,房中也无灯火,本不想听,却听是青儿的声音。听她说,“你便把那供状与县令,下了文书缉拿法海。也不必问罪,只收押起来。你与衙役们或是打杀威棒,或是饿杀,三五日内结果了他。那时节,朝庭钦差就算来了,无人对证,也是不了了之。”那人唯唯喏喏。

许仙一听倒吸了口冷气。

第二日一早,许仙来见三娘,把当晚事情说了一遍。他二人便来找青儿责问,青儿哪里肯听。最后扔下一句话,“我青儿做出事来,哪有中途罢手的?若那样,我这一十五年竟守得住?你们两口儿是重续连理也好,是把这当寺庙一起修行也好,我只不管。只那一个,我是必要治死了才肯罢休的。”说着往柜上去了。

许仙听这一说,也不敢停留,早早回寺,告诉法海、法明知道。法明叫法海速速逃去,或是别处躲避,或是进京面圣。

法海只不应声,最后说,“逃得出大千,又哪里逃得出人心呢——在她心中已经对我恨之入骨,逃到哪里都消不了她的怨恨。”又叫法明与他准备香汤沐浴。

法明叫人准备好浴盆和热水,法海脱衣沐浴,许仙在一旁待侯。

法海说,“原以为最恨我的是明慧,可却不是。”

许仙说,“为什么在她心中有如此的恨意?我对不起明慧,也对不起仕林,可我应该不欠她的。”

法海说,“明慧心中本有恨,是佛法化解了她的恨。而青儿心中本无恨。”

许仙,“无恨,如果无恨,她怎么会做出这么狠毒的事?”

法海沉思着,“那是她的爱,她爱明慧,所以她恨我和你。她爱得越深,就恨得越深。要化解这种恨,除非是解除她的爱。而佛法只是教人爱人,没有教人不爱人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只有用我肉身的毁灭来偿还。”

许仙惊道,“不,总有办法的。”

法海说,“就算我逃走,或是面圣澄清此事,只会增加她心中的恨——解铃还须系铃人。”

许仙看着他,“总有办法的,总有的,大藏经一万卷总有消除的办法。”

法海笑笑,“如果经书有用,还要修行做什么?”

又说,“这是我种下的因,该由我来承受结果。”

许仙从后面搂住了法海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刚刚想和你在一起了,你却躲进洞里去。为什么见到你了,却又是最后一面。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法海轻轻说,“其实我天天和你在一起,十五年的修行没有一天我没有想过你。”

许仙哭了,点点头,“是的,我也一样。”

“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天天相见,时时不分呢?如果我到了那边,我也许还是忘不了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也是十五年来我想参破的。”

许仙吻着法海的脖颈,“我也知道心在一起是最重要的,可是我却是这么不想和你分开,心和肉体都要在一起。”

法海轻轻地擦拭着手臂,看着方丈中的佛像。“身体会变化,会衰老,会毁灭,可是心却不会变——爱还是爱,不爱还是不爱——这就是痛苦。”

许仙懊悔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迷恋红尘,结下了孽情。”

法海笑笑,“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好——如果那只白燕子随黑燕子去了南方该多好呀。”

许仙,“那我们一起去西方吧。”

“一起去了就能在一起吗?你不是还有坛经没完成吗?”

[第十二章]第三节

  [回目名:]青儿举火焚圣僧,乳娘醉酒说法经

快近晌午,李麟果然带了一队人来拿法海。

法明说,法海不问寺中之事多年,一直是自己主持寺务,当由自己负责。

李麟道,管你谁主持寺务,相公的文书写着缉拿法海,哪个敢违?

法海出来说,“僧人乃佛门三宝,不能受世法凌辱。愿效先贤涅磐了断世事。”

李麟命令众人上前抓人,许仙带十几壮僧持僧棍挡在面前。李麟喝道,“造反了不成,阻挡官差拿人,重罪难饶——”

法海叫众僧退下,说,“我也不曾逃去,你着一人回去问明相公可好。”

李麟见他们人多势众,便叫众人守着,自己回去禀告相公。却不回衙,到保安堂来报告青儿。青儿冷笑道,他倒想死得便宜,朝庭的王法,如何由着他乱来。便又叫李麟多带衙役,自己也往金山寺去。

李麟带得全部衙役与青儿赶来。早听得寺里钟鼓乱响,俯近村民齐上金山寺来看热闹,一时间满江船来舟往。青儿一行好不容易喝住一只船上了金山寺。

再看寺中早准备下木柴白炭,法海已端坐柴炭之上了。

青儿与众人冲进来,大叫,“老秃驴,目无朝庭王法,又是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