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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书籍名:《纸刀》    作者:高庸




那辆镖车,也是沐漆一新,由项蓬到车轴,全用厚实的绒饰掩遮得风雨不透,车子四角,高插着四支蓝底金边的“双龙旗”

环绕嫖车周围,是二十四名青年镖师、三十名趟子手、八名火药抬枪手,以及北邮九槐庄庄主徐达、神算子柳元和双龙镖局的主副两位局主——“无敌神剑龙家兄弟”。

通常镖车启行,趟子手必须徒步在前面“喊镖”和“开道”,只有负责押运的镖师,才能用马匹代步.但今天的情形却一反常规,随行六七十个人,连趟子手和抬枪手在内,人人一匹但马代步,而且,马鞍后面都挂着干粮袋子。

本来安排的“疑车”,也临时取消。无敌神剑龙伯涛决定亲自护镖,提前上路,准备集中全力,用最迅速的行动,通过晋西吕梁山区。

这是因为已获密报。“疑车”的消息已经外泄了,最令镖局中人闻名胆寒的“旋风十八骑”、将在红货未过黄河之前,下手劫镖。

“旋风十八骑”行踪飘忽,来去无踪,对平常镖货极少染指,可是,只要他们出手,就从来没有一次落空的。

龙伯祷知道碰上了棘手对头,所以,镖车一出大门,便喝令快马加鞭,风驰电奔般冲出了太原城,六十余骑健马,前后簇拥着向西疾行。

陈朋似乎也体会到自己责任重大,一路长鞭飞卷,“劈拍”连声,催促着车前那两匹“双套黄膘马”,不停地冲刺狂奔……

一口气赶了二十多里,红日才爬上东山,马匹已经微观汗渍。

神算子柳元扬目前后望了望,低声道:“老大,歇一会吧,别让牲口太劳累了。”

龙伯涛点点头,扬鞭指着远处一片树林,道:“前面便是雷家果园,我已经吩咐人在国内准备了茶水,且到那儿再休息去。”

大队车马驰近,果然看见一片桔子林,树枝上青桔累累,尚未成熟,林边有座凉棚,棚内摆着茶桶和马匹的饮水。

一个老苍头模样的家人,仁立在凉棚外。

柳元挥挥手,道:“车子停在路旁,人不准离鞍,分出四个去棚内取水就够了。”

众人一声应诺,勒住了坐骑,团团将镖车围在正中,四名趟子手滚鞍下马,向凉棚走去。

刚到近前,四个人突然发了一声惊呼,一齐停步。

龙伯涛喝问道:“什么事?”

其中一名趟子手指着那老苍头道:“刘管事他……他……他……”

龙伯涛低声对龙伯沧吩咐说:“留神镖车,愚兄去瞧瞧。”

托一口真气,飞身离鞍,凌空掠至棚边。

他身形刚刚落地,一条人影也紧接着疾闪而到,却是神算子柳元。

两人同时飞落,注目之下,也同时吃了一惊。

那老苍头刘福,瞠目张口,呆呆站在日影下,双手捧着一个红漆拜匣。

拜匣中,除一份大红帖子外,还有一柄用薄纸剪成的纸刀。

神算子柳元脸上微微变色,正要伸手去取那拜匣,龙伯涛急忙喝止道:“且慢!谨防匣上有毒。”

柳元苦笑道摇摇头,道:“霍宇寰不是下毒的人,纵要下毒,也尽可下在茶水中,龙兄不必多疑。”

说着,取过了拜区,果然毫无异状。

尤伯涛打开那份大红拜估,只见帖上写着——

旋风弟兄,劫富济贫。

江湖共仰,绿林独尊。

惩贪取镖,势在必行。

奉帖致意,留刀示警。

帖未署着“霍宇寰顿首”。

龙伯涛怒哼一声,道:“好狂的口气!”

柳元轻吁道:“也难怪他狂,咱们的一言一动,他都了若指掌,事情才开始,咱们就落在下风了。”

龙伯涛道:“依柳兄揣测,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手?”

柳元凝容遣:“他既然已经留刀投帕,交待了江湖礼数,从现在开始,随时随地都可能下手。”

龙伯涛心头一震,不由自主探手按着剑柄,纵目四下张望。

柳元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不过,他也应该有自知之明。这一次,双龙镖局已精锐尽出,加上徐庄主和小弟等人,要想从咱们手中取走红贷,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龙伯涛奋然道:“对!我就不信他霍宇寰真是三头六臂,拼了身家性命,咱们也要斗斗他。”

柳元没有接口,自顾将那份拜帖和纸刀折好,小心翼翼收进怀里,然后举步上前,在刘福背心上轻拍一掌。

刘福“哇”地一声,吐出一日浓痰,两腿—软,跪倒地上,叩头如捣蒜,连声道:“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龙伯涛寒着脸问道:“你一向做事很谨慎,怎么会者了人家的道儿?”

刘福道:“老奴正在准备茶水,来了一个妇道人家,要讨点水喝,没想到她会从背后点了我一指头,又塞给我这个盒子。”

龙伯涛道:“那女子多大年纪?作何打扮?”

刘福道:“约莫二十七八,三十岁不到,穿一身大红衣裙,是个麻脸。”

龙伯涛埋怨道:“平时我是怎样告诫你们的?行走江湖,对僧道、妇女和残废人最要留意,你年纪一大把,怎会这般糊涂……”

柳元道:“事已如此,不必再责怪他了。还是叫大伙儿用些条水,早早上路要紧。”

龙伯涛道:“这些茶水能喝么?”

柳元笑道:“为什么不能?我说过,霍宇寰不是下毒的人。”

于是,拓了招手,叫四名趟子手搬取茶水,分送给大家饮用。

人马歇息了一顿烟的时光,果然证实茶水中并未下毒。

柳元又道:“由这里再往前去,绕过狐堰山,便进入吕梁山区,这段路最为险恶,必须预先作好准备。”

龙伯涛道:“全仗柳兄调度。”

柳元道:“从现在起,先派出十名趟子手分两拨在前探道,每拨五骑,彼此相距木得超过三里,必须要呼应方便,随时连络,另外再留两位镖头和五名趟子手殿后,距离也以三里为限,车马尽全速赶村,午夜之前要赶到吕梁山下。”

尤伯涛道:“那岂不是要在山中过夜了么产?”

柳元道:“不妨。我知道吕梁山下有一处回回村,居民都以养马为业,那儿的村长与我曾有数面之识,咱们只须在村中略作休息,然后换马连夜上路,天明便已离开山区,衔接上离石县的官道,就不必担心了。”

众人听了,尽皆振奋。九槐在庄主徐达催促道:“既如此,事不宜迟,龙兄快快分派人手。早些动身。”

龙伯涛立即传话,派出探道与殿后的趟子手,大队车马,顺序启行。

这办法果然很有效,一路侦骑络绎不绝,前后十余里范围内,任何风吹草动,全逃不过探马的监视。

整整一天,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可说马不停蹄,人不离鞍——这一天,竟赶四五百里路。

夜暮时分,吕梁山的主峰业已在望。

龙伯涛道:“那村子还有多远?”

柳元道:“快到了,就在那边山峰脚下。”

众人顺着所指方向望去,远处山峦阴影下,果然有几缕淡淡的炊烟升起。

炊烟,使人不期然联想到热腾腾的茶汤和香喷喷的饭菜,大家都情不自禁,暗暗咽了一口馋水。

龙伯涛振臂大呼道:“回回村快到了,哥儿们,上紧些!”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扬鞭催马,向前赶去。

谁知就在这时候,忽见一骑探马,高举着红桩,飞驰而回。

柳元急忙约住队伍,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名探路的趟子手气淋淋答道:“前面村口外,发现有人刻字告警,小的们不敢进村,特来通报。”

龙伯涛诧异道:“是谁刻字告警?刻的是什么字?”

那名趟子手摇头道:“不知道是谁在村口大石上刻了字,警告镖车不可驶进村子。”

柳元惊讶道:“有这种事?龙老大,咱们同去看看。”

两人飞骑越前,果然在距离村口里许处,发现路旁有块大石,石上刻着几行字——“村中预布陷讲,镖车万勿驶入。由此西行,步步艰险,千析谨慎。”

龙伯涛瞠目道:“这是谁留的字?看语气,倒像眼咱们是朋友。”

柳元没有回答,径自下马,仔细观察右上字迹和附近泥地草丛,又放目四下眺望,许久没有开口。

龙伯涛道:“你看出了什么?”

柳元摇摇头,道:“我只是在奇怪,这刻石留字的人,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

龙伯涛道:“他留字告警,提醒咱们谨慎,自然是好意了。”

柳元微微一笑,道:“只怕未必。”

龙伯涛道:“为什么?”

柳元指着附近草地上两行浅浅的脚印,说道:“此地本来没有石块,那人为了留字,特地从十余丈外搬来这块大石,又用类似‘大力金刚指’的功夫,在石上刻字告警,其人功力之高,武林中并不多见。”

龙伯涛点头道:“不错。”

柳元又道:“他既然具有这样高强的身手,必非无名之辈,留字告管果是出于善意,何以连名号都不肯留下?”

龙伯涛道:“或许他为善不欲人知,只愿在暗中帮助咱们。”

柳元道:“果真如此,他就不会等到天色已晚,再在村口刻石留字了。试想,现在时已入夜,附近又没有别的村庄,咱们不进回回村,势必要在乱山中露宿,人困马乏,那不是更危险吗?”

龙伯涛骇然道:“照这样说来,这留字的人可能就是霍宇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