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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书籍名:《美学》    作者:[德]黑格尔


  ①

这种内容对于一切时代都会同样发生效力,对它的描述,  不同的民族都会同样感到人与人的同情和艺术的同情。  ②

      另一类主要冲突是偏于形式方面的,是希腊悲剧家们特  别爱用俄狄普的遭遇来描绘的。最完美的例子是梭福克勒斯  所遗留下来的《俄狄普王》和《俄狄普在柯洛诺斯》。这些悲  剧所处理的是人凭清醒的意识和自觉的意志所做出来的事与  人不是凭意志和自觉而是由神旨的决定所做出来的事这两方  面的矛盾,问题在于双方是否都有辩护的理由。俄狄普杀死  了父亲,娶母亲做了妻子,在这种乱伦的婚姻关系中生下了  儿女,但是他犯了这种罪行是毫不自觉的,不是出于他的意  志的。按照我们近代人的较深刻的意识来判断,这种不出于



参看第一卷269页注①。

②  以上说明希腊悲剧中最常见的冲突起于城邦政权与家庭两种不同的伦  理关系之间的矛盾。这种基本冲突在任何时代和任何民族中都会引起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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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认识和意志的罪行就不应该由当事人自己负责;但是  造形的希腊人  ①  却要人为他自己所做出来的事负责,并不把  人分成两截,一方面是偏于形式的自觉的主体性,另一方面  是客观存在的人。

      最后还另有一些次要的冲突,其中涉及个别人物行动与  希腊人所了解的命运之间的一般关系或是它与一些特殊情况  的关系。

      在这一切悲剧冲突中我们首先必须抛弃关于·有·罪和·无·罪  的错误观念。悲剧英雄们既是无罪的,也是有罪的。如果认  为一个人本来有选择余地而他却任意选上了他所做的那件  事,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是有罪的。如果这个看法正确,古  代那些造形人物就是无罪的;他们从这种性格和这种情致出  发去发出动作,因为他们正是这种性格和这种情致,这里并  无所谓犹疑和抉择。伟大人物性格的力量正在于他们并不进  行选择,他们自始至终就完全是他们所愿望和要实现的那种  人物。他们本来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永远  如此。这就是他们的伟大处。事实上动作方面的软弱完全由  于单纯的主体性和它的内容割裂开来了,因此使性格,意志  和目的就不象绝对作为一个统一体生长起来的。这样的个别  人物既然没有一个坚定的目的作为他个性中的实体,作为他  的全部意志中的情致和力量,而活在他的灵魂里,所以他就  左右摇摆,犹豫不决,他的选择也就会是随意任性的。造形

①  “造形的希腊人”和下文“造形人物”指带有造形艺术特征的古代希腊史  诗和悲剧中的人物,提  “造形”也是侧重悲剧人物的客观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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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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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决没有这种摇摆不定,对他们来说,主体性格和意志的  内容之间的联系是不可分割的。推动他们去行动的正是他们  自己的在伦理上有辩护理由的情致,而他们辩护这种情致时,  就连在他们在互相交锋的动人的雄辩中,也从来不运用倾吐  心曲的主观语调和由情欲支配的诡辩,而是作为有修养的客  观人物,义正辞严地进行辩论。最擅长于描绘这种人物的深  湛,节制和生动优美形象的是梭福克勒斯。但是另一方面,这  种孕育冲突的情致却仍把悲剧人物推向破坏性的有罪的行  动。对于这种罪行,他们并不愿推卸责任。反之,他们做了  他们实际上不得不做的事,这对他们还是一种光荣,说这种  英雄犯了不能由他们负责的罪行,这就是莫大的诽谤。对自  己的罪行负责正是伟大人物的光荣。他们并不愿引起怜悯和  感伤。事实上使人感动的并不是具有实体性的东西,而是主  体方面的人格深化,即主体的苦难,他们的坚强性格和本质  性的情致是处于统一体的。这种不可分割的协调一致所引起  的并不是感伤而是惊羡。悲剧引起感伤是从幼里庇德斯才开  始的。

      最后,悲剧纠纷的结果只有一条出路:互相斗争的双方  的辩护理由固然保持住了,他们的争端的·片·面·性却被消除掉  了,而未经搅乱的内心和谐,即合唱队所代表的一切神都同  样安然分享祭礼的那种世界情况,又恢复了。真正的发展只  在于对立面作为·对·立·面而被否定,在冲突中互图否定对方的  那些行动所根据的不同的伦理力量,得到了和解。只有在这  种情况之下,悲剧的最后结局才不是灾祸和苦痛而是精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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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因为只有在这种结局中,个别人物的遭遇的必然性才  显现为绝对理性,而心情也才真正地从伦理的观点达到平静,  这心情原先为英雄的命运所震撼,现在却从主题要旨上达到  和解了。只有牢牢地掌握住这个观点,才能理解希腊悲剧。因  此,我们也不应把这种结局理解为一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种单纯的道德上的结果,如常言所说的,“罪恶在呕吐了,  道德坐上筵席了。”这里的问题绝对不在返躬自省的人格的主  体方面怎样看待善和恶,而在冲突如果已完全发展了,人们  就会认识到互相斗争的两种力量获得了肯定的和解,双方还  保持住原有的价值或效力。这种结局的必然性也不是一种盲  目的命运,即古代人常提到的那种无理性的不可理解的命运  主宰;而是命运的合理性  (尽管这种合理性还没有显现为自  觉的神旨,神对世界及个别人物所预定的终极目的对神和人  都还没显现出来),这种合理性就在个别的神和人之上还有一  种最高的权力  ①  ,它不容许片面的,孤立化的,超出自己权力  界限的力量以及它们所产生的冲突可以长存下去。盲目的命  运却不然,它把个别人物推回到他们的局限去,把他们毁灭  掉。这是一种无理性的强迫力量,一种无辜的灾祸,它在观

        ①  最高的权力指“永恒主义”,亦即黑格尔所谓“命运的合理性”。他虽沿  用Schicksal(命运)这个词,实际上是否定了宿命论。本来这个词在西文里除  “命运”的意义以外,还有“遭遇”和“结局”的意思,黑格尔倾向于用后一个意  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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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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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心灵里引起的不是伦理的平静而是愤怒。  ①

      因此,·悲·剧的和解和·史·诗的和解也有分别。例如在荷马  的两部史诗里,主角阿喀琉斯和俄狄修斯都达到了各自的目  标,这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并不是由于他们的好运气,他们  也曾经历过有限生存的苦楚,遭遇过许多困难,损失和牺牲,  然后才完成了他们的斗争过程。事实上真理一般都要求在生  活过程和事态的客观演变中,就连有限事物的空幻也要跟着  显现出来。阿喀琉斯的狂怒平息了,他从阿迦门农那里取回  了被夺去的女俘,他向赫克忒报了仇,替挚友帕屈罗克鲁斯  举行了葬礼,他被人推尊为最光荣的英雄;但是他的狂怒及  其平息却使他失去了最亲爱的朋友;为着帕屈罗克鲁斯的丧  命,要向赫克忒报仇,他不得不抛开愤怒,重新投入攻特洛  伊城的战斗;他虽然被尊为最光荣的英雄,自己却有早死的  预感。俄狄修斯也是如此。他终于回到伊特卡故乡,偿了他  的心愿,但是他是孤零零一个人回去的,在多年期待和奋斗  之后,精疲力竭,他的伙伴和特洛伊的胜利品都丧失得干干  净净了。从此可见这两位史诗英雄都为有限生存的罪过而付  了代价,而在特洛伊的毁灭与希腊英雄们的厄运中司命女神

        ①  结合到人物性格,黑格尔讨论了悲剧人物有罪无罪问题,即对他们的冲  突所造成的灾祸应否负责问题。依黑格尔看,就坚持伦理的理想来说,他们是无  罪的;就所坚持的只是片面性的因而是错误的伦理理想来说,他们也是有罪的。悲  剧的结局是必然的,其所以是必然的,因为它是合理的。黑格尔既驳斥了善恶报  应观点,又驳斥了盲目命运观点。悲剧的结局毁灭了坚持片面的伦理力量的个别  人物,但恢复了伦理力量的固有效力。这就是理性或永恒正义的胜利。所以它在  观众中引起的不是悲伤而是惊赞和心灵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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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显示了她的威权。但是司命女神所体现的是一种古老传统  观念的公道,她一般只把太高的降低,通过祸来恢复福与祸  的抽象的平衡,只触及有限生存而没有更深的伦理意义。这  就是史诗在人世遭遇中所显示的公道,即由单纯的平衡而达  到一般的和解。但是更高的悲剧的和解却是一些明确的伦理  上的实体性因素摆脱矛盾对立所达到的真正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