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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黎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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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书籍名:《吸血鬼黎斯特》    作者:安妮·赖斯


狼煞星!」他问道。

我转过身,忍不住惊恐大叫。但觉伸近我肩膀的手其坚似铁,我死命挣扎,他猛一挥拳,我一转头,面对的是双眼园睁漆黑似墨,双紧闭隐带笑意。然後他弯下身子,我只觉他坚硬的牙齿,戳刺进我的颈子。

儿童时听到的故事,古老的神话,在那瞬间浮上脑海。一个名称随之闪现,好像东西掉进漆黑的水面,闪起一阵亮光一般。

「吸血鬼!」我发出最後一声凄厉惨叫,倾全身之力推撞了怪物。

四周一片静默,无边的死寂。

我知道我们仍在屋顶,我知道他的手臂仍抓住我。然而感觉上却恍如我们双双往上浮升,十分轻灵地在黑暗里浮升遨游。

「是的,是的!」我渴望说道:「太棒了!」

一阵强烈的声音,环绕着我回响共鸣,声音像是深沈的锣,在缓慢用力的敲槌下,发出完美的节奏;声音似洗濯着我,使我的四肢洋溢着奇特的慵懒於无上的愉悦。

我的嘴轻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又有什麽关系?所有我想讲的话已清晰浮在脑际,此刻说或不说出来有什麽要紧?往後多的是时光,甜蜜的时光;那时,我能说任何想说的话,做任何想做的事。现在急什麽呢?

魂销魄荡!我好像说出这句话,说得很清楚;虽然我不可能开口,也不可能真正移动嘴  .我察觉到自己已不在呼吸,有什麽东西却让我气息犹存,他为我呼吸,他的气息伴随着锣声的节奏吞吐起伏。锣声跟我的身体无关,然而我喜爱他,他的节奏旋律恍若绵延不绝;从而我不必再呼吸再说话,不必再有任何认知。

母亲对我微笑。我对她说:「我爱你……」她也说:「是呀,永远的爱,永远的爱……」然後我坐在修道院的图书室,我只有十二岁,修士对我说:「一个伟大学者。」我翻开每一本书,我可以阅读每一本书;拉丁文、希腊文、法文全难不倒我。这种启发智慧的文字,充满难以言宣的高妙美好。猛一回头我看见瑞诺剧场观众,他们全都起来欢呼,有一个女人移开脸上绘着图饰的扇子,她是玛丽安东尼皇后。她说:「狼煞星!」然後尼古拉斯对我跑过来,喊叫着要我回去。他的脸充满焦虑,头发披散,眼眶带血,他试图抓住我。我说:「尼克,离开我!」声音焦虑又痛苦。此际,锣声渐弱渐远渐逝。

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恳求着,不要停止,拜托,拜托;我不想要……我不要……拜托你……

「雷利欧,狼煞星!」有声音这麽说,他抓紧我的手臂。咒语魅力解除,我哭了。

「不要,不要!」

我的身躯恢复重量,肉体还原为我,却伴随着苦楚、伤痛於窒息难过的叫声。我又被举抬被抛掷,身子垂挂在怪物肩上,他的手抓住我的膝盖。

我渴望说上帝保佑我,我渴望竭尽所能来求上帝保佑,却无法说出来。小巷道又在下面,远在几百尺的脚底下,整个巴黎以一种惊人的角度倾斜摇摆。雪在飘,风在刮!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2

我清醒了,觉得口乾舌燥。

我渴望能有一堆清冽的白酒可喝——冷冽一如从秋天的地窖里刚取出者;我渴望有新鲜而甘甜的东西可吃,一个甜熟的苹果倒不错。

我突然觉察自己已失去理性,为什麽呢?我并不明白。

睁开眼睛,我晓得此刻刚步入黄昏。光线有些像清晨,但时间经过许久了,应该是黄昏没错。

透过一扇宽阔,围着栏杆的石头窗子,我看得见远处山丛於树林全掩盖着白雪;无数细小的屋顶和尖塔隐约在望,告诉我离城已远。自从那天搭乘驿车以来,我已没见过这种景色,闭上眼,幻象历历犹在眼前,恍若我从来没睁开眼睛似的。

这可不是幻象,这是真实的。虽然有窗户,室内却很暖和,室内应该有火,我闻都闻得出来,火却已经熄了。

我想恢复理性,却没办法仰制对冷冽白酒於苹果的渴望。我似乎看到苹果,觉得自己滑落在苹果树枝底下,我还闻到身边新割的青草味道。

阳光闪耀在青翠大地上,闪耀在尼古拉斯棕色发丝,更闪耀在小提琴深色的亮漆上。曼妙的乐声飞翔至柔软飘浮的云端。在那里,我看见父亲古堡上的高耸城垛。

城垛。

我又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躺在离开巴黎好几哩外,一座塔楼里的小房间。

在我面前,一张粗糙小木桌上,正摆着一瓶冷冽白酒,一如我梦里所见。

好长一段时间,我定定地望着酒;酒瓶上满布结霜了的小水滴。我能够拿到酒而喝了他吗?难以置信!

我从未尝过如此口渴的痛苦滋味,不仅口渴,全身都在渴,偏偏四肢软弱无力,浑身又感到寒冷。

当我移动时,房间似也跟着转动。天空在窗外闪着微光。

我终於拿到酒瓶,拉开软木塞,一阵美妙、辛辣的酒香扑鼻。我拿起酒就往嘴里灌,一口气没停,未加思索也不在乎;我人在哪里?为什麽会有酒?喝了酒又会发生什麽事?

我的头向前摇摆,酒瓶几乎已空,遥远的巴黎城,在黑色天空里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小小的灯海忽明忽灭。

我把手放在头上。

我睡的床只是石头上铺着草罢了,我可能被关在牢房里。

可是酒从哪里来?对监牢而言,这个酒未免太好了,谁会供应美酒给囚犯?除非是对死刑囚有此有待吧!

又有另外味道飘送过来。浓郁强烈而芳香可口,引得我垂涎呻吟不已。

我四周张望,或者应该说我尽力张望,因为身子太软弱而动不了。不过香味的来源近在眼前,仔细一瞧,果然有一大碗牛肉汤在那里。汤浓又有肉,碗上热气腾腾,汤还挺热呢!

不管叁七二十一,双手端了碗就往嘴里送,我贪婪地喝汤如刚喝酒一样。


我狼吞虎咽,好像这辈子从没尝过如此美食。碗光见底,我躺回草堆;吃太饱了,胃感到微微不适。

黑暗里似有东西走动靠近我,我依稀听到玻璃叮当声,却不能确定。

「还要酒吗?」有声音对我说,我认得这个声音。

慢慢的,我记起每件事。攀墙而上,上方屋顶,那张微笑的白脸。

那瞬间,我思潮起伏。不,不可能的,那一定只是一场恶梦。摇摇头,不是恶梦,这一切全是真实。我突然又记起那种魂销魄荡的感觉,还有锣的响声;我的头开始晕眩,我清醒的意识又要失去了吗?

意识不可以失去,不准昏眩;心里想着,然而恐惧却再度侵袭,我不甘稍动一下。

「还要酒吗?」声音又起。

一转头,我看见一瓶新的酒,瓶口紧塞,但就放在那里,瓶身对着窗子发出诱人的光辉。

我又口渴了,因为刚刚喝了咸的肉汤,这回尤其口渴难当。擦擦嘴,抓起酒瓶,我又大喝特喝起来。

我倚石墙而坐,用力猛张眼睛,企盼在黝暗里能看得清楚些,可是又害怕看不到不想看见的景象。

我酒意恐怕太浓了。

我看见窗子,窗外的城;我看到小桌子,当视线慢慢转向室内幽暗的角落,我看到他就在那里。

他没穿黑色加着兜冒的披风,他的姿势也迥异一般男人。

他好像只斜斜歪着身子,一只腿膝盖微弯,靠着窗子的厚实石头框,另一只细长的腿,懒散地伸在另一边。手臂恍如垂挂在身体两旁。

他给人的印象好像慵懒无力,脸上的表情却生气勃勃;眼睛大而漆黑,白皙的眼角,爬满深深的皱纹;鼻子长而窄,嘴巴呈现独特的小丑笑容,尖尖的獠牙碰到无血色的;一头黑色闪着银光的头发,覆在白皙的额上,也披散到肩膀於胳膊上。

我猜他在笑。

我惊恐得甚至叫不出声音来。

酒瓶从手里掉了下去,滚到地板上;我想移动身子,想让自己恢复理性,不再酒意恍惚而反应迟钝;这时,他瘦长的四肢立刻活跳起来。

他迎前而来。

我没叫,只发出惊恐愤怒的低低咆哮声,翻身下床,撞上小桌子,尽快跑离他。

他用冰冷强有力的白手指,一把就拽住了我。

「放开我,你该死,该死,该死!」我结结巴巴着,理性高耸我应该哀求;我改口说:「我只想离开,请求你,让我出去吧,你总得放开我呀!」

他瘦削的脸阴森森逼近,他的嘴咧得好大好大,不断发出疯狂的笑声,笑声似是无休无止。我挣扎着,徒劳地推着他,一边哀求一边结巴说着抱歉的废话。猛然间我忍不住大叫:「上帝保佑我!」他巨大的怪手蒙住我的嘴巴。

「在我面前别说这个话,狼煞星,否则我会把你丢进狼穴里去喂狼。」他微微冷笑着:「嗯哼。回我话呀,哼——?」

我点头,他松了手。

他的声音具有令人镇静的作用,他好像能够理性沟通,他甚至好像饱经世故富有教养。

他伸手轻拍我的头,我不自禁往後退缩。

「头发闪耀阳光,」他轻轻低语:「双瞳永远映照蔚蓝天空。」他细细审视着我,脸上若有所思。他的呼吸和身体并没有怪味,那种腐败怪味乃来自他的衣服。

尽管他并没有拉着我,我不敢乱动,眼睛却紧瞪着他的衣服。

褴褛的丝衬衫有宽松的袖子,和打褶的领子;脏旧的绑腿袜子,套穿着破烂的宽松及膝马裤。

总之,他的穿着乃几世纪前的款式,在我们家的壁毯上,在母亲房里悬挂着的卡罗基和拉杜尔的油画上,就有相同的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