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A市中心医院。
“你姨夫一会儿就过来。他已经跟住院部打好了招呼，我们一会儿将卫小姐转到特护病房去！”
天悦感激地谢过了小姨，又低下头担忧地看着逸妍。
逸妍的梦很碎，很乱。她不停地摇着头，汗水一次次浸湿了枕头。
“妈——”她轻声呢喃着。
天悦紧紧抓着她的手，轻声说着什么。
看眼前的情景，袁杰妈妈已经明白了许多。可是，她明明已经怀了孕啊，应该是结了婚的。可是天悦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哪。难道——逸妍的孩子是天悦的？想到这里，袁杰妈妈的眼神不禁在他们俩中间飘来飘去。天悦这么大了，始终不肯交女朋友。虽然勉强相了几次亲，可还是不成事。那个叫朱兰的女孩儿一直呆在他身边，可是天悦却一直不作任何反应。她高兴，她伤心，似乎都是为了天悦。可是天悦的心却没在她身上。现在看来，天悦应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的。
逸妍醒过来时，看到了袁杰和他妈妈，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身体还是微微有些颤抖。感觉到了她的动，天悦欣喜地抬起了头。“逸妍，你醒了？”
“我要回家！”呢喃了一句，她就要掀被子起来。
“乖！”他轻柔地帮她理了理额前乱了的刘海，“一会儿姨夫就带着这里最好的医生过来了。我们要先确定没问题才能出院啊，是不是？”第一次见这么温柔的天悦，袁杰心里感慨万千。都说女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变得像水一样温柔，男人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要回去！”听到“姨夫”两个字，逸妍的反应更激烈了。她使劲去推天悦，可怎么也推不动半分，她太虚弱了。
“逸妍！”天悦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有些拿她没有办法。难道还在气刚才的事吗？天悦的心揪着，声音却努力保持着平和，“你还有孩子。你要照顾好他——！”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逸妍赶紧转过脸去，闭上了眼睛，沉重的。
“泽辉，你可来了！”袁杰妈妈迎上前去，脸上是没有褪进的焦急。
“我是从专家门诊把蓝医生请来的，所以耗了点时间。”看到天悦袁泽辉脸上也绽放了笑容，“天悦也来了！”说着他带着蓝医生走到了病床边。
看到逸妍时，他倏的变了脸色，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这位是——”他似乎是在问天悦，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爸，她就是我的boss——卫逸妍。”袁杰走上前介绍。
袁泽辉怔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袁杰。难道自己看错了？可是，嘉艾的样子他怎么会忘记呢？眼前这个人，跟嘉艾小时候真的一模一样，不过病床上的人更漂亮，更成熟些。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了？他又使劲睁了睁眼睛。可还是一样的感觉。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怎么会突然有种心痛和慌乱的感觉呢？而且嘉艾妈妈不就姓卫吗？
“嘉嘉。”他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逸妍的眼睛动了动，可还是闭着。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这样叫过她。记得妈妈总是叫她艾艾的。
看袁泽辉的样子，袁杰妈妈的脸色也变了。怪不得她看起来眼熟，原来——逸妍妈妈的照片她见过。仔细一看，她们可不是很像——她转身对袁杰挤出一丝笑。“妈妈还有些事要做，你送我回去吧。”
“可是——”袁杰犹豫着，望望逸妍，望望老爸。
袁泽辉将天悦支了出去。等蓝医生检查完，他留了下来。
他呆呆望着病床上的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逸妍依旧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天悦不明白为什么姨夫要跟逸妍独处。他不是妇科医生，跟逸妍也不熟。可是他只有等待。
“嘉嘉。”他轻声唤着。
“我叫卫逸妍。”逸妍的眼皮动了动，声音冷冷的。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心里一阵难受。“我——”
“你相信命吗？”逸妍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忘着眼前这个人，但未等他回答，她就苦笑了两声，“我现在不相信了。”
从他抛弃他们的那时起，逸妍无数次地设想他们再次相遇的情景。
妈妈、逸飞和她很幸福得生活在一起，而他则过得非常潦倒，整天为当初的背叛而忏悔和心痛。这是在她脑子里闪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她从小就鞭策自己和逸飞，要好好学习，将来赚很多很多钱，让妈妈过上富足的日子。她是实现了愿望，可那个背叛者却也生活得很好。他在医院供职并占据着一个领导的位置，有一个温馨的家。想想妈妈这么多年的苦，逸妍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痛和恨。泪水潮湿了眼眶，她闭上眼睛，将它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妈妈，她还好吗？嘉华，好吗？”他的声音极轻，好像不敢触碰一般。
“你有资格问这话吗？”逸妍嘴角挂起一丝讥讽的笑。
“嘉嘉——不——逸妍，”他努力寻找着词句，“你怎么会，会在这个城市？你，怀了孕，那，孩子的爸爸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问。想起这段时间袁杰的话，他有些担忧。记得他说她一个人住，怀着孕。
“怕我破坏你的幸福日子吗？”逸妍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写满了嘲讽与不屑，“如果我要那样做，你不会有现在！至于我——”逸妍顿了一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话说完了没？我要回去了！”逸妍撩起被子，下了床。
她的脸色白的吓人，脚步软软的。为了走得果断，走得有尊严，她每走一步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气。
袁泽辉看着她，眼眶湿了。他想上前搀扶，可她冷冷的眼神让他有些畏惧。他只能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打开门，挪了出去。
在她出去的一刹那，他颤抖着。“对不起。”
逸妍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没有用！何必呢？”
“逸妍？！”看到走出来的逸妍，天悦吓了一跳，“你需要住院！你的身体——”
“只是血压有点低，不要紧！”逸妍拨开天悦，边说边往前走。
天悦想要上前扶她，她冷冷地甩开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不要跟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悦颓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是因为我吻她吗？可是在公司刚见面时，她对我并没有表现出现在这样的反感啊？
天悦不知怎的，想到了阿姨刚才的神情，对，还有姨夫看到逸妍时怪怪的神色。他跟她是什么关系？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当袁泽辉幽幽诉说的时候，天悦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在他眼里，姨夫是个有能力、有风度、顾家的楷模，谁知这背后却有着出轨与冷酷的背叛。
他的脑子里乱乱的，除了逸妍，什么都没有。逸妍从小就被父亲抛弃，现在丈夫又背叛了她。她怎么受得了？他明白了逸妍抗拒感情的原因。可这并没有使他安慰，反而越来越苦恼。逸妍怎么受得了这些？她要怎么再信任感情？天悦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袁泽辉和袁杰的关系。他的心更沉了。
逸妍——
不能告诉妈妈。丈夫的背叛是她心里永远的创痛。虽然她从来不说，但逸妍知道妈妈都承受了什么。人前强颜欢笑，背后偷偷抹泪。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了许多，妈妈正沉浸在成为祖母和外祖母的喜悦里，不能勾起她心痛的过往。袁泽辉只是过去。逸妍不想再提起他。
逸飞也不能说。袁泽辉走时逸飞还小，对这个父亲基本没有什么记忆，但他却对他有着异常强烈的反感和厌恶。从懂事起，他就看到了妈妈的艰辛。因为条件和精力原因，他眼睁睁看着姐姐被送到乡下姥姥家。虽然妈妈并没有说什么，但邻居和亲友的诉说却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恨自己，恨自己居然有那样一个父亲。如果他知道了他的下落，逸妍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逸妍突然觉得好孤单好孤单。她双手抱膝，缩着身子窝在长椅上，呆呆地看着眼前无声无息的河流。时值深冬，纵然是中午，风依然是凛冽的。一阵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卫逸妍，她低语着，你该怎么办？该怎么去面对？她问自己。
她紧紧按着心口，那里太痛。
为什么背叛者可以过得那么好？而被伤害了的人却要一生浸泡在创痛之中？她的眼眶湿润了。这就是所谓的公道，所谓的天理吗？
逸妍突然想到了高凡。难道十几二十年后，我的孩子也要看着我看到的情景吗？不！她的呼吸有些困难，好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卡到了一样。不！绝对不行！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陷在了肉里。
我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她暗暗下着决心。我一定要幸福，一定要过得比他们幸福！即使我是一个人，我也一样可以做到！我要幸福，也要我的孩子开心！
“请问——需要肩膀吗？”逸妍背后响起一个很有几分吸引力的男声。
“不用，谢谢。”逸妍没有回头，幽幽地望着泛着粼粼的波光的河流。
那人走过来坐到逸妍身边，也看着那波光。“你已经缩在这里两个小时了。”说完他转头朝逸妍笑笑。
逸妍愣了一下，也转过了头。
看清了逸妍，那人微微怔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很久了？”逸妍重又转过脸去，没有一丝表情。
“我在那里工作。”那人抬手指了指身后的那座大厦。
他是偶然间看到缩在这里的人的。本没有在意，可一个小时后又一个偶然，他便忍不住不断地往这边看了。又了一会儿，他来到了这里。
孤独是痛苦的催化剂。
有个人说说话，逸妍的心暖和了一些。
一阵风吹过，她感觉自己在颤抖。
“我说话一般不会超过两次的。需要借你肩膀吗？”
“你结婚了吗？”逸妍淡淡地问。
那人愣了一下，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转而还是选择了回答。“刚恢复单身没多久。”说完自嘲似的笑了笑。
“我结过婚，还有孩子。”逸妍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你可以走了。”
“我不是来猎艳的。”那人嘴角扬起一丝笑，回答得极其自然，“最近运气不太好，命理大师说我要多帮助人才能转运，所以我才赶着来免费借你肩膀一用啊。”
当逸妍轻轻靠在他肩膀上时，他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了加速度。他自哂地笑笑，望着那波光。
“我刚还以为你有轻生的念头呢。”
逸妍微微一笑，“我看上去有那么绝望吗？”
“是孤单！”他强调。
“这里风景很美。若是有人死在这里，岂不玷污了它？”她静静地靠着他，开起了逸妍式的玩笑。
见自己误解了对方，那人脸上又是一番自我揶揄。
有人说，失去的东西总是美好的。现在的高凡深深体味着这种美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每当回到家看到张晓烟，他的脑子里就会显出逸妍的模样，接着便是一阵阵的痛。
【高凡与张晓烟的生活集锦：】
第三者获胜的婚姻就像根基不牢的大厦。即使外表鲜亮，终究不过是一座危楼。生活在其中的人，全都战战兢兢，唯恐有一天它突然倒塌。很多人最后都选择了撤离，而守在这里的人，心里终究裹着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高凡的二婚生活，对他而言，似乎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同于从前。
正因为这不同，他才无法挥去对逸妍的想念。
一切都不一样了。
张晓烟：（看看墙上的表，脸色阴沉）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儿了？跟谁在一起？
高凡：（一脸疲惫）应酬。（越来越简短的回答）
张晓烟：（声音尖利）撒谎！你整天哪来那么多应酬？
高凡：（疲惫地进屋，躺倒在沙发上，睡了。梦里，是逸妍。逸妍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相信自己。每当喝醉了酒回到家，逸妍总是一脸担心，将他扶到床上，然后边轻声责备他不该喝那么多，边给他倒一杯浓浓的茶醒酒。）
逸妍——（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逸妍，我渴！（使劲扯下领带，扔在了地上。）我想喝水。
张晓烟：（扑上来拍打着他。）你居然叫她的名字？我不准你叫她！
高凡：（望着桌上的饭菜，迟迟不肯动筷子。）
张晓烟：（瞥了眼高凡）怎么不吃？
高凡：（皱眉，望着那红红的颜色）我不太能吃辣的东西。
张晓烟：（不以为然的。）多吃几次就习惯了！习惯都是惯出来的。（顿了一下）卫逸妍是不是不吃辣？（整天不往菜里放辣椒，几年下来，能吃也吃不了了。她想）
高凡：（目光里飞过一丝温柔）她很喜欢辣的东西。（但是每次做饭时却几乎不放辣椒，因为他吃不得。）
张晓烟：（黑着脸，甩手走了。）
张晓烟：高凡，我肚子痛。快帮我揉揉。早知道怀孕这么难受，打死我也不要孩子！
张晓烟：高凡，今天你做晚饭吧，下班时别忘了买菜回来。
张晓烟：高凡，你的工资卡给我呗。反正我在家闲着，家里的开销就由我来支配吧。
张晓烟：高凡，你要是再晚回来，就别进家门了！
张晓烟：高凡，你赶快炒掉那个秘书，我不喜欢他。我每次打电话他都说你在开会，肯定是在耍我。
张晓烟：高凡，你妈是怎么回事啊？我这边怀着孕需要人照顾，她倒好，躲到一边清净去了。
张晓烟：高凡，后天我生日，记得给我买礼物啊！我要**商场**柜台那款珍珠柠檬石黄水晶项链。
张晓烟：高凡，为什么你的衣服上会有女人香水的味道？她是谁？你没记住我的话吗？不准跟女人私下交流！
……
每次站在门口，他都要深深地吸一口气，似乎要将什么移开一样。现在的他很少出去了，下班就直接回家。张晓烟的牢骚他受不了。可回到家又能做什么呢？看电视，她嫌吵。躲在书房看书，她又说高凡不理她。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做着她想让他做的事。好不容易躺了下来，她又总拉着他说话。“我在家闷了一天了，陪我说说话！”
近来高凡学会了发呆。
逸妍，你在哪儿？过得好吗？好想见你，好想跟你说说话。我从不知道婚姻会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以前听一些同事抱怨婚姻生活多么单调、乏味、充满烟火味儿，我还感到无法理解。现在，我理解了，可心却比别人更痛。因为，有曾经那份美好。逸妍，我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