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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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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逐玉

书籍名:《环泪情》    作者:摇琴


染做新嫁衣,染做新嫁衣。

        雨未停,云音却是坐在院中毫无遮拦,她的双手无意识的在筝上撩拨,一曲忆江南要她奏的支离破碎。

        此刻的她早已是心乱如麻,顾不得那雨湿了衣裳,顾不得它顺了脸颊似泪般流淌,顾不得它自那珠钗上落下重重的砸在肩上。

        那琴架旁,是那把素色的青竹伞。那花看来是刻意画在了伞内,此刻合了是什么都看不到。

        为何方才芸娘竟是那般痛心模样,是这伞引了她的回忆,亦或是这赠伞之人与她有渊源?

        芸娘所做,怕也不是仅为了她自己。

        想这楼中那如木偶般的梦幻二人,满心怨恨的言棋以及不知去向的仪君,还有那众多被买来的孩子们。她们可否愿意承担他人的欲望?

        依翠阁中众人尚可选择,而这里却是早已定下不该守的命运。一张薄薄的纸,却将一切都如磐石般定了下来。不可有丝毫的改变。

        最是无辜的,怕不是被言棋她们所杀的那些枉死之人。该是那已继承了名号的人们,那永远看似无忧无虑的育竹,目光狡诘的冰梅,总是阴沉的芪菊与芝兰。她们该是杀了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才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吧。将自己亲近之人杀死,该是怎样的感受?

        “舞花,可是有心事?”言棋打断了云音的迷茫,走到她近前。也是不用伞径自淋了雨来,手持汤药,却是在碗上加了盖。那青色的衣衫渐被雨水侵蚀,变做深沉。头上的发丝也是微微的湿,有几缕顺着面颊滑落在衣衫上,发尾处的水滴将那纱裙打湿。

        “没什么,只是见雨落着,心里有些压抑而已。怎么也不打了伞来?”云音接了她手里的药,一口口喝下。仍是如此苦涩,这药究竟要喝到何时?宝宝都已满月,还要调理么?

        “麻烦”言棋看着她吃完药,将碗接过放在一旁,静静的站在她身后,抬了手为她挡了落下的雨水。

        “无妨,我不过是喜欢这雨水”云音抬了头,冲着她淡淡的笑过。

        “你仍在吃药,淋了雨对身体不好”言棋一贯的简洁,微微皱了眉看云音湿透的裙衫。她似是有意在糟蹋自己的身子。生下宝宝后也并未象一般妇人那样安守在房中。若是再不用药调理怕是日后要落下无数的病根来。

        云音见她坚持也便不再与她交谈,只是指指一旁的伞要她撑起。她自己则是奏起那首忆江南。

        那婉转的曲调,本该是雨蒙蒙情切切,却要云音奏出了无限的凄楚。和着这细雨要人心底总是忧伤,却是不哭。这曲子太过引人入胜,连泪都忘了如何去滑落。

        “云音”蕙娘在那梦幻二人碰同下缓缓前行,一把纸伞,一个姣妍的美人。这样的风景本该是要人心生迤俪,却因她太过惨白的面色而杀了风景。要这景色不再是一副活色生香的江南烟雨,反而似那清明时分送离人。

        “蕙娘?你为何不多做休息?”怎么冒了雨前来?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这凭的就热闹起来?

        究竟她是不信任自己,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难不成,她早已知晓自己见了云娘么?

        “方有人送来这个”蕙娘避开言棋的眼,要一旁的幻儿拿着托盘递至云音面前“幻儿,接了言棋手里的伞吧。她并非这持伞之人”

        言棋将伞丢在一旁,溅起的泥水落在幻儿的裙角,落下斑驳的痕迹“狗奴才”她鄙夷的着幻儿,未曾理会蕙娘径直自她身旁走远。

        幻儿却是毫无表情,将托盘放在琴架上,弯了身去拣起那青竹伞用丝帕仔细的擦拭过,为云音撑起。

        见她那无神双眼,云音再次想起那放了自由的话。或许芸娘她并未有错,放了她们,要她们不再过这行尸走肉的生活,合该是好事。

        云音将一旁那托盘拿起,细看其中赤红色的包裹,问一旁的蕙娘道“这是什么?”

        此时早已有人为蕙娘抬了椅来,梦儿依旧立着为她撑伞“要你自己看了才晓得,指了名是给你的,我未曾动过”

        云音将包裹打开来,只见其中是一件百家衣,一把长命锁,一张红纸上的人名。

        逐玉。只有名,未见姓。

        “我也清楚你心存芥蒂,可无论怎么着也该放下了。他用心何其良苦,连这姓氏都可由你去选,他处处让,事事让,时时让,不过是讨你欢心。这本无他过错,他却极力承担,难不成你仍不想放过他么?纵使不放过他,也该放过你自己。你与他均不过是他人的棋子,既是棋子便该联手毁了那下棋之人,何苦如此?”蕙娘走至云音身旁,将红纸拿在手上。这样的男子世间难求,为何定要如此苦了他?

        云音扬起头去看她,怎么会是此种说辞?她若真如芸娘所说那般恨绝,该不会说出这般话来才是。可看她刚刚所说,句句情真意切,该不是那仅为自己着想之人。这绣楼也确是可怕,竟能将这其中种种查的如此清楚,连自己做了他人棋子亦如是。

        可谁又知晓这其中所隐藏,这许不过是她想拉拢自己的手段而已。此时她已无了仪君,言棋又是对她这般,若是连自己也离去,怕是她就只能依靠影儿了吧。

        四周只是静默,二人均不做声,只听见雨打在伞上的啪啪声。那绵绵的雨总是不停,生生的落了,打了那花那叶,却似打在谁心上。却是不知躲闪的,只是楞楞的接了,要那疼自心底传了全身。

        “罢了,东西已交在你手上,我也该走了。幻儿便留这儿罢,待到影儿归来再换了她回去”蕙娘见她许久不言语只是看了那锁呆着,也便不再停留。留了清净给她吧,要她自己想个明白。

        待到蕙娘离开,云音将那案头的香再次焚起,缓缓的奏起那忆江南。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能不忆江南。

        一声钝响,曲破,弦断,伤了云音的手。


        云音抬了手去看那伤口,深已见骨。血顺了手流着,缓缓的与那雨水一同落下,渗进刚送来的那纸上,逐玉,逐玉。

        连姓都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