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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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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书籍名:《解剑天涯》    作者:渐远




众人瞠目。

醉花阴里,恩客尽散,所有姑娘、龟奴都脸色煞白地缩在一角,恍若下了一场暴雪,将他们脸色染得如是惨白。老鸨一个人呆坐于客堂,脸色与楼中他人无异。那老鸨即是邵天冲等人初来时所见的华衣女子,名叫玉生香。她身份既为老鸨,便也取了个风尘名字。

公孙二娘等人进门,便见得玉生香目光微滞,一双手垂在身侧,长袖遮盖之下,仍见不停颤抖。发上的凤口金步摇当真是摇摇欲坠,绣金紫罗裙上染满血迹,虽是深色罗裙不易看出,但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已引人侧目。原本如同二八佳人的脸庞儿早已失色,灰败的如同霜下青叶。

“咦,这里怎么好浓的血腥味儿?”

陈吉庆冲上前去,脸上也变得十分难看:“玉舵主,玉舵主!”

玉生香陡回过神来,一惊跃起,反吓了陈吉庆一跳。她凝神看了陈吉庆片刻,脸上渐渐恢复些血色,长长吁了口气,开口道:“你怎地会来了?这些人又是谁?”

“这干人逼着我带他们来寻被我们擒获的凌家二小姐和一个叫邵天冲的年轻人。”

“那你就带他们来?”玉生香眼中掠过一抹艳丽的厉色,脸颊因激动而微泛起红晕,一张似还年轻的脸犹带着少女的明媚,却被这一抹狠厉的神色染得杀气侵肤。方才的颤抖与失色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这种带着妩媚的杀气。

“属下亦是不得已。”陈吉庆汗水涔涔而下。这位女舵主素以狠辣手段出名,治下极严,他亦十分畏惧。不由自主地便瑟缩到公孙二娘等人身后,以期得到庇护。

公孙二娘踏上一步,挑眉道:“你是飞斧帮瓜州舵主?”

玉生香的嘴角牵了一下,侧目打量着面前六人。

“想不到这娘们生的还挺俊,不过看上去杀气腾腾的,身上还染了鲜血,活像厉鬼。”胡昌平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骤然间香风如缕,掌风犀利,胡昌平眼前紫裙轻罗一晃,他心中立知不妙,闪身而退。而对方似料到他有此一避,手掌如影随行,迅疾如电地抽了一记,“啪”地一声,胡昌平脸上已多了五道血红痕印。六人定睛看时,那紫罗裙已退回原处,平静如恒,只见裙裾微微飘动,玉生香好整以暇地抬手轻掠鬓发,薄薄罗袖自一截玉也似的手臂褪下,染红的丹蒄在白玉般的耳垂边血也似的怵目。

众人均吸一口凉气。醉花阴的暖香酒气,在浓重的血腥味之下荡然无存,变成凛冽的死意。楼里的姑娘们不知谁发出一声尖叫,一古脑儿的冲上了楼去,龟奴们也慌不择路地冲上二楼,转瞬香雾云鬟、弦歌丝竹的客堂只剩玉生香和公孙二娘等六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放了我天冲哥哥和凌家二小姐。”公孙二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以玉生香的身手来看,他们无一是敌,但好在人多,以六敌一,倒也不怕。

玉生香凛然看着他们。良久,嘴角泛起淡淡笑意:“想从我手中带走人,说难也不难。”她的笑意写在脸上,杀意却写在眼底。

霎时间堂内白光雪刃闪动,绣裙柔掌翻飞。公孙二娘将刀当作剑使,虽极不顺手,但亦犀利灵动,刀短于剑而险,更令人难以防范。张裕的长鞭游走于外,时不时如毒蛇吐信般攻人下盘。铁娘子和胡昌平同时出手,制住陈吉庆,点了他穴道扔在一旁,防止他出手相助。裘好与东方明也自欺身而上,他二人的吴钩和雷公挡均是短兵相接的兵刃,近身而搏,玉生香不得不腾手招架,还不时要腾挪躲闪张裕的鞭子。她双袖如刀,给她袖风挥到处刮面生疼,一双玉掌犹如彩蝶漫舞,应付得体,一时尚未败落。铁娘子和胡昌平看了片刻,挥剑而上。他二人多年相交,配合有素,双剑使起来得心应手,威力暴增。玉生香以一敌六,渐感不支,额头冒出细细汗珠,身法渐滞。

“玉舵主,你舵中人呢?”陈吉庆忽感不妙,舵主在此大打出手,舵中手下却一个不见,联想初到时玉生香魂不附体,面色煞白的模样儿,及裙上鲜血,他渐渐觉得瓜州分舵在他们到来之前已有意外发生。

玉生香在刀风鞭影剑光中无暇答话,唯有苦苦支撑。她生平跋扈江湖,何曾被几个无名之辈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一时心中怒火炽烧,掌法更见凌乱。她厉喝一声,身形拔地而起,长袖挥出,卷住二楼栏杆,玉手疾挥,不知从何处取出的六柄小飞斧激射而出,分攻六人。她衣衫单薄,本藏不住什么武器,这六柄小飞斧也不知从何而来。六人惊讶间纷纷击落躲避,而玉生香的目的却也只是要阻得他们片刻,就在这片刻间她急掠而下,抓住地上的陈吉庆,身形自醉花阴楼门口飞掠而出。众人击落小飞斧后,早已不见玉生香的人影,大叹一声,冲进醉花阴后院。

影壁后一片血腥,假山清池间处处皆是死尸,池水被鲜血染得通红,池面尚飘浮二具尸首,衣衫随着风吹池水而漂荡。六人倒吸一口凉气,寒毛凛凛。粗略一数之下,偌大一个后院,至少有五六十具尸体,每具尸体死状均异,或剑穿胸口,或尸首分离,或脑浆迸裂。假山上一柄青钢剑贯穿一张雪白的丝绢帕子,剑身没假山石而入,只余剑柄。那雪白的丝绢却滴血不沾,随风飘扬处,只见得一角绣有一枚深黄色枫叶,绣工极其精致,黄叶恍若飘零。

公孙二娘上前去拔那剑,却宛如蜻蜓之撼石柱,纹丝不动。她脸色渐白,心下寒意暗生。

六人在后院各间四处搜索,均不见活人,每间屋中若不是无人便是只有死人,加上院内尸首,只怕总也有百余名死人,其中包括他们曾在姑苏所见围攻凌叶子的那几名。            “整个后院都快被翻转了,也不见活人。”铁娘子喃喃道。

“去问那些婊子,她们多半得知。”东方明忽道。

众人霁然色喜,一起奔向醉花阴楼。蹿上二楼,每间房门紧闭,踢开几间,均无人影,连同古玩细软都已不见,想是那些姑娘、龟奴席卷了金银逃逸而去。又踢得几间,终于见一个女子坐在屋内。见有人来,那女子霍然起身,舞起身侧一只琵琶,一手抱琵琶,另一手五指如飞,轻按琵琶,几枚细微暗器嗤嗤射向他们。众人未料到这间屋中竟还有个身怀武功的女子,不由一惊。公孙二娘当先破门而入,听闻暗器之声,生怕躲避后殃及身后众人,抢上一步抓起圆桌上银绣台布,挥舞成圈,将暗器尽数收入其中。

那女子脸色苍白,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干么不分来由乱射暗器?”


那女子道:“小女名叫凤瑶,不过在这楼里混口饭吃罢了。”

“以你身手,似乎不必在这青楼馆子里讨饭吃。”

那女子知道遮瞒不过,定了定神,道:“小女是飞斧帮瓜州分舵座下红莲香主,不知几位贵客从何而来?”她虽面无人色,但言语间仍是斯文有礼。

“你们那后院死的都是你们分舵的人?为何人所杀?为何你们舵主和你却安然无盎?邵天冲和凌家二小姐又被关在何处?”众人七嘴八舌问起来,一时间叫凤瑶难以回答。

她静听众人问完,才一一答道:“后院死的全是我飞斧帮中人,还有几名姑苏分舵的兄弟。我原是这楼子里的红倌人,没人知道我是瓜州分舵中人。今日下午,楼子里忽然来了一群年轻男女,武功高得出奇,进门后直闯后院,也不问来由,见人便杀,只剩舵主一人幸免。舵主与他们交手之间,十招内便即败落,但为首那人说他极少杀女子,便留下舵主性命。我在楼子里看见,早已吓得腿软,如何敢出去?舵主见到这么多兄弟转眼间死于非命,早也吓得呆了。虽然我们这些江湖中厮混的难免刀口舔血,也时常见到死人,可出手如此狠辣、如此快疾、身手如此之高的人,真是从所未见。这许多人转眼便死了,大多连招架之力也无,死得真是可怕。”说到此处,她激伶伶打个冷战,缓了口气,才续道:“然后我就一直在房中,等候舵主上来,当时也吓得傻了,压根儿不敢出去。可是先前听闻楼下打斗声又起,我不敢出门去看,待声音停歇,已不见舵主人影,楼子里的姑娘们都卷了素日私房钱跑了,可是我却无处可去,不得不在此等候舵主。”说罢,她微现苦笑之色。

“你别等了,你们舵主走了,多半不会回来找你了。”公孙二娘将先前在楼下打斗之事告诉她,她呆得半晌,六神无主。

“你快些告诉我们,邵天冲和凌二小姐被囚于何处?”

凤瑶神色犹豫,一时间似难以决断。公孙二娘道:“你们那舵主已弃你而去,难不成你还替她保密?再说你们擒了他二人多半有用,如今剩你一人,难道你还继续带着他二人逃亡?你就不怕会被血洗醉花阴的人追上?可是你若任他们二人被囚在无人知晓处,饿死了他们,将来你舵主回来时只怕又要怪罪于你。”

听得公孙二娘一番话,凤瑶看样子颇为动摇,又思量片刻,才咬牙道:“好,我带你去找他们,不过将来你们若遇见本帮中人,切不可说是我带你们前去,只说你们自己寻到的。”

众人自是连口答应。

凤瑶带领他们来到后院那间香闺之中,轻转床前镂空暗格,床板翻转,现出一个黑洞。凤瑶指着床板道:“他们被关押在这下面,你们自己去救便了,我可要走了。”

“不行,等我们将人救出你再走。”铁娘子一把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