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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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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书籍名:《解剑天涯》    作者:渐远


他收拾心情,走上前道:“多谢闻空大师相助,否则今日只怕要血洗不平门。”

闻空宣一声佛号,道:“照此情形,飞斧帮中人情淡薄,实则令人心冷。而成二当家完全罔顾帮众性命,何以还能令这许多人为之效命?”

韦不平道:“飞斧帮背景复杂,日后容韦某慢慢道来。这些人雷厉风行,手段血腥,所作所为令人发指。然而帮众泯不畏死,着实难以对付。”

闻空点头道:“看来不平门大劫仍难避过,倘有需少林相助之处,只需知会一声,小僧定当赶来。”

韦不平再三谢过,心中却想:“少林能来相助实在是意外之喜,然而此事相关皇权争霸,却不能将少林牵扯在内。否则少林千年古刹,数千寺僧,势必受我牵连。”

花解语与秋渐浓分手后,凌氏夫妇被送往不平门,只余柳拭尘一人将她带到一所废旧巨宅。宅内阴森,蛛网罗结,两人踏着倾倒的门板来到院内天井。柳试尘拉开天井间一方地砖,露出一个地窖,说道:“花姑娘,我们且先在此住上几日,等候他们回转。”

花解语四下张望,问道:“此处安全么?”

“只要你老实呆在地窖之内,自然不会有人找到。”

柳试尘当先走进地窖,花解语只得跟了下去。两人进了地窖,一股霉腐之味扑鼻而来,花解语掩鼻皱眉。柳拭尘点燃四壁油灯,将地窖口石板拉上,见她这般模样,笑道:“花姑娘过惯锦衣玉食的日子,怕在这窖底呆得不惯。”地窖内只有两垛干草堆,几只空坛,看来无法在此久居。

花解语道:“也没什么过得惯过不惯,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我们饿死在这里?”

柳拭尘道:“我一会去买些粮食衣物,花姑娘你切不可离开此地,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出这地窖。”

花解语看着她收拾一下离去,忽然心生不安:“倘若这丫头出卖了我,却怎么办?”转念又道:“最多亦不过一个死字,却也吓不坏人。”这般想着,便即心安,倚在干草垛上,竟渐渐睡去。

不多时,头顶石板声响,花解语一惊而醒,却是柳拭尘捧着大包小包物事下来。除了干粮清水,还背了一床薄薄棉被。柳拭尘将东西一一放下,花解语帮她收拾干净,问道:“我们要在此候多久?”

柳拭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既来之,且安之,这里安全清净,总比在外好些。却不知公子和宋大哥他们如何了。”她翘首望着,上方却只有黑黑一片窖顶。

她们每日只有半夜方能将地窖石板掀起,透些新鲜空气。花解语从窖口向上数着满天星辰,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宁静。夜静谧,清辉相映玉臂,她轻抚着双肩,似想要驱散肩头夜凉,心头那人却渐渐浮上来。为了自由,她放弃了追求那段虚无缥缈的情,或许那原本不属于她,永远也不会属于她,如今有这般机会可以斩断那镜花水月的牵挂,换来她一生的自由,有何不可?但为何她竟还要心痛?

柳拭尘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美丽凄清的侧影,不由叹道:“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花解语看她一眼,道:“你一个小丫头,也懂我的心思?”

柳拭尘道:“我虽不懂,但也看出你在思念一个人。”

花解语轻叹:“我没在思念谁,我也不敢思念。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能有何奢望?”寂寂中,一夜风露至天明。

第五日,地窖上方响起尖利声音。花解语闻声色变,快步登上地窖石阶,却被柳拭尘一把拉住:“你要去哪?”

“这是三爷的报讯声。”

“什么三爷?你们飞斧帮的三当家么?”

花解语轻轻点头:“每位当家的都有一种旗花火箭,响声不同,一旦燃了旗花火箭报讯,必说明有急事召集附近帮众赶来相助。”

“那个三爷,就是你夜夜思念的人?”

花解语不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不许去,他们骗你的,定是要引你上钩。”

花解语摇头道:“不会的,三爷不会骗我,这是他的响箭声,若不是他有难,决不会发出响箭呼救。”她甩开柳拭尘的手,向上又走几步。

柳拭尘抱着她双腿,怒道:“我说不许去!他不会骗你人家会,你怎地不听我话?再说你们三当家武功超卓,怎会需要你帮忙?”

花解语道:“我一定要去,倘若三爷有何闪失,我还要什么自由?还要什么生命?”她指如兰花,切向柳拭尘的脉门。柳拭尘不得已手一松,她已推开地窖石板,纵身上

跃。任柳拭尘在下面大叫,她仍是不理,裙裾飘拂,穿出古宅去。

宅前一片空地,三名青衣人环伺当前。花解语面色一变:“果然是骗我!”

中间一名青衣人道:“花舵主,得罪了。”

另一名青衣人道:“帮主料你走不远,命人在开封城内四处燃放响箭,花舵主果真是有情有义,终究还是来了!”

花解语道:“劳动三大舵主齐出手,小女子面子好大。”她袖底彩带齐飞,如粉蝶穿花,锦蛇游走。三名青衣人拔刀欺上,两人截向彩带,一人近身攻上。这三人同为飞斧帮舵主,武功原本与花解语在伯仲之间,三人齐上,花解语自然败象立呈,危险笈笈。数招间彩带断开,面前刀光霍霍,疲于应付。

柳拭尘原躲在宅内观看,见她吃紧,不得已拔剑而上,出手相助。她身手原不及花解语,但花解语的武功路数为对方所熟知,而她剑法奇幻,攻其不意,一时倒解了花解语之围。

一名青衣人沉声道:“钱舵主,你去对付那丫头,我们得快些将她解决了。”

“说的是。”一名青衣人刷的一刀隔在花、柳二女之间,将柳拭尘剑尖带动,渐渐迫得她离开花解语。柳拭尘强攻不下,偷眼瞥花解语的情势,心下甚急。不留意间,险险中刀,只得打点精神全力以付。

花解语的彩带再断一截,她十指翻飞,如抱琵琶,身姿依然袅娜,步伐却渐趋散乱,气息愈发断续重浊。

“可惜呀!”一名青衣人惋然叹息。一刀被她手掌隔开后,另一刀却迎面而上。花解语方自隔开一刀、挡开一掌,一人双手,再绝无可能伸出第三只手掌。而那刀疾劈下来,快于她的身形。

“住——手!”一声暴喝如雷霆千均,一道灰影疾射如电。两名青衣人终于住了手,提刀退于一旁。

灰衣人影刹那间电射至花解语的面前,只见得一道血线自她眉心齐整向下,弧度优美得如同一道胭脂痕,她长长睫毛似微微颤动了一下,眼中款款的情丝,嘴角娓娓的言语,刹那间寂灭于天地。恍如一朵盛开的罂粟,将所有风情集于那一刻,绽放得如此璀璨、如此绚烂。血光骤然自那一线迸裂,艳光四射地溅了卫渡天一身,他一任血凝聚成珠,自他面上滑落。

花解语带着温香的柔软躯体极缓地倾向后,双眸仍似凝视苍穹,发出控诉。轻盈身躯如一片彩翼飘落,在卫渡天的手中停留,他手臂环绕之势阻了她身躯后坠之势,她就维持着仰面的身姿,作别那晴空如洗,白云如织。

“滚。”卫渡天说了一个字。

两名持刀青衣人连同与柳拭尘对敌的青衣人同收刀,狼狈不堪地离去。柳拭尘亦不再追击,扑上前来。

“我叫你们滚,不是走。”卫渡天道。

三人愕然。不待他再言语,已有一人和衣倒地,滚了起来。另二人效法他一语不发地滚开。

“为什么你不杀了他们?”柳拭尘怒意直上眉梢,全然不顾身上刀伤正血流如注。

卫渡天不语,将花解语的身躯缓缓放下,脱下身上外衣,轻轻覆盖她的身体,一直盖到她的下颏。微蹙的眉俏、尖削的下颏仍残存着俏丽,有人说这般面容的女子薄命。不知是恰巧,还是谶语,总之她便应了这言。

一剑一剑挖起的土落在身侧,柳拭尘不由自主跟着他挖起来。卫渡天沉默得如同咆哮前的远山,体内潜藏着一股随时暴发的山洪。土坑一点一点变深,刚好可容纳花解语娇巧的身子。花解语静卧于其中,任由一抔一抔黄土将她掩盖。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红乍笑,绿长嚬,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一抔黄土尽掩风流,昔日红颜总将凋零,唯有香如故。

“若不是你们家公子逼她去救凌韫夫妇,她又怎会死?”卫渡天寒声道。

“你说什么?我家公子是想要救她出火坑,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自己,分明就是你们飞斧帮的人四处燃放你的旗花火箭,引诱她出来,她为了你才会被杀,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柳拭尘愤愤地道。

“那旗花火箭是帮主命人四处燃放的,并非我所愿。我得知此事后已尽力赶来,谁知还是……”思及这一点,他心中便一痛,毕竟花解语之死皆是因他而起。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飞斧帮的人残忍暴戾,阴险狠毒,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分可信。”

卫渡天朝她怒目而视,却瞥见她斗鸡一般的神情。稚气未脱的瓜子脸上,修长柳眉倒竖着,红润鲜亮的脸蛋仿佛初熟的苹果,令人有咬一口的冲动。两人狠狠地对视良久,卫渡天便泄了气,心道:“我跟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吵什么?再怎么吵解语也不会活转过来了,她终是走了。我要她自重,她果然便活给我看了,为了这点儿尊严与自由,她连生命都可放弃,走得还有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