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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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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书籍名:《解剑天涯》    作者:渐远


他一时觉得头痛欲裂,艰辛地低下头,看见韦不平微睁的双目,伸手去轻合上,人便虚脱似地要向后倒。他身边的谷涵忙扶着韦不平的身体,安放在雪地上,公孙二娘抱着他,哭着叫他的名字,他心中想要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公孙二娘向谷涵问道:“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谷涵说道:“没什么,过一会就好了。”他看着韦不平,心中十分难过。多年至交今日竟在他眼前撒手尘寰,欲救而不得。

秋渐浓过了良久才缓过气息,抬眼看周遭,才发现青冥子亦已坐倒在地,胸前露出一截剑尖,兀自微颤。原来韦不平倒下的那一刹,司辛夷自他背后刺出一剑,穿透他胸口,而那一阵惊呼自然因此而起。司辛夷扶着青冥子,神情痴痴地竟无悲痛,青灵儿却跪在一边哀哀哭泣。

青冥子眼珠微微转动,嘴唇微翕合,却不知在说些什么。司辛夷凑上前问道:“师兄,你想说什么?”他却没说出声,仍是直直望着前方。

秋渐浓以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却觉得身子虚浮,立足不稳,公孙二娘扶紧了他,问道:“渐浓,你要去哪?”他指指青冥子,公孙二娘扶着他慢慢走了过去。

“师姐。”秋渐浓唤了一声。

司辛夷看着他,凄凉温婉地一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秋渐浓不知是在问谁。

司辛夷轻声道:“他既变成这样,与其让别人来唾骂他、追杀他,不如让我亲手送他上路,这样也许能让他死得稍有点尊严。”

“其实,他死与不死都差不多,他的梦既破灭了,活着也不过是受折磨煎熬。”

“不,人只要活着,心就在动。心只要在动,就难免再生邪恶念头。”司辛夷看着丈夫,说道:“你知道你为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么?”

青冥子努力看着她,嘴巴动了一下。

司辛夷道:“我自问不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所以在明知你满腹机心设计他人的时候,也没极力拦阻你。我总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你的言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竟背着我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你知道我最介意的是什么吗?数十年夫妻,你却早忘了结发的情分,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有任何缺点,甚至可以容忍他丧尽天良,却决不能容忍他的背叛。如今你这般模样,我不杀你也有别人杀你,你应该清楚这世上并无侥幸之事。”

青冥子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仿佛在说“原来如此”。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手忽地用力抬起,向胸前剑尖拍去。那剑受力后自他背后穿出,一股血箭狂喷,他的头便搁在司辛夷肩上,了无气息。

司辛夷平静地合上他的双眼,说道:“何苦如此?”

青灵儿呼叫道:“爹!”

“师姐,师姐!”秋渐浓接着惊呼,只见司辛夷口角边沁出血丝,缓缓闭目。

“娘!”青灵儿陡然遭逢变故,一时没了主张,只是哭个不停。云岭派众人围了上去,石羽媚抱着青灵儿泣泪安慰,青灵儿却挣脱她的手抱着父母的尸首,不停的叫唤,直叫得声嘶力尽,泪水干涸。

雪山的风吹过来,未吹散天空云翳,却吹得人颜色惨淡。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魔掌再现

云岭派剩余弟子逐渐撤去,李端立于青冥子与司辛夷的身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石羽媚扶起青灵儿道:“灵儿,回去吧。”这句话自她口中说出来,平添了无限悲凉。

青灵儿柔弱地抬起头,凄然地向前看,对着秋渐浓唤了一声:“小师叔。”

“灵儿,你节哀。”秋渐浓想了半天无话可说,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是我爹爹欠你太多。”青灵儿幽幽地带着苦涩。她看着同门将父母的尸首抬走,脸上却凉凉的没有新泪流出,片刻间这笄龄少女倒显出异样的坚强来。“小师叔,你也节哀。”她转身踽踽地独行于同门身后。

李端看着青灵儿的背影,喃喃地不知说了句什么,又转头向秋渐浓看了一眼,说不清是责难还是歉疚,但陌生得不似相识。他终于也带着剩余门人离开了。

石羽媚待众同门走得了无影踪,方对秋渐浓道:“小师弟,你可还好?”

秋渐浓笑一下:“有什么好与不好?”他极少会笑得这么牵强。

石羽媚微低了首,看着自己杏黄绣鞋的足尖,一对蝴蝶在鞋尖儿振翅欲飞。她便想起少时在蝴蝶泉边的嬉戏,转眼过了二十年,蝴蝶泉边胜景千古不变,人却已变了。她幽然道:“小师弟,我还记得当年我们偷溜下雪山,去蝴蝶泉边捕捉蝶儿。四月间,合欢树上挂满了一串串的蝶儿,看见人也不会飞去。那些日子,我此生再也没有过。”她抬起了头微笑道:“我该走了,你要好生保重。”

“是,师姐。”

“公子,韦……那孩子不见了。”宋琴和走上前小声道。

秋渐浓一惊,转过头去。一片混乱之中,根本无人有余暇去看顾韦海颜,现在才发觉果然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一个小孩子,不会走远的。”石羽媚走了几步,听得此言又回头说道。

秋渐浓苦笑了一下,想起颜若朱的惨死,不免对韦海颜极为负疚,焦急起来,四下里张望着。

“怎么办?”宋琴和问。

“四下去找。”

宋琴和应了,立即前去寻找。

石羽媚道:“小师弟,你莫急,我回去召弟子帮你一同寻找,我们究竟对雪山一带路径熟悉,待找到后再来告诉你。你们在山下升平县等便是。”

秋渐浓从未觉得如此心乱如麻,此际也只得束手无策地点点头。

法渡方丈上前道:“令郎虽然年幼,但生性机灵,并非寻常孩童可比,秋施主且先安心。老衲先请各位武林同道相助寻找便是。”韦海颜顽劣无比,在不平门时也在嵩山上下到处玩耍乱蹿,韦不平无论如何也管不住他,嵩山与少林的人都对他十分熟悉。

“谢过大师。”秋渐浓听他口中说出“令郎”两字,觉得滑稽尴尬无比,更平添了几分烦闷抑郁。他转头见公孙二娘正看着他,张一下口,居然说不出话来。

公孙二娘却向他婉然一笑道:“我们先去升平等消息吧,你应当先歇息一下。”她深知秋渐浓现在心情极其不佳,对他的尴尬便佯作不知,免得越提越令他难堪。秋渐浓点一下头,随她慢慢走着,耳际听得法渡方丈在发起中原群豪一同寻找韦海颜。他连说话都觉得费力,便也只得由他们安排。

魏棋风上前问道:“公子,他们……如何安置?”他指指韦不平与颜若朱的尸首。

秋渐浓心乱如麻地看着,说道:“若朱不想回大理,她定也不愿意见任何人,就让她留在雪山吧。”他将颜若朱僵冷的身体抱起,安放在一边,魏棋风等人便就地掘着坚冰冻土,掘出一方土坑,秋渐浓将她平放在坑内,捧起积雪掩在她身上,说道:“她其实一向爱美,将容颜看得比性命都重要,别让泥土沾染了她的脸。从她拔剑刺毁自己的容貌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想活了,一个女子连珍若性命的容貌都可以毁损,生命对她而言是毫无意义了,她就这么走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魏棋风等五人默默地帮他将一捧捧雪盖了上去,直至完全将颜若朱的身体掩没。

尔后林停岳与展栌飞抬了韦不平的尸体踏上离开雪山的路,魏棋风、邵天冲与许岑二女便也去分头寻找韦海颜。

凌叶子陪在公孙二娘身侧,一些受伤的江湖客便随他们一起离开雪山山区。

秋渐浓等三人在升平县先落了脚,却谁也不肯回房休息,围坐在临街的桌边要了酒水饭菜痴坐,三双筷子摆在桌上,纹丝不动。林停岳与展栌飞去镇上买了棺木及香料石灰,安顿好韦不平的尸体。其余有同行的武林豪客将整间客栈住得满满的,邻桌不时有人向秋渐浓看来,和善些的便偶尔出言安慰,尚有与秋渐浓素有旧怨的却不肯理睬。

公孙二娘与凌叶子挤出笑容随口敷衍众人,恹恹看着秋渐浓。过了半日,那些寻找的江湖人渐渐都下了雪山到了升平县,一时令整个镇上热闹起来,所有人带回的消息都是没有找到。再过个把时辰,宋琴和等人也到了这里,远远地便见满面沮丧,显然是没找到那韦海颜。

秋渐浓见他们垂头丧气,早给失望的消息刺激得没了感觉,眉头直锁着展不开。公孙二娘不停的说话逗他,却没见他有多少反应。天将黑时,邵天冲喘着气找到他们所住客栈,一见琴棋书画等六人气色灰败地立于一旁,秋渐浓等三人却石塑般坐着,不由得一怔,随即道:“我没找着韦海颜。”

这句话正在所有人意料之内,却令他们连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一时都泄了气。谁知邵天冲接下去一句却道:“不过我遇见了青灵儿,她说你那位石师姐派遣门人寻着了那孩子。我随她去云岭派想要带回他,可是他不肯跟我来。”

“为什么?”凌叶子急道,“你倒是说快些,急死人了。”她一向斯文舒缓的个性也焦躁起来。

邵天冲坐下道:“那也得让我喘口气。那孩子变得极其乖戾,见着什么人都一副狠狠的模样,要么就是不理不睬,我怎么跟他说话他也不答,只是那么看着我,我从未见过一个孩子的眼光那么可怕。”说到此不由想起韦海颜那充满怨毒的眼神,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他一般,便激伶伶打个寒战。

“后来呢?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你抱也得把他抱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