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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剑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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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书籍名:《解剑天涯》    作者:渐远




邵天冲摇头道:“不行的,云岭派那些人想要去接近他,可是他拳打脚踢。强行抱着他时,他便咬人。青灵儿上去好言跟他说话,他却抱紧了青灵儿道‘姐姐,我不走,你别让他们带我走’。青灵儿无奈,问他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他却说‘他们全是坏人’。我跟他说,我是带你去见你爹,他说‘我没爹,我只有娘,我娘死了’。然后就声嘶力竭地叫‘我恨死你们,恨死你们,我恨死了所有的人!’哎,你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真让人觉得他便是仇恨的化身。”众人听他说完,也不禁起了一身寒意,料不到韦海颜的性子如此古怪。

邵天冲又道:“我们实在没有办法,青灵儿和你师姐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们会好好照料这孩子,等他心情好些再送他回中原’。可是韦海颜叫道‘我不要,我死也不要跟他在一起,是他害死我娘,是他们所有的人逼死我娘的。’我也拿他没有法子可想,只能再三托付你师姐照料他。”

公孙二娘却一凛:“他说‘我没有爹,我只有娘,我娘死了’,这句话渐浓也曾说过,两人竟然说出一模一样的话。可是渐浓的性格没他那么激烈,只怕那孩子长大了会变得很可怕。”她不无忧色地看了秋渐浓一眼,见他又是无奈又是痛苦地闭一下眼,一手紧握成了拳,将指节捏得格格作响,半晌又终于放开,长长地吐一口气。

公孙二娘叫了一壶清茶,斟满了杯放在秋渐浓面前,柔声道:“渐浓,由得他去吧。他现在还是孩子,跟他说什么他也不懂的,过几年也许便好了。”

秋渐浓沉默地端起杯,放到唇边却不饮下。半晌道:“那孩子比我更乖戾偏激,如果他不想跟我走,怎么劝说也没用的。”他举杯将茶一饮而尽,心中想起幼时母亲也不断劝说自己不要怨恨父亲,他嘴里虽然应是,心里却从没肯原谅过那个抛弃他的生父。

裴濯行等江湖豪客辞别了他们后各自上路启程,法渡方丈与陆易鼎、谷涵等同回河南,便与秋渐浓等人扶柩同行。一路上众人均是面无欢颜,大理虽离此不远,公孙二娘与秋渐浓却都没了游玩的兴致,径自回到登封,沿途景致也没半分闲情欣赏。

回到不平门众人分道扬镳,左一鸣等弟子早已在急得团团乱转,不平门内萧条凌乱,估计其余各大小门派亦是如此。众弟子见他们回转,原是欣喜异常,但随即便发现不见掌门身影,却多了一具黑漆木棺。

赵一吭等大弟子抢上前,问道:“这棺木是?”

邵天冲黯然道:“各位大哥,你们且先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

邵天冲先道:“尊师已……已仙逝了。”

“什么?”不平门弟子纷纷叫嚷起来,不停地追问,有人不信,便去推开棺盖,果然见韦不平的尸首安置其中,保存尚完好,于是放声大哭。

邵天冲与琴棋书画等人分散地将经过说了,众人听闻伤痛无已。再听说颜若朱与韦海颜的事,均觉得难以接受。虽说颜若朱长年不与人打交道,但毕竟还曾是他们的师母,韦海颜更是他们熟悉的师弟,忽然之间一个死了,一个也变了身份,真不知道是惊愕多还是伤心多。

不平门中大举丧事,设摆灵堂,秋渐浓终于也穿上孝衣,跪守灵前。他这一生只叫了一次父亲,便再也没机会再叫第二次,却要在此为其送终。

连数日灵堂上常是一片死寂,各门派均自处混乱之中,除了少林与嵩山二派并无多少人前来吊唁。第四日上,一声带哭腔的叫唤打破灵堂内的寂静,韦明月穿着一身素服冲了进来,她几乎是狂奔着进了灵堂,一到灵前便即跪下,哭成了泪人。

凌叶子与公孙二娘上前相扶,不住安慰。韦明月哭了一阵,双眼红得滴得血来,满面泪痕地抬头看着她们,断续问道:“我爹……我爹是怎么死的?”

“韦姑娘你先节哀,稍候慢慢跟你说……”

韦明月点了点头,看一下灵堂四周,众师兄弟都上前来跟她打招呼,好言相慰。韦明月见秋渐浓身着孝服默然跪在一旁,心中痛楚难言,转过头去,却不见颜若朱与韦海颜,问道:“她——那女人和我弟弟呢?”

不平门众弟子面现尴尬之色,狼狈不语。公孙二娘亦觉难以启齿,转过了头去。凌叶子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颜……颜姑娘已不在了,我们将她安葬在雪山。”

韦明月一愣,她虽对后母并无多少感情,却也难免凄酸,接着再问道:“我弟弟呢?他怎么没在?”

“这……他……”

韦明月见凌叶子支吾其事,越发地狐疑起来:“难道他也……”

“他留在雪山,不肯回来。”邵天冲道。

“为什么?就算他是孩子不懂事,可爹的葬礼他怎能……”

凌叶子难堪地转了头,不敢看她,说道:“海颜不是你弟弟。”

“什么意思?”

“你……他……”

邵天冲见凌叶子说不出口,接着她的话低声道:“海颜是你哥哥的儿子。”

“什么我哥哥……”韦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她哥哥是谁,不由得又惊又诧,不知是气是怒还是羞。半晌颤声道:“怎么会这样……简直是乱七八糟,我……”她想说从此后再也没脸见人,但又想道:“他和那女人原本就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会有孩子也不奇怪,这……这到底算是谁的错?”她向秋渐浓看去,秋渐浓却一脸木然神色,并无表情,似乎对她的反应不以为异,又似完全没听到他们说话。

是夜,韦明月独自一人跪在父亲灵前,呆呆看着父亲遗像。韦不平纵然曾做过许多令她难以见人的事,可毕竟是她的生父,而且对她自幼疼爱有加,她实在是怨恨不起来。至于秋渐浓和颜若朱,似乎谁也没做错,只是命运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她痴痴地看着遗像流泪,并没察觉身后有人走近。

“别哭了。”

韦明月惊转过头去,见秋渐浓立在她身后,无喜无悲。她刷地立起身来,不知如何称呼是好“你……”

“你爹生前交代我,要好生劝你,让你别胡思乱想。”

“我……”


“不平门如今不比从前,十分萧条,虽有赵一吭暂代掌门,但你是你爹的女儿,应当承担起不平门的重任,别让他一生建立的不平门就此凋零。”

韦明月看着他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如今说的话真令我感到陌生。你要是认了这个爹,你就替他撑起不平门,你要是不认他,何必披麻戴孝装孝子?”

“我从来没装过孝子,也算不上认他。但认与不认有何区别?难道我能改变与他的关系?就如我们之间的关系一样,那是天定的,我们流动着相同的血液,这不是你想不想要就能改变的。你应该学会面对你所有的一切,包括让你痛、让你伤和让你觉得羞辱的那些事。”

“我……我不行的。”

秋渐浓道:“你必须行,没有人能帮你撑着。”他将手放在韦明月的肩上,看着她变得无助的脸。他一直不明白他对韦明月究竟是否有好感,当初为什么会偶尔动念救她,连他自己事后都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或许原本就是那一份莫名的血缘令他对韦明月产生几分好感,至少不会令他生厌。

韦明月不断地抹着流下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尽。她忽觉得软弱无助,不由得扑上前抱紧了秋渐浓,放声地哭出来。她从没这样紧地抱着他,可是这种感觉却混沌难明。“他是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她心里对自己说。“可是不行,我没办法把他当成哥哥,我——”她将脸贴在秋渐浓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他离自己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秋渐浓当然不会明白她在想什么,他无言地轻拍着她的背,对这个并无多少亲情可言的妹妹,毕竟还是有着几分怜惜。

韦明月想:“为什么他要是我哥哥?为什么我没办法接受这现实?不,他只是一个我爱的男人,可是我却永远也得不到。”她抬头看那张曾令她痴迷的脸,至今仍令她心动不已,心动到发狂的地步。

秋渐浓忽觉她的目光有异,面色绯红,不由一怔。只听她自语道:“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不要做你妹妹,我……我……”她满脸的眷恋之色,目光迷离,语无伦次。

秋渐浓一惊,一把推开了她,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是兄妹!”他一声断喝惊醒了韦明月,她呆了一下,叫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我不听我不听,你就不能当我是一个寻常女子么?我喜欢你有什么错?我喜欢你的时候谁也没告诉我你是我哥哥,如果那时我便和你在一起,那又将如何?为什么不能当回到从前,就让我什么也不知道好了,我偏要喜欢你,我偏不要做你妹妹!”

秋渐浓面色发青,给了她一记耳光,道:“你在说什么?你疯了不是?”

韦明月抚着滚烫的脸,愣愣看着他。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可能当作不知。如果我们曾经有过不伦行为,那你我都无颜再立足人世,更何况你现在明知我是你亲哥哥,还要说这等胡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你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韦明月道:“你以为我现在就有脸见人么?我后娘曾是我嫂子,我弟弟原来是我侄儿,我喜欢我的哥哥……我走到哪里能抬起脸见人?”

秋渐浓一时哑然无语。

“我喜欢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不管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