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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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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书籍名:《花神的女儿》    作者:波波




“真的,你不知道,医生告诉他你的病情的时候,他好震惊啊,脸色比你的还要苍白。”她怜惜地,“我后来看见他坐在你的床边,轻轻托着你的手,脸上的表情像是……像是……”她微侧着头想了一下,“嗯,像是莫大的恩惠,好像你是他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

我转过头,不能遏止的眼水悄悄滑落脸颊。

如果我是你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肖,你还逃吗?……

窗外,仱持而热情的扶桑在夏日中熊熊燃烧,尽情为这个薄幸的夏日怒放而无悔。

他还是逃了。[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甚至,不让我找到他。

我出院了。他却辞了工,离开了那个小饭馆。

遍寻不着他的人影,饭店后面的小房间也找不到他。

是躲我吗?

一股寒彻心肺的悲哀与痛楚冻结了我的身体与心神,那样狂乱复杂的创伤呵……肖,你救了我身体,却带走了我的灵魂,何苦来着。

没有灵魂的活下来,和一阵风有什么不同?

我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疯狂地爬满了脸颊……

我还宁愿做一阵风,起码风不会有疼痛,风不会伤心,风不会哭----

是风,该有多好。

泪,止不住地奔流着,如果是风……

我怔怔地看着轻风微拂着路边的扶桑,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似乎连魂魄都颤动了。

是了,如果是风,就可以睡在树叶上,躺在晨曦里,还可以在花里歌唱,在海面上叹息----不再怕黑。

那样无底的黑暗啊,你既然拖我出来,为什么还要放任它再度笼罩我?

泪光迷离中,我看到漫天明坠的扶桑和他神情莫测的容颜……

肖?

是他?

是他。

是他!

我的胸口颤颤巍巍地痛了起来。这一见,才知相思痛入骨髓,一滴一滴的眷恋已贮得如江似海。

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庞正对着我,唇角像是拉扯着闲散的笑容。望着我的眼眸深不可测,幽微着不容忽视的火苗。

“你……”我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谢谢你救我了!”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知道……”我看进他深邃的黑眸,一个男人竟然生得一对这么温柔的眼睛,“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不是昏过去了吗?”他淡淡地笑,掏出钥匙打开门,“随便坐。”然后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地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我看着他忙忙碌碌地,把他为数不多的衣物塞到旅行袋里去,心中一沉,“你做什么……”

他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语气也是淡淡的,“我辞工了,总不好还继续住在人家这里的。”

“那你要去哪里?”我心中一急,不觉加快了语气。

“不知道……”他怔了一下,抬起眼望着窗外,“也许我呆在这个地方的时间太久了……”

“怎么会呢?”我不可遏止的心慌,他要走了,他要走了,不,不,不能让他离开……“你来到景洪才多久呢?你哪里也没有去过,怎么甘心就这样走……”

“我的行囊里所剩无几,无法支撑我流通西双版纳了。”他打断我的话。

“只是这样吗?”我紧盯着他,谎话,是谎话!“只是这样吗?”

他的背微微一僵,倏地,他猛一回头,“是,只是这样。”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你不要走。”我紧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西南航空公司下属的旅行社正在招聘助理导游,你的条件符合。”

他扬眼瞧我,眼中有着变幻莫测的光芒,似在评佑我的话,或者,他在衡量得失,肖,接受我,或者只是我的好意,这么难么?

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能把他留下来的方法,如果还是不能,我的天地,是不是又会变色?

久久,我屏住呼吸。

他终于开口出声,或者,只是为了证明他真的是别无他意,语气仍是淡淡的,“好!”

我的眼泪一涌而出。

他很顺利就通过了面试。

他不知道我其实就是那家旅行社的导游,也不知道旅行社安排他跟的第一个团,导游就是我,当然,他更不会知道,旅行社替他安排的租房,就在我的隔壁。

是的,我是有私心的。

所以,当他第一天上班见到我时,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的眼眸透着一股信息,他不喜欢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是你故意安排的?”他的眉眼沉蓦地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应该说是遇巧。”我柔柔地笑,怎么能说是我?

“是吗?”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自在。

我仍旧柔柔地笑,用我一惯柔柔的语气,忽略他眼里闪烁的深沉,“没有巧事儿,哪来巧字呢?”

他不置一言,脸上掠过许多复杂的神色,转身离开。

多么骄傲的男人呵,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怜悯与施舍。

我整日里带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旅游团来去西双版纳的四面八方,肖作为我的助手,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旅游节目,名义上是助手,其实是为打杂跑腿儿的事儿跟前跟后地忙碌。

我习惯了偷偷看他。

喜欢看他,喜欢偷瞧他专心工作时那全神贯注的模样。

是爱上了他,从他第一天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宿命的丝线就仿佛紧紧束缚着我,牵引着我一步一步朝他织的网坠落。

有时我也告诉自己应该避开,不要继续放任自己沉沦,也不该继续增加他的困扰。

是困扰吧,看他迫不及待想逃的样子。

但是我的心却不肯听话。

他的悠然出现,是天神赐予我最美好的礼物,是领我走出深黑地狱的甜美天使。

我怎能拒绝?怎能舍得不去接近生命中唯一的一点光亮?不去奢求那能让我获得重生的一点光亮。

他沉默,很少说话,一天中与我的对话不会超过十句,并不是因为说话的机会不多,也许是有意的,他在生气。

“你的话很少。”趁休息的时候,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为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我来指挥。”他没有转过头看我,用他一贯淡淡的语气,“我习惯了聆听。”

就这样,虽然我与肖工作在一起,住在近邻,却仍是无法走进他刻意封闭起来的内心世界。

你觉不觉得,有时候,天空的情绪真是变幻莫测?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却又阴雨绵绵;当你正为恼人的霪雨叹息时,天边又挂上了一道彩虹。

这就像人生。

肖刻意地与我保持着距离,特别是在经历过黎明前的那一次黑暗之后,我们之间的话更少了。

那是在孟醒云海……

他心神恍惚,似乎没有什么心情欣赏云海这能让人叹为观止的美景,然后,他一个人向着云海深处走去。

他要去哪里?……

我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他去的方向,是……悬崖?

我不敢叫他。他,去悬崖边做什么?……

他留连在悬崖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频繁地俯望着崖下……

一个念头极快地闪过脑海,莫非……

我倒抽一口气,浑身汗毛直竖,全身的肌肤都紧绷起来,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只能不断地吸气。

他又看了一眼崖下。

不,不要,不……

我向他猛冲过去,从背后搂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奇大无比,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我拖得远离了崖边。

他恼怒地回过头来,“你干什么?”

“你不可以死。”我犹未从心慌中释放出来,只能一遍遍重复,“不能死,不能……”

“谁说我要死?”他没好气地嚷,看到我气喘吁吁的样子蓦地泄气,“就算我死了,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全身都僵住了,不能让你逃了,不能让你再逃了,我紧盯着他的脸,清晰而坚定地,“我喜欢你!”

他全身一颤,脸霎时惨白。抬起头,看到我的眼神,他对我绽开一个令我心湖起涟漪的淡淡笑容,“喜欢……我么?”他轻声地重复着我的话,“如果你知道了我的过去……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点了一支烟,坐到地上,用断续的话语把零碎的记忆片断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开始向我叙述。

他在最热情奔放,踌躇满志的年龄,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短短的一阵时间里,恋人分手,好友背叛,学业失败,接踵而至地冲昏了他的头脑。

他轻率地决定逃跑,来到遥远的云南闯荡天下。

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揣着六百元钱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地方,没有目的地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第一次远离亲爱的父母,第一次孤身生活,大学没有毕业,他的高中文凭只能让他找到一些短期的工作。

昆明,玉溪,大理,柳州,桂林,南宁,大西南的城市几乎都留下了他流浪的脚印。

在那些繁华的都市中,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纵使热情又好客的人们盛情挽留,也无法停下他流浪的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是,只要攒足了下一次的行资,他又会毫不留恋地背负起行囊,去下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过了将近两年,他终于又到了一个可以停下脚步的地方。

我美丽的家乡,西双版纳。

“美丽的西双版纳固然有令我留恋不已的地方……”他闭上双眼,“充满异国风情的傣家竹楼,神秘而又奇诡的热带雨林,纯朴而热枕的乡村居民……”

我目光柔和地看他,静静地聆听。

“甚至一首山中的牧歌,一条流泉溅雪的小溪,一道横飞于怒流上的吊桥,都能带给我不可言喻的满足……”他低低沉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