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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书籍名:《春织》    作者:煓梓




她突然想起他那张愤怒的脸,顶著冷冷的眼神怒视每一个胆敢攻击她的人;突然想起他握紧著拳头,拚命掐住手心极想当场掐死她,却依然耐心陪她蹲在大街上,任她瞧他的脸编画织谱的样子。

思及此,春织当场愣在大街,原本已经够空茫的眼神在这一刻更显得无所适从。

她就要错过靖轩了吗?

这个想法,霎时在她脑中掠过,教她当场呆愣住。遗憾的是,她这好不容易才觉醒的想法却仅仅只能维持一瞬间,因为她的眼睛在下一秒钟又被某件事物吸引,勾起她的职业本能。

好特殊的一件衣裳呀!这织法恐怕不是中原所有,怕是波斯胡人的特产吧?春织猜测。

原来,吸引她视线的事物不是别的,正是教她废寝忘食的新奇织法,难怪她要忽视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心眼儿只专注在与她擦身而过的特殊衣料上了。

糟了!再不追上那人的脚步,可会错过学习新织法的机会了。猛然睁大一双熠熠的亮眼,春织又想。

不过,这回她的动作倒是挺快的,为了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连忙跨大脚步,追上才和她错身而过的高大男子,好乘机上前问个仔细。

可惜,看来不像是中原人的高大男子,不但没给她停脚探问的机会,反而像是有什麽急事似的加快脚步,直往另一条大街走去,逼得春织只得跟著急走,气喘如牛。

她不晓得这男子要走到哪里去,襄州城她一点都不熟,再加上他超猛的脚步,九弯十八拐的走法,差点没把她累出一身汗来。等到她实在真的不行了,想乾脆开口叫住那男子的同时,那男子偏偏又走入一家挂满红灯笼的楼阁里面,不让她有任何询问的机会。

不行,她得跟上去,否则她这段路不就白追了?

脑中只存在著新织法的春织,根本也不管那男子进的是哪种地方,一股脑儿便跟人冲了进去,就怕错失男子的脚步。

她是跟上了,不过同时也走进了一个她从未看过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浓郁的迷香、昏暗的灯火和艳红色的纱幔。四周皆是成双成对,甚至衣衫不整的男女,彼此交换著淫荡的笑意和窃窃私语。

这个充满了香气,满载著春意的楼阁,不是别的,正是襄州城内最大的妓院!

春织压根儿不晓得自己进了妓院,反而睁大了一双灵秀的眼睛,拚命往周遭瞄。她发现这楼阁内的陈设其实乱有特色的,到处都是红色的布幔,而且壁上都挂著奇怪的绣画,画中的主角多半是人物,每幅画至少都有一男一女,有的甚至更多,他们大多没穿衣服,或躺或站交缠在一起,姿势极奇怪异……

春织相当好奇,因为她这辈子还没看过这类绣画,她只看过牡丹、花鸟,再不就是气势磅礴的山水绣画,实在值得研究。

她极想研究,但高大的男子一点也不给她研究的机会,大脚一跨便拐了个弯,跨进另一个长廊。春织见状没敢犹豫,急忙跟了上去,绣画虽值得研究,但她可没忘记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男子身上那件衣服,只得忍痛舍弃研究的机会,但求别跟丢。

幸好,春织没有跟丢。那男子自从拐进屋内的长廊後,即迎面碰上一位衣著华丽、徐娘半老却还留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妇人,以著尖锐的嗓音,欢迎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

春织听见那男子和中年妇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在心中猜测到底他们在谈些什麽。

“$#@$#$……姑娘随後就到。”中年妇女以一个媚笑和一句中原话作为交谈的结尾,男子立刻点头。

“懂、懂。”显然男子并不懂得太多中原话,但至少知道妇女在跟他说些什麽,遂笑容满面。

中年妇女也笑嘻嘻地跟男子点点头,而後摆动著妖娆的腰肢,引领男子前往某一个房间,之後又笑吟吟地退出。

春织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心想总算让她逮到询问男子的机会。

她先是敲门,见没什麽反应,又敲得更用力了一点,这回门终於被打开,露出男子的脸。

这男人长得好高呀,满脸胡子,而且果然如她想的,不是中原人。

好不容易才见著男子一面的春织,不晓得开场白该怎麽讲,只好习惯性的微笑,而异邦男子也不罗唆,直接咧嘴露齿,送给春织一个大大的笑容外带漫天飞的口臭,差一点儿就熏死春织。

瞬时春织被熏得头晕眼花,口腔鼻里全都是男子身上的特殊味道,她才想退一步呼吸新鲜空气,却不期然地被拉入房内,撞上矮板凳。

原本就已经头晕眼花的春织,这下晕眩得更厉害了,不幸的是,她才刚从矮凳子爬起来,异邦男子的脸随又压近,照例给她一个臭气熏天的微笑,同样把她熏到地下去,熏得她都快吐了。勉强抓住矮凳的边缘,春织要自己千万忍住不能吐,因为她一旦真的吐了,对方极可能会恼羞成怒把她丢出去,如此一来就打听不到织法的下落了。

心意既定之後,春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尽可能的离异邦男子远远的,以免再一次被熏昏,不过脸上还是保持微笑。

“冒昧打扰公子,还请您别见怪。”她先礼貌地请安,跟著扩大脸上的笑意。

男子也回她一个笑容,臭气依旧。

“我知道这样冒昧的跟著您极为不妥,但小女子跟踪您是有原因的。”春织笑著解释,男子也笑著点头,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春织顿时笑开了脸,还以为男子懂得中原话。

“原来公子您懂得中原话,这真是太好了。”男子的频频点头让春织安心不少,也让她继续往下说。“是这样的,我跟著您是因为小女子对公子身上那件织袍的织法很感兴趣,可否请教您身上穿的缺胯袍为何人所织?”春织相当兴奋地把话说完,等待男子同样热烈的反应,不料却碰上男子莫名其妙的笑脸。

“公子您一直笑……是因为您听不懂小女子所说的话吗?”愣了半天,春织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稍稍了解男子笑的原因。

男子点点头,还是一直笑。

“原来如此。”春织只好也跟著笑,总不能人家一直笑,自己却像块木头吧?

“那麽……咱们用比的好了。”春织急中生智。“我、跟、著、您、是、因、为、您、身、上、那、件、衣、服。”她撑大嘴形指指异邦男子身上的衣服,男子这才有所反应。

“$#@$#$……”男子说了一大串异邦话,一边拉拉自个儿身上的衣服,拉得春织拚命点头。

“对、对,正是那件衣服。”她好高兴,总算不枉她所费的苦心。

“$#@$#$……”见她笑得那麽开心,异邦男子也笑得开心,连忙把身上的袍子褪下。

春织见状更兴奋了,没想到他人这麽好,她才随便比两下,他就愿意将一件价值不菲、织工精美的缺胯袍送给她。

她笑笑地伸出手,打算接过袍子,好好研究这件缺胯袍。所谓的缺胯袍正是在袍的腋下,也就是摆缝处开衩,此种袍类便於行动,被士人、庶民或奴役等劳动者视为最方便的衣著,据说近来还流传到远方的难波国去,是一般市井小民不可或缺的衣袍。

春织兴奋地等待著,可她等了半天就是不见异邦人把袍子递过来,反而是握住她纤纤的小手,一把将她拉过去,不由分说地便脱起她的衣服来。

霎时春织糊涂了,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麽事,他不是要把袍子送给她吗,怎麽反倒和她拉扯起来?

她满脑子疑问,对方却满脸笑容,两只巨大的手掌也拚命朝她的身上探去,逼得春织不得不有所行动。

“公子,你这种举动是不对的。”她对异邦人晓以大义。“你应该先把袍子给我,才能和我交换衣服,这才是买卖的正确途径。”春织边抗议边拉著被异邦人丢在一旁的缺胯袍,死也不愿意放手。

“$#@$#$……”异邦人实在被她搞烦了,索性发出一连串的咕哝声,并把袍子丢给她。

“谢谢你,公子。”两手接过自异邦来的珍贵胯袍,春织喜出望外,根本也不晓得对方在嘀咕些什麽就频频跟人微笑道谢。

打波斯来的异邦人欣然接受她的谢意,他的两只手也是。不多久,春织便发现他又在拉扯她的衣服。

“公……公子。”这异邦人的性子还真急哪。“我一会儿就把衣服给您,您别急嘛!”会错意的春织,以为异邦人要的是她身上的袍子,一点儿也不察他是寻芳客,也跟著一起脱起衣服来。

“哪,给你。”春织将脱下的外袍塞给他,转身便要走。幸好今儿个天凉,她多穿了一件,否则真要走不出这房门了。

她塞得满脸笑容,异邦人却是收得莫名其妙,直用一双漆黑的眼瞪她,目光凶狠。

“$#@$#$……”异邦人不只是目光狠,连嘀咕的口气也跟著转阴,甩下春织外袍的力道更是毫不留情。

“怎麽了,你不喜欢我织的袍子吗?!”春织愣愣地注视著被异邦人丢在地上的翠绿外袍,心疼得不得了。这件袍子的织工少说也费了她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钻研,他这般草率地对待它,实在不对。

“$#@$#$……”显然异邦人对她的自叹自怜没有半点兴趣,反倒逞起凶和她比谁的口气比较哀怨。

春织再一次被眼前的异邦人弄糊涂了,无法理解他要的是什麽。他要袍子,她就给他袍子,有什麽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