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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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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书籍名:《共婵娟》    作者:煓梓


丧绰不明白她为何问他。

“抬头看看上面。”蔺婵娟要丧绰看清她家的招牌,丧绰抬头一望

哎呀,不妙,竟然哭到杠房来!

“看清楚了吧!”蔺婵娟淡淡的说。“永平号,这招牌够大了吧!要不要我把你刚刚哭诉的内容再哭一遍?”什么三岁丧母,四岁死舅舅,五岁死奶奶。人家两个月之内连死三个亲戚的都没他哭得这么离谱,他同人家嚣张什么?

这个杀千刀的恶婆娘,居然不事先知会一声。

“你……你明明是戏弄我,为何一刚开始的时候不讲清楚?”丧绰恼羞成怒的怒斥蔺婵娟,此时围观的人们又在一旁偷笑,更是让他气得双颊胀红,恼到不知如何是好。

“是你自己硬要哭,我也没有办法。”蔺婵娟耸肩。“况且,你的演技也太差,到处是破绽。”

“你这疯婆娘到底在胡说些什么?”闻言丧绰心虚的反驳。“什么老子的演技很差?”

“还不承认!”蔺婵娟冷冷看他一眼。“好,我问你,你说你刚死了父亲?”

“没、没错。”丧绰答。“是刚死了父亲。”

“既然如此,那么为何你系着齐衰用的腰绖!”蔺婵娟捉他的小辫子。“你身穿斩衰的衰衣,头戴斩衰的首绖,可却系错腰绖。敢问,你究竟是死了父亲,还是母亲?”斩衰为父丧,齐衰为母丧,两者的丧服并不相同,就连小细节,也有明显的差别,不过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些。

“请问,你府上到底是谁过世?”蔺婵娟更进一步的追着丧绰要答案,丧绰一时心慌。竟胡乱答。

“是母亲……不,是父亲。”丧绰手忙脚乱。“可恶!臭娘们,你给我记着,改天一定找人报仇。”

丧绰眼见苗头不对,立刻给跑了。众人议论了一阵子以后也跟着离去,于是四周又恢复原先的安静。

“你处理危机的方式真是使我大开眼界,小生万分佩服。”

蔺婵娟才刚跳过一个危机,另一个麻烦紧接着来。

“言重了,仲公子。”蔺婵娟看都不看他一眼,迳自转身进屋。“不过是一个骗子,我还应付得过去。”

“但是这个骗子可能是个潜在的危险,我看你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仲裕之跟在蔺婵娟的屁股后头踏进店里,就怕她太大意。

“我相信仲公子一定有更好的建议。”蔺婵娟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来找她,人家是恨不得一辈子不要踏进棺材店,他却是一天到往这里跑,怪哉。

“的确有。”仲裕之承认。“像这种时候,我就建议你不妨找一个保镳,一来护身,二来排遣寂寞。”

仲裕之语带暧昧的说法,使得蔺婵娟原本忙碌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排遣寂寞?”她冷淡的看他。“我唯一会觉得寂寞,是我在专心工作的时候遭人打扰,剩下的时间,我觉得还好。”

意思就是请他快滚,没事别来烦她。

“啧啧,蔺姑娘,我不相信你真的只喜欢跟那些纸人相处,而讨厌活人。”他站在她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屈身诱惑她。

“看看我,听听我活蹦乱闯的心跳。”他接着绽开一个微笑。“我一直想不通,像你这么迷人的女人,为什么只对那些火葬啊、土埋的琐事感到兴趣,像我一样游戏人生不是很好吗,嗯?”

堕落的笑容,慵懒的语气,在在显示他多么了解自己的魅力和身价。

这个男人,是一个花花公子,而且毫不掩饰对她的企图。

“请教你,仲公子;在你百年之后,你还会觉得这些是琐事吗?”懒得同他解释,蔺婵娟干脆请他自己揣测。

“不晓得,谁知道呢?”仲裕之先是歪头想了一下,立刻又恢复轻佻的样子。“或许百年后我身边葬了一堆妻妾,陪我享受死后人生——”

“也有可能就此孤独终老,死后一个亲人都没有。”蔺婵娟面无表情的戳破他的春秋大梦,他不怒反笑。

“你真懂得怎么伤一个男人的心,蔺姑娘,我敢打赌你就是这样嫁不出去的。”要不摆着一张棺材脸,要不出口伤人,尤其爱伤他。

“谢谢你的赞美。”蔺婵娟颔首。“我能不能嫁出去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仲公子费心。”

“此话差矣。”仲裕之摇摇手指,表示她错了。“我可是一向都很关心你,尤其关心你婚姻状况。”

“是吗?”她慧眸冷睇。“你确定你是关心我的婚姻状况,而不是关心我会不会上你的床?”

精辟的见解,一针就刺进他的肉里,惹得仲裕之大笑。

“真不愧是金陵四姝之一,什么话都敢直接说出来。”他吹了个口哨。“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企图,一句话,答不答应?”

她干脆,他也不罗唆,一句话就想确定彼此的关系。

蔺婵娟淡淡看他一眼,不晓得他是头壳坏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反正她也不想猜。

“这次你要火葬,还是土葬?”既然不想猜,她索性把老话题拿出来,逼仲裕之给她一个回答。

仲裕之瞅了她许久后,重重叹气。

“怎么每回见面你都说这一句话,咱们之间就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吗?”土葬火葬还不一样都得葬,干嘛分得这么清楚。

“没有。”蔺婵娟冷淡回答。“仲公子再不快点下决定,小女子往后的工作很难安排。”

“好吧!”谁叫她蔺大小姐红,城里大大小小丧事都找她。“土葬好了,这回就用土葬。”

“你确定?”闻言,蔺婵娟反问。“前两次你都用火葬。”

“有这回事?”仲裕之偏头回想。“我不记得了。”他耸肩。“反正丧葬的事向来由你打理,我只管掏银子。”


没错,他只管事后付帐,至于费用的来源,一律遗忘。谁叫那些亲戚们膝下无子,便宜了这个不学无术的混帐。

“说起来,我这个亲戚对我其实不错,留下了一大笔银子给我。”两手交握在脑后,仲裕之突然懂得感恩起来。

“所以这回你要用土葬。”真是难得,这混帐也会良心发现。

“是啊!”他斜瞄她一眼,她的惊讶全写在脸上。“我这亲戚小时候曾遭遇过祝融,教火给烫伤了。”他比了眉毛上方的位置。“这里,就是这里。他就是教火给烫伤这个地方,因此他一生都很怕火。如今他虽然死了,但我绝不能再用火把他烧一次,所以这回就决定用土葬,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有情有义的论述,她还以为他只懂得吃喝玩乐,没想到还挺懂得还人家恩情的。

“明白了,我会尽可能把场面办得风风光光,不教你的亲戚丧失颜面。”蔺婵娟允诺她会拿出看家本事,这反倒引起仲裕之的高度兴趣。

“谢谢你照顾我亲戚颜面……不过我很好奇,你的颜面在哪里?”说是挑衅也不过分,仲裕之是真的想挑战她。

“我的颜面?”蔺婵娟冷眼回望他。“仲公子的意思是?”

“大伙儿都知道‘永平号’是金陵城内信誉最良好的杠房,我甚至听说贵杠房的扛夫,任何时刻都能将肩上的灵柩抬得四平八稳,请问有没有这回事儿?”仲裕之的嘴角此刻正勾成一个有趣的弧度,摆明了找碴。

“是有这个说法。”蔺婵娟耸肩。“敝杠房底下的扛夫,无论所经之路有多崎岖,要爬过多少阶梯,肩上的灵柩,必两端俱平,绝不倾斜。”

别看蔺婵娟这话说得很轻,可眉宇之间那股骄傲清晰可见,这更加深仲裕之游戏的决心。

“那你敢不敢同我打赌?”仲裕之突然兴致高昂起来。

“赌什么?”面对仲裕之这无聊的纨绔子弟,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感到意外。

“就赌你的扛夫。”他越想越觉得有趣。“既然你把你的扛夫说得这么神,我倒想瞧瞧,在棺材上摆了一碗水之后,他们还有没有你说的本事。”恐怕只是说大话罢了。

“可以。”任何事情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但一定要维护她家的声誉。

“咱们这次就在令亲戚的棺柩上置上一碗水,从贵府起棺,在到达墓地的途中,若沿路曾落下一滴水,这回所有丧葬费用统统不算。”

“同样地,若你底下的扛失真能做到你说的那样,不落一滴水。那么此番的费用加倍。我如数照给。”

奇特的约定,就在两人看似平和,其实激烈的口角中拍板定案。

究竟谁能获胜,就看彼此的功夫和运气。

第二章

送葬的队伍,有如一条夹杂着黄色花纹的白蛇,缓慢扫过金陵的街头。

城中的人见状纷纷走避,就怕沾染到晦气,毕竟丧葬这种事不吉利,尤其是即将嫁娶之人,更该回避。

登时,只见男男女女扶老携幼,一溜烟地闪到队伍的另一旁,怕若是被随风飘扬的白幡碰到,那就不好了。

可,他们又忍不住好奇,个个伸长了脖子,就怕错过灵柩上那一碗水。听说今儿个的送葬队伍不但声势浩大,办得风光体面,苦主且和主事的杠房进行一场奇怪的赌约,打赌棺柩到达墓地前,棺木上的瓷碗不漏一滴水,否则一切费用都由永平号负责。

唉,也只有像仲裕之这般放荡不羁的人,才会想出这种赌约。

伸长了脖子观看热闹的群众莫不这么想,纳闷上天何以创造了仲裕之这种人物。

这小子有个外号叫“煞神”,还有人叫他“扫把星”或“衰鬼”,可见他有多倒楣。但最倒楣的人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亲戚。他命里带煞,举凡他的亲戚,多半会被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