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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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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上善若水》    作者:akuta




付了银两,老板还在谄媚地问着,“要不要连这盒一同买了去,我们这的胭脂可是江南的最有名的哦。”

“我知道你们这的胭脂好,只是我的钱只够付一盒的胭脂而已。”说着,秦千日揣胭脂入怀,随后安然自足地走出了胭脂铺,嘴角挂笑。没有留意店主那略带鄙夷的异样的目光。

潭宁致大步向前,与他并肩齐走,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秦千日怀里的胭脂。直至那胭脂入怀,她才叹了口气,无奈与自己的幻想。

“我们接着去哪?”

“就在前面了。”顺着秦千日的目光,潭宁致的确是看到一栋貌似是有着“好”的东西吃的馆子,然而这馆子横竖怎么看总是有些怪异。可能正因为别的店面门庭若市,而这家店铺却不只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的,门面倒是很气派,门柱旁挂着两盏红色的栀子灯。但它压根就是紧关着店门,牌匾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自鸣坊,这么一家——饭馆?

“店家今天不做生意吗?”潭宁致望着渐渐西斜的太阳,狐疑地问着。

“现在还没到时候而已。”秦千日这么微笑的说着,潭宁致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见秦千日大步向前,叩响了门。

待了许久,算是有人来应门了,吱呀一声,门开了个小缝,随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再拉开了门,仔细端详起门外的人。应门的是个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獐目鼠眼,脸上长了些雀斑,一脸的惺忪,他粗略地打量了一番,随即瞪了他们一眼。

“你这斯懂不懂规矩,这才什么时辰……”他话没说完,便打了个哈欠,而后揉捏着眼睛,却清醒了几分.

“呦!”那年轻人一咋呼,片刻完全清醒了过来,“这不是秦公子吗,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里。”年轻人赔笑道,“你看我这糊涂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便给您赔不是了,您啊,可别跟小人一般见识了。”他说着直向秦千日弯腰作揖。

秦千日摆摆手,倒是不介意。他道:“让我们进去便是了。”

“那是,那是。”男子赶紧让开步,又匆匆跑进了堂,那是一间二层楼的店堂。桌椅排列整齐,只见年轻人不知从哪找了一块白布,径自地擦起桌椅来。边招呼着秦千日坐下。

“公子,您先坐,我这就去请月娘过来。”他说着一溜烟地从北面的小门跑开了去。

潭宁致细细环顾起来,这像是客栈,却也不像客栈,东面的楼道通往二楼,那有个回形的长道,明亮通透。楼上是一排厢房,门口挂着珠帘,门窗紧闭。

年轻人离去的北面小门后,连接着一座花园,花园后是一层楼,楼的右边有一条长廊,长廊的深处通往一座精致的小阁楼。

约莫一刻的时间,只见一少妇状的女子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大堂。

那是一个纤细美丽的女子,挽了个盘绕的云髻,穿了一身单薄的却是上好布料的蓝衫,上了些清雅的淡妆。充满着流盼的风情,又有些风尘的韵味,但也还是一个略微有些清高的女子。那女子嘴角含笑,眉梢舒展。

“月娘,这两年可好?”秦千日自月娘一出现便已离开了座位。他问这话的时候,面色凝重,语气沉静,似是有着万般的感慨,又似有着略微的苦涩。他却不再向前,只是身体绷直,双拳紧握两侧。他沉着头,称人不留意的时候,呼了口气。然后淡笑抬眉。

月娘甚是平静,她低首整了整罗衫:“咱们这行的日子啊,你该是明白的。”她说着说着倒是不争气的留下两行清泪。拿出丝织的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她仔细的瞧着秦千日,却是越瞧越是伤心起来。索性转了头,端详起一旁的潭宁致。

“这丫头……你朋友?”

秦千日颌首微笑“她叫潭宁致。”

“潭姑娘,这是月娘,自鸣坊的老板娘。”秦千日还没等她们熟络,便又开口,“月娘,我饿了。”他说我饿了的时候,让潭宁致好生愕怪。那语气,像极了一只撒娇的猫,却怎么都不像是眼前的秦千日。

“好,好,我这就差人去准备,你们先坐会儿。”月娘抬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大堂,边走边是摇头嘀咕着:“才回来呢,就喊饿了。”可是那笑容,却是温柔甜蜜的。那般的——幸福,叫人羡煞了的幸福。

潭宁致有些酸意,这月娘虽是年纪长了几分,始终是很好看的,她满是风韵,却又多了分媚气。她究竟和秦千日是什么关系?而这自鸣坊又是怎样的店?

“自鸣坊是扬州最出名的青楼。”像是看出了潭宁致的疑问,秦千日自顾地喃喃答道。他很温柔的继续说,“真的是很出名啊。甚至是月娘,在十多年前的扬州,还是人人争相捧看的花魁来着。”他这么说的时候,眼神特别的潋滟清澈,儒雅,闲静。

这却恼了潭宁致。

“下贱!”揣测着秦千日与月娘的关系,潭宁致更加愤怒起来。

“是吗?”秦千日思索着什么淡开地笑着说,“可是没有男人会不喜欢这温柔乡的,皇帝老儿也好,天下第一剑也罢,甚至是你哥也一样。没有人可以例外。”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嘲讽的重复,“真的是没什么人可以例外的。”

“哼哼,像你这样的闺阁小姐,又懂多少世间的人情冷暖,又怎么能体会得到这类风花雪月的事情呢。”这样的悲哀,这样的伤痛,你又懂得了什么?

潭宁致挥手,巴掌落下,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原是秦千日早有防备,身子倾斜,躲开了去。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我,尤其是女人。”他清敖地抬着头。

“这些日子,算我看错了你,”潭宁致拎起了包袱,厌恶的瞥了眼秦千日,走出了自鸣坊。头也不回。

月娘端出了酒菜,却独见秦千日一人,心生疑惑。

“她走了。”秦千日到了一杯酒,浅酌起来,“月娘酿的梅子酒还是那么好喝啊。”

“不是朋友吗?怎么不留人一起吃了饭再走?”月娘问。

呵。

“我不过是告诉她这里是家妓院罢了。”秦千日夹了块糖醋鲤鱼塞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品尝,才下咽。“这菜真好吃啊!”

月娘不语,只是看着他。

曾几何时,原来发生了那么多的变化。

秦千日放下筷子,静静地盯着碗里的饭“月娘你说,这世上的女子有没有会喜欢这风花雪月之所的?”秦千日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你在嫌弃你自己吗?”月娘扶了扶秦千日额前的短发,“你就是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是你,还是那个会吵着让月娘抱,在月娘怀里哭的孩子。”

“月娘,你不问我三年前为什么会回来吗?”

“如果你愿意说,你便会说的,月娘不想勉强你。”月娘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孩子,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多吃点菜吧”月娘劝到,“又出去了几年,怪叫人担心的。这里是你的家,在外面累的时候,就回来歇一歇。月娘会一直守在这里的。”

“嗯。”良久,秦千日才开口,“月娘,你说,如果三年前,不是我赶走了李嬷嬷,抢了她的地契,让你接收当这自鸣坊的老板娘,你还会留在这里吗?”秦千日想到那个时候其实月娘已经筹备了一笔银子,要替自己赎身的。只是那之后,月娘还是留在了自鸣坊。

“说到底,月娘还是因为我啊。”秦千日叹气,“如果有一天,月娘想离开,便关了这家店吧。”

月娘诧异着,忽而正色道:“这儿也是我的家,傻孩子,别顾着月娘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吃完了这顿,太阳已然落下了,自鸣坊的姑娘也三三两两地装扮好了,该是生意时间了。秦千日起身步入后院,走过月娘的身边,他自语:“月娘,我是个任性的人,我以为我想做的事,我便是一定要去做的。”

这日,秦千日便住在了那座精致的阁楼里。

已是华灯初照,大堂内的喧嚣不绝入耳,嬉笑声,打情骂俏的声音,还有那些粗俗鄙陋的话语,间或夹杂着叫骂声。而这些,却是青楼一日间最平常不过的了。

这间房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少不更事的时候,这里曾经是秦千日的卧室。那时,月娘还是这里最红的姑娘。入室而坐,面前一张上好的金丝楠桌子,透着金丝的花纹,十分靓丽。桌上摆着一架古琴,古琴是由上好的香楠制成的,琴身微微泛着紫气,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二年前,秦千日回到自鸣坊,那个时候,他身上仅有的只是这架琴。尔后这架琴便一直安放与此。

打开窗户,独见月朗星稀,清风吹面。

燃起一炉素香,秦千日镇坐琴前,轻轻调弦,而后悠悠琴声似流水丁冬,缓缓地响彻起来。那琴声时而婉转,时而高昂,信手之间,尽是一幅幅的山河美景勾勒于前,而这美景中却有鹧鸪低飞,杜鹃啼血,猿猴哀叫。

扶尽一曲,秦千日平息了这横陈七弦,走到了窗前,低吟着: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咚咚咚

三声叩门,月娘端着糕点走了进来。

秦千日努努嘴“月娘,不用理会我,你去前面招呼客人吧。怠慢了客人可不好。”

“不打紧的。”月娘放下糕点,从柜里拿了件披风披在了秦千日身上,“夜里凉,早些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