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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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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书籍名:《上善若水》    作者:akuta




“噗哧”他解下外衣围在她身上,抱住她,“傻丫头。”他叹了口气,“我们马上成亲,然后离开这里可好?”

“……等我一年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去做。”她眼神坚定,但透着悲哀。在他怀里的她没有看见他眼中的悲凉与痛楚。一年,一年后……他只“嗯”了一声,直到很久以后,才听他说着,“你说什么我总说好的。”

千夜安心得躺着良久才问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

原以为凌起风会跳起来让她吐吐口水说些吉利的话,而他却只是幽幽得略带无奈的开口,“若到了这一天,此后,我便当个酒肉和尚,或酒肉道士。”

“呵。”千夜认真得开口,“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下去,就算是报答你也好,让我接受你来爱你也好。”

“嗯。”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但他总是无形中给了他最安全的声音最安全的怀抱,让她想任性得放任自己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三年前,我被秦锦衣刺穿琵琶骨,跳下无垠崖,但求一死……”

凌起风听得秦千夜开口,知她是要将前事告知于他,所以他正色以待,竖起耳朵,不漏过一丝一毫。

焉非阁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时逢冬至,雨雪霏霏,阵阵阴寒刺骨。

秦千夜是被冻醒的,身处一陌生的地方。竹制的桌椅,简陋但不寒碜,桌上放着她的“逆流”及无瑟剑。琴身有明显的折断处,但已修补好,只是可惜了这把音质绝美的好琴。她躺的床,有简单的镂花,雕刻着朵朵大小不一的夹竹桃。

看着自己身着中衣,衣衫白净,显是有人帮她换过,四肢有多处擦伤刮上,但并不严重,也已很好的上药包扎了。最厉害的当是被一掌洞穿的琵琶骨。也很利落的被处理过了|Qī-shu-ωang|。伤处因料理得相当好,看来这疤是不会落下了。

稍稍一动,伤口处仍传来“咝咝”的拉扯声。她强忍着直起身来,喘了几口气,便缓了缓动作,慢慢的放下双腿,落到了地上,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也不知……掉下山崖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有很多的疑惑,想用内息探一探周遭的环境,奈何,武功尽废,内力尽散,那一朝一夕努力换来的武功,只这么刹那,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她并不觉得太伤心。起初的用心习武也不过是为了助秦锦衣,而今,却被秦锦衣抛弃了,那么她要武功有什么用呢。

按着伤口,挪着步走至窗前,推开窗,满地的银白,一阵冷风吹面,颇有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之感。

面前的银白,看得直叫人开豁。

雪地上站着一个男子,雪落了满头,他却站在雪中,乐不思蜀。他在雪中踱着步,然后回头看自己深深浅浅的脚印。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她。

他对着她莞尔一笑,然后走近了窗户。

面如冠玉,柔和淡雅。

这是她对这个男人的第一眼的感觉。

“姑娘可醒了。”语气温温和和,很平凡的声音和声调,他复说,“姑娘睡了三天,所幸醒了,便已无大碍了。”

江湖儿女,也并无拘泥,千夜想着前几日,衣不蔽体,让这男人处理着伤口,倒也没有什么反响。她怔怔地看着他,“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鄙姓叶,名东城。”他温和一笑着道,“姑娘的救命恩人并非在下,而是在下的小姐。”

“不知可否告知小姐闺名?”千夜继续问。

“小姐已返家中,小姐吩咐了,有恩未必言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让我在此处等你醒来便离去。叶某任务完成,择日返家,姑娘可在此处多住些时日。屋内已备了一个月的干粮,姑娘大可等到伤势痊愈再离开。”

他说了那么多,全然没有打听千夜的姓名来历。

“我姓秦,名千夜。”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却见那人意兴阑珊,抿着嘴,微微点了点头,便不搭理她了。

“秦姑娘伤势未愈,不妨多加休息。”

他说着,便侧过身,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笛,他放入唇下,低声吹起。笛声悠扬婉转,似绵绵大江东流不息,一鼓作气,涌入大海,蜿蜒屈曲,又奔流直上,冲上九天云霄。此时太阳东升wωw奇Qisuu書com网,温暖照人,空气中有一丝干净的利落。如此的凌云壮志,如此的坚定勇猛。

千夜绾了绾青丝,关上窗门。一股脑儿蜷缩在地上,脸埋在双腿之间。她整个人颤抖着,但嘴角柔和,她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第二日起身的时候,果不见了叶东城。

树下积雪,千夜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袄,走在雪地上,北风吹得两颊生冷,没有了真气护体,便只能任着自己瑟缩。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只是她仍然不想进屋,她体验着叶东城的感觉,小心地挪着步,看着自己的脚印,心情很好。

能活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也许,她应该还能做些什么。

想着昨日的男子吹奏的那首采桑子,采桑歧路,屈曲转转,若是有心,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昨日的男子温润如玉,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青葱玉指,青袍玉笛。

一个如翠玉一般的男子。

客气,婉转,但让人有种距离感。

果然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是有的。

呆了几日,自己原本的衣裳早已破烂的不能穿了。主人家倒是待她恩重如山,不仅救她一命,还留了几件丝绸的衣衫给她,食材也丰盛,冬日里想她受伤女子不方便,准别了满满一缸的淡水,厨房内单是柴就劈了几担,还有为她留下的煤炭和暖炉。

主人家蕙质兰心,心地善良,倒是让她禁不住想见上一见,好好谢谢人家。

这几日想来,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寻死。不过是为了气气秦锦衣,报复他这样对她,因为她始终不能相信,有这么一日,秦锦衣抛弃了她。

若她是善男信女,从此隐没于市。可她仍是不甘心。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待伤势好得差不多而粮食也所剩无几的时候,她开始盘算将来的路了。

没有了武功,如何在江湖立足?

她不知道,她不是随遇而安的人,但她不信自此便没了退路。

兜兜转转,想了想,还是踏上了前往扬州的道路。毕竟一个人在绝路时总会怀念出生成长之地。

这便是期盼着绝处逢生吧。

皑皑白雪,一片朦胧。四周飘渺没有人烟。也不见山峰跌宕起伏。走出三里,看见一片冰川。四周的景色没有一点熟悉之处。她很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山崖跑到了这种地方。

虽从未来过此处,但想来也应当是北地。

传闻中,北地终年冰雪覆盖,严寒刺骨,鲜有人烟。果是如此。

她显然迷失方向,只一味得往南而行。行走三日后,那一天的傍晚,她遇上了一猎户,才得知,此处乃是北国安修国与宋国的国境,再往南行走半日,便可到达边境之城蒙沧城。

当日在好心的猎户家中休憩了一晚,第二日天蒙蒙亮,她便起身赶路了。

行走半日,果然到了罗加络山群的山脚下。再走了半个时辰,便入了蒙沧。当夜,便在蒙沧的客栈住下。即到蒙沧,快马加鞭赶至扬州也是要一个多月了。

宋与安修常年两队对垒,西北又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

但好在蒙沧城固若金汤。两军对战最后也偃旗息鼓,安修尊称宋为宗主,每年进贡。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当今天子固步自封,整日修道炼丹妄想长生不老,而北修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若不是淮南王曹家以及北定侯诸葛警的骁勇善战忠心为国,谁是宗主谁是堂下之臣就很难分辨了。只是天下间的权臣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知道……千夜冷不防抿抿嘴,她何时开始关心这朝堂之事了。她向来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辈,莫不是太无聊了些。

吃了一个馒头,便在客栈里睡下了。

半夜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悠悠地披了件外衫,走到窗前,燃了一炉香。呆呆地立在那里。看朗朗月空,北风习习,银装素裹。

站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

笛音低沉,似有种不为人知地伤心与苦楚。

天下间开心的人远不及伤心人多啊。

笛声高低起伏,似是恸哭。

想来无法入睡,便追着笛音一路走到了中庭。

穿过中庭,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男子坐在井边吹着笛。

月光皎洁,星辰闪耀,却不及眼前的男人给人的干净与耀眼。

一身月牙白的衣裳,他握笛的十指修长,指甲修的很短。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笛音,恍若一阵呜咽。

她没有走近,只是静静地靠着栏杆,双手抱胸,紧闭双目。

笛音悲凉凄惨,想诉说什么,但无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悲鸣。听在心里很难受。

笛声渐渐收尾。她才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地脸孔出现在面前。他已毫无声息地走到她跟前。

男子表情冷淡,并不像是很难过的样子。相反,此刻她的脸上却布满了泪珠。

“秦姑娘,你哭什么?”他还记得她姓秦,叹息问道。

他又歉疚地说,“不知是不是打扰了姑娘?”

“敢问叶公子此曲名为?”千夜拭了拭眼泪,抬头问着。

“姑娘是因在下的笛声而流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