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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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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书籍名:《上善若水》    作者:akuta


叶东城客气地作揖,“此曲名为“月上宫”,是在下写给一位故友的。”

“是公子自己做的曲子啊。”秦千夜叹了口气,她看着他的眼,晶莹闪烁,眼色黑沉,不失光泽,“公子才华横溢,能有如此好友为自己吹奏一曲,已逝的故人当是安心了。”

“叶某不才,只懂区区音律,姑娘既能听懂笛音,姑娘岂非更称的上是才华横溢?”叶东城的语气始终是波澜不惊的,听不出此刻的心情。

“友人已逝,公子切莫伤心。”她不知能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淡淡的安慰着。

“悲也好,喜也好,自己的事只有自己知道。”他莫名奇妙地道,“我不伤心,只是此曲只为应景而作,而非在下心音。”

千夜点点头,应景,也是因本身的心情而来。她垂着头,看着已经冻僵的双腿,自言自语道,“倘若有朝一日,能有人在我坟前为我吹奏一曲,余愿足以。”

叶东城眉梢皱起,他眼角瞟向稍远的地方,淡淡地说道:“活着的人不该轻言议死。哪怕是有死的决心。”

千夜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又看着他握紧的双拳,他的手也冻得成了青紫色,想了想说道,“公子所言甚是。但人在江湖,总得为自己准备一副棺材的。生死由命不由己,总是早做准备的好。”

“我以为,”他端详着千夜,见她满脸苍白,并无什么心思,“我以为,姑娘遭此经历,已打算远离江湖是非了。”

千夜怔了怔,她并无答话,只是看着嘴里吐出的白色寒气渐渐升到消失,“即是是非,公子何须淌这混水?我原本以为公子是豁达的人。”

“姑娘不是说吗,生死由命不由己。此处不宜久呆,况且姑娘身体初愈,夜寒之地,少待为妙,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他声音柔和,但听着却觉得遥远。

是有点冷了,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他也有些僵硬的双手,细细地说道,“公子也早作休息。你我都没有深厚的内力,若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说完便打算离去,走了几步,“公子可有心爱之人?那逝去的朋友可是你心爱之人?”

背后没有回音,她并没有打算呆太久,毕竟江湖中多的了便是过客,而且是一面之缘的过客。

但身后仍有细微的声音。

但她已经走远了,只听得了风传递而来的吵杂,而非完整的话语,她只听得了“大概,或许。”

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放纵自己,一次的放纵,却如此的心安理得。

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受凉,喉咙火辣辣的痛。

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好久没有生病了。

和昨夜的那个人,似乎多话了。她不是个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但吹着那笛音的男子,却让人无法轻易放下。

下楼的时候,本想打听男子的房间,小二递了张字条给她。

拆开字条,俊朗的字迹:秦姑娘若先在下归于尘土,叶某当为姑娘填上一曲,与姑娘坟前吹奏。

千夜泰然地笑了一声。

知音谁付,难觅知音,知音谁在,弦断无期。

日夜赶路,终于在新春伊始行至扬州。

她去了趟自鸣坊,赶走了嬷嬷,抢了地契,给了月娘,也把身上的这把“逆流”留在了那。

于是又是孑然离开了了。

没有想好未来的路,所以她回了趟九尾村。

那个曾带给她涓涓细流,满树桃花的回忆的地方。

村里都是老实的庄家汉子以及平实的老弱妇孺。她一张生脸,也引得了一番注目。

按着记忆中的那条路走了一番,走至溪边,却没有找到印象中的房屋。想找人问路,拉了人了,才发现,她甚至连自己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怏怏不快,只能稍加描述。

“大娘可知十多年前,溪边最高的那棵桃树在什么地方?”

大婶摇了摇头,“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找那棵桃树做什么?那棵桃树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砍了去。要不你去问问村长吧。”

乡下人很热心,她还带着她走到了村长家。

村长得知她要找的是人而非桃树的时候,村长一阵哀愁,“丫头来晚了啊。”

他喃喃道,“赫大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过身了。他倒是常常惦记着自己的孩子,还留了封信让我交给你,说是对不住你。倒是你这孩子,怎生得如此凉薄,十多年了,都不曾回来过,你爹弥留之际,还嚷着什么“不悔不悔”的。”

村长嗔着道,“到底是血肉相连的父女,你要是有心,也早该回来看看,往西行二十里地,小眉山的山脚下,那里有座坟,因你爹身前要求,我们没有替他刻上碑文。你这孩子也该去拜拜你亲爹了。”

村长说了什么她都没有细听,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十年前爹爹便已经不在了,那是她离开没多久的事情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早知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才将自己送走的呀。

村长见她没什么反应,也就不多说了。村里人都爱管闲事,好在村长也读过几年书,自然不像其他的三姑六婆那么麻烦。

他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找着什么,翻出了一个铁皮的盒子,当着千夜的面打了开了,里面装着一本《论语》,一本《中庸》,还有一封信。

“我本以为这封信无缘交给你了,现在给你,你收好吧,到底是你爹最后的遗言了。”村长还是一脸的不满。他把信塞到她手上,便走了。

展信。

不悔孩儿亲启:

你本名赫连不悔,是我赫连鬼火的女儿。想十年前,你爹威风凛凛,称霸天下,只因你娘的一眼,自此归隐。

你娘本名燕燕,小字春风。正是如今武林盟主的妻子。若有一日,你母女二人得以相聚,爹泉下有知,必感欣慰。

爹一身武学,以“一字春风”成名,以“永生经”称霸。永生永生,没有死哪来的永生?

练永生,废全身功力,自断经脉,才可修行。

练永生,功力倍增,佛挡杀佛。

练永生,运功一日,狂性增加一寸。五年后疯癫不已而后狂魔驱使,无奈自我了断。

练永生,不过是踏进了另一座坟。

江湖闻之丧胆的永生的秘密,如此地不堪。

终其一生,“一字春风”足以雄霸江湖。只因人贪婪成性,铸成大错,你娘也因此离我而去。

永生经埋藏在溪边桃树下,若不悔寻之,将之交于少林方丈木林大师或自行毁之,切莫让其继续危害世人。而生为我儿,必按约守之。不得私自练习。

“所以你练的不是什么旷世武功,而是邪功永生经?”凌起风紧握的双手指节泛白咯咯作响。

“你在寻死!哈,你居然从一开始就在寻死。”他的目光凌厉,凄凉,“千夜,告诉我为什么?”

她顿了顿,想了个开头说着:“起先想着去成一番大业,立足江湖,像我爹一样,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人。毕竟对于习武的人来说,一本好的武功秘籍比任何事物的魅力都要大得多。恰巧当时我武功尽失,练永生,如果能让我重新被世人认可,并超越秦锦衣……”

“到底还是为了那个秦锦衣啊。”凌起风愀然不乐地想着,心底有丝难过,但他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他只是很了然地问着,“千夜,那你此时身体如何?”

“我练永生的第二日,因急于求成,曾走火入魔。幸好当时是初始阶段,问题不算太大。只是我爹练功5年后才出现疯癫,我却在3年便初见端倪。如今,我用内力控制,只是这股魔性,日渐增长,不曾消停。”她看了他尽显担忧,换了种语气说道,“不过你放心,与秦锦衣决战之后,我便散去功力,脱离魔道。”

“散去功力便可无事?”凌起风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但听着千夜平静地说着“是的。”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安定了些。

船上已呆了好些天了,算算日程,应该到了涧越。转至涧越的湖东渡口便能上岸了。而此时离焉非阁只有半日路程。

自杭州至涧越,行了8日水路。

三月之期还很宽裕,唯一难料的便是那焉非阁的阁主柳适闲,一个谜一样的一个女人。

十多年前,焉非阁曾遭一场重大的变故,使得本来在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门派惨遭灭门的灾祸。此后,焉非阁为躲避仇家,自京城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在涧越扎根,但此刻也几乎沦为三流的小门派。

三年前,阁主病逝,阁主之位由传说中的九天玄女转世的柳适闲接管。三年来,焉非阁韬光养晦,除却了一份清闲,也颇有准备大起的劲头。

传闻中,焉非阁有三件镇阁之宝,也正因这三件宝物,焉非阁才始终不倒,大有重返京师之意。其一便是紫星陀螺玉,其二便是九天玄女转世的阁主柳适闲,其三,至于这其三,千夜说的时候,其实是满心疑惑的,她和凌起风说,这第三个,便是焉非阁的代理阁主叶东城。

叶东城的名号比柳适闲还要来的想。柳适闲虽贵为阁主,但一项只是一个精神的依托,真正处理阁内大事的是叶东城。

甫知道此叶东城便是当日的男子时,她诧异十分。那个男子如今却是个大人物。她也曾经困惑过,再见之日当以何种名目。此时的叶东城已非当日的月下男子,也非那雪中凌然散步的男子。

小童领入门,焉非阁弟子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各个精神抖擞,勤加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