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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伶宠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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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舞伶宠翻天》    作者:齐晏


“兰姨呢?”

“一早就出门了。”巧珍边把窗扇推开边说道。“听说是找波斯商人买琉璃杯去了。”

“买琉璃杯干么?”她揉了揉肩膀,随口问。

“妳忘了上元夜波斯人为了琉璃杯在茶坊里闹事,还砸伤了妳的头吗?”巧珍拧了热毛巾给苏合香擦脸。“兰姨说了,没必要为了几个杯子得罪波斯人,索性买些琉璃杯进来,以备不时之需。”

“噢。”苏合香洗完脸,用青盐擦牙漱口,大大伸了个懒腰后,推开被子下床。

“妳怎么老是忘了披上衣裳再下床呢?也不怕着了凉。”巧珍赶忙拿衣衫过来给她换上。

“巧珍,柜子里还有多的棉被吗?”苏合香双眸晶亮,倒是看不出没睡好的痕迹。

“缎库房里有,妳要干什么?”巧珍给她系腰带。

“帮我再拿一床过来。”她笑瞇了双眼。

“怎么,妳怕冷呀?”巧珍问,一面拿来银梳给她梳发。

“别问了,去拿来就是。”她径自接过银梳,自己随手梳了两下。

“喔。”

“被子拿来以后放在我床上,然后在门口替我守着,不许随便放人进来。”苏合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要是兰姨回来了,就赶快到后院来通知我,听明白了吗?”

“妳要做什么?”巧珍一脸莫名其妙。

“别问那么多,快去。”苏合香推了她一把,回头忙着折迭床上的锦被。

巧珍狐疑地看着她古怪的行径,回想着她上一回自己迭被子是几年前的事?

“还不快去!”她把折好的锦被抱起来,见巧珍还杵着,低声催促。

“喔。”

确定巧珍走远了,苏合香吃力地抱着被子来到后院围墙,然后扛在头顶上,小心翼翼地一阶一阶爬上木梯,来到墙头往下一望,果然看见孙玄羲坐在井旁的石地上专注地刻着木雕像。

“孙玄羲!”她把锦被暂时搁放在墙沿,一手圈在红唇上轻唤。

听见她的呼唤声,孙玄羲的思绪模糊了片刻,渐渐地心火四起。

“妳到底听不听得懂我对妳一再的请求?”他烦躁地转首瞪向她,这一瞪,他马上就后悔了。晨光中的她没有昨夜勾魂似的美艳,黑缎般的长发披泻在肩上,更衬出她肤白似雪。她一脸素净,没有花钿胭脂,清新柔美得好似无邪的少女……怪了,她抱着棉被干什么?他忽然有不妙的预感。

“哇,一早脾气就那么大。”苏合香捣嘴缩肩,没被他的火气吓到,wωw奇Qisuu書com网反而还忍不住暗暗地想笑。“你别生气嘛,我是给你送棉被来的,你一收下我就走,绝不吵你。”。

“我不收。”他不看她,手指轻揉着紧锁的眉心。

“夜里寒气重,你没被子盖会生病的。”她语气温柔得好似在跟个任性的孩子说话。

“习惯了就好,这点不用妳操心。”他严词拒绝。

“一床被子而已,你赏个脸收下吧,我只是借你用的,等你要走的时候再还我就行了。”她仍然面不改色地微笑。

“多谢妳的好意,这被子我绝不收。”他头也不回。

好倔的脾气。苏合香摇首重叹。

“我看你是木头刻多了,你的人也快变成木头了。有床被子盖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睡好觉,你干么跟自己过不去呀?”他愈抗拒,她就愈想驯服他;他愈是不要,她就愈要给。

“既然妳觉得我是块木头,妳什么时候看过木头需要盖被子?快把妳的被子拿回去,我不收。”他烦得快发火了,她到底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

苏合香被他的话逗笑了。“好了,别抬杠了,反正被子我非要给你不可,快点过来,我丢下去给你喽!”

“妳到底想怎么样?”孙玄羲压抑地低吼。两年多以来,他不曾动过怒、发过一次脾气,却在见到苏合香之后接二连三地发怒,他到庭是怎么了7

“你不过来,那我只好自己过去了。”她作势要往墙上爬。

“妳别胡闹!”他连忙起身,情急地仰头看她。

“接着。”她乘机把被子向他抛去。

孙玄羲下意识伸臂接住,一股花蜜般的幽香冲进他鼻端,再度引发他体内强烈的骚动。完了,又得再净身一回了!两天之内用冷水净身了四、五回,他要是不病那才奇怪!

“被面上的雀鸟是我自己绣的哟!”她趴在墙上,望着他粲然一笑。“你猜猜看上面有几只?”

她那天真明亮的笑容,猛地撞进孙玄羲的心房,令他的心怦然颤动。他用力闭了闭眼,甩开那些恼人的绮想。

“这有什么好猜的,通常不是百凤就是百鸟,妳绣的自然是百雀。”他低眸看一眼被面上的雀鸟,灵动可爱极了,就像她一样。他又甩甩头,把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甩掉。

苏合香慧黠地笑睨着他。“万一你睡不着时,可以数一数被上的百雀,等你数到一百只的时候,你就会睡着了。”

“我很好入睡,才不会做这种蠢事!”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别再跟她说话了,可他却又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是吗?”苏合香抿着唇笑。“我昨晚没睡好呢,倒忘了可以数一数雀鸟。”

孙玄羲立即会意这床锦被是她每天盖在身上的,难怪总散发出一股蜜似的甜香。这床柔软的锦被忽然间变成了烫手的火炉,让他迫不及待地想丢开。

“这被子还是——”

“有人来了,我走了!祝你今晚有个好梦!”苏合香急急切断他的话,忙溜下梯子回去了,留下孙玄羲独自一人抱着锦被出神。


他为什么任由她摆布?明明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为什么还是扯上了?

怀中柔软如棉的锦被,暖了他平静如石的心。

这是他离开洛阳自己的家以后,头一次感到温馨的关怀。

不过,这床锦被并没有让当夜的孙玄羲睡个好觉,反而绮梦连连,害他天还没亮就起床到井边冲澡,消除绮梦给他带来的后果。

他还不清楚这只是梦的开端,他的梦才刚刚要开始,是好梦还是恶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孙玄羲,你是洛阳人?住在洛阳什么地方?”

送完被子第二天,苏合香又不甘寂寞地来打扰他,只不过这回她一直很安静地坐在墙上看他雕刻,直到他停手歇息,开始吃馒头时才开口对他说话。

孙玄羲慢条斯理地啃着馒头,已经懒得再为“请妳不要打扰我”这件事与她进行争辩了,因为他深刻体认到,即使自己对她说了一万次这句话,苏大姑娘也一定无动无衷,想做什么还是会照做什么,根本不会理他。与其动怒喊破嘴,倒不如去适应她的存在比较实际。

“妳对洛阳熟吗?”他自顾自啃馒头。

“没去过。”知道他是洛阳人以后,她倒想去看看。

“那我告诉妳也没用。”他很冷淡。

苏合香踢到铁板,耸了耸肩。“那你来长安做什么?”

“应“西明寺”之邀前来雕刻罗汉尊像。”他简单答道。

“是吗?”她开心地笑着。“改天我一定到“西明寺”去看看你雕的罗汉。”

“那些尊像是九名雕刻师一起雕刻完成的,妳不会知道我雕的是哪一尊。”

“那你告诉我呀!”她甜甜一笑。

“没什么可说的。”他再给她一记铁板吃。

苏合香失望地轻叹口气。

“好吧,不说就算了。”她忽地睐了睐狡黠的大眼。“那你家里还有哪些人?可有爹娘吗?”

“谁没有爹娘?妳问的也太奇怪了。”

“我就没有爹娘啊!”她露出胜利的表情,格格笑了。

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孙玄羲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怜惜。

“有兄姊弟妹吗?”她还没踢够铁板,继续踢。

“没有。”表兄弟姊妹倒是有一堆。

“你是独子啊!”她的手指轻点着朱唇,像在思考着什么。“那当你的妻子一定要很能生才行喽!”

孙玄羲咳了一下,差点没被馒头噎住,忙端起一旁的白水灌了几口。这姑娘,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对了,你为什么老在啃馒头?”她注意到了在他身旁的矮几上除了一盘白馒头和一杯白开水之外,竟什么也没有。

“吃馒头方便。”他清了清喉咙。“我不像妳,天天有人做饭给妳吃。”

“你每餐吃馒头都不腻吗?为什么不吃点肉跟菜呢?”她的两只脚在空中轻轻晃荡着。

苏合香的话听在孙玄羲耳里,简直跟晋惠帝说的那句“何不食肉糜”差不多等级,令他啼笑皆非。

“我没钱,所以只能吃馒头。”他身边仅剩五锭银子,在“合春号”老板的千手观音像未完成以前,他得靠这五锭银子过上至少三个月。

“你很穷吗?”她纳闷地问。

“是。”他老实招认,坦然毫不自卑。他此刻倒是衷心希望苏合香是个嫌贫爱富的女子,知道他是穷光蛋以后便不会再来烦他,否则照她现在这样日日来烦他个几回,他可能无法如期完成千手观音像,到最后说不定连馒头也没得吃了。

“你给“西明寺”雕罗汉像,那些和尚难道没给你钱吗?”她轻轻蹙起秀眉。

“当然有。”

她不解。个那你怎么会没有钱?”

“那些钱都用在那块古木上了。”孙玄羲抬起头,朝靠在墙上的古桧木扬一扬下巴。

“啊?”她更不解了。“你为什么把钱拿去买一块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