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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剑传奇四连环之梧桐影·莫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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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书籍名:《茗剑传奇四连环之梧桐影·莫道无情》    作者:宇文解忧


                                    

            眼下正是秋冬之交,这一日更是冷风飕飕,玉露身上寒意来袭,想打喷嚏却怕被夜拂晓听见,忙捏住鼻子轻嗤一声,夜拂晓以为她又在作怪,回头冷冷扫了她一眼,才待开口,却见花田那端有人遥遥走来,定睛一看是夜阑珊,见她来到坛前停下脚,不由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我怕她受寒,拿件衣服给她,”夜阑珊抚了臂上搭着的外衫,向玉露微笑。

            “珊姨!”玉露欢喜地叫道,不由一瑟缩,“哈啾”打了个喷嚏,就好似为了印证夜阑珊的话。

            “你叫她什么?”玉露身为巫女,如此亲昵地称呼夜阑珊,听在夜拂晓耳里,未免逾矩。

            “巫相大人日理万机,”玉露瞥他一眼,语调阴阳怪气,“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劳你过问了。”

            夜拂晓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也不便就这等小事发作,回身一扫夜阑珊,“跟我来。”

            夜阑珊忙将寒衣交给玉露,又对她笑了一笑,这才跟着夜拂晓走过去。

            “这次罢了,”夜拂晓走出花田,停下脚,转身看着她,“你记住,修炼时勿来打扰。”

            夜阑珊并未辩解,只答了一声是,却又抬起眼来,“大哥,你――”迟疑一下,终是说出口来,“你的苦心我自然懂得,可她十六年来都未在崖上教养,若是急于求成揠苗助长,只怕适得其反欲速不达,难道――没有过前车之鉴吗?”

            “我自有分寸!”他蓦地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却不愿承认,断然回道,转念一想,做出淡淡不在意的样子,“她蒙昧顽劣,对优昙来由竟是一无所知,便从明日起,每日你与她传讲半日,”却又冷冷加上一句,“说什么,不说什么,心里要清楚,你素来耳根软,别一声珊姨,就被她哄了。”

            “我可以不说,”夜阑珊凝视他,“不过我却希望你说个明白。让她承担这个身份,又不告诉她其中缘由,对这孩子,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公平?”夜拂晓傲然冷笑,“优昙崖上,只有巫主,才能和我这巫相讲公平!”

            太自负了......夜阑珊暗暗叹了口气,索性说个豁亮,“大哥,你若念她是未来巫主,就叫她见一见底下人,大家都看着青衫红袖带她上崖,你却迟迟不肯说明她的身份,就不怕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我倒看哪个敢说!”夜拂晓一甩衣袖,面有怒色,见夜阑珊眼中有惧意,这才怒气稍缓,背过身去,“无稽之谈,你作好本分之事,一切......”竟然头一次隐隐心慌起来,还是嘴硬,“......我自有计较。”

            夜阑珊见他如此固执,也不敢多说,静悄悄转身走了。

            他缓缓回过身,远处,玉露盘膝静坐,白蕾绿衫风中不住飘舞,犹如黑坛上盛开了一朵清灵优昙。一丝从未有过的疑惑和悲哀涌上心头――我究竟是在和这个孩子斗气,还是在向那过去的命运示威?输了如何,赢了,又能逆转什么?此时此刻,这个优昙崖上最懂“计较”的人,忽然间没了“计较”。

            不知是巫医的断言格外准确,还是夜阑珊本人天生乌鸦嘴,当夜玉露便发起高烧来,热度来势汹汹,人也昏昏沉沉。夜拂晓虽然对她没甚么好气,却也心下焦急,站在床边看夜阑珊给她灌药,却有一半都洒在了被上,不由得担忧起来,低声问道,“怎么样?”

            “这是祛寒退热的方子,”夜阑珊扶她躺下,掖好被子,“也许有用吧。”

            “也许有用?”夜拂晓忍不住反问,“你是优昙崖的巫医!”

            “巫医又怎么样?我只会医人,不会医心,能不能好,就看她的造化了,”夜阑珊看也不看他,凝视昏睡中的玉露,伸出手替她理理鬓角,轻轻叹口气,“醒着是孤零零一个人,病着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可怜的孩子......”

            难道这是注定的,难道自己真的谁也留不住?他忽然紧张起来,脱口道,“我该怎么做?”

            “你还是想想,”夜阑珊终于抬起眼来,还是那样平和沉静,“不该怎么做吧。”

            他不啻被当头棒击,怔然失神,半晌,忽然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夜阑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却悄然绽开一丝微笑,其实玉露只是伤风发烧,并没有自己形容的那般严重,她只是借机给兄长个教训,提醒他好好对待这孩子罢了。转头见玉露安睡如婴孩,只颊上还有两朵红晕未去,知道已无大碍,心下宽慰,转暗水晶灯里头的鲸瞳[*见《太平广记*鲸鱼目》“南海有珠,即鲸目瞳。夜可以鉴,谓之夜光。”]*,守在床边,不知不觉也盹着了。

            玉露忽地睁开双眼,耳边有轻轻的召唤吹拂,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却又像是来自极近的心底,那陌生音节流畅宛转,可她竟然听得懂其中的含义,自觉地直起身来,静静下了床,直穿那纱幕追去。

            她额上火一样的灼热,心中却是水一样的清亮,石室中本是七折八转路径交错,平日里她连如何走去花田也不清楚,可此时却娴熟无比地转上穿下,停下脚时,已经来到了那个挂着画像的幽室。

            那幅画像还是面对墙壁挂着,玉露无声无息地走过去,立在画像前,象灯下一个无名的影子,案上的优昙花幽幽吐香,似诱惑似鼓励,她神差鬼使般地伸出手去,慢慢将画翻转过来,定睛一看,手却骤然一松,踉跄后退几步,后背撞到案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那画像刚被翻转过来,画轴还轻轻撞着墙壁,画上一名女子拈花而立,颜色绝整,容光傲世,恍惚间秋水似能顾盼,宛然有宝光流转,深红衣上优昙花怒放如雪,眉目神韵竟与玉露如此相象!

            她是谁?怎会和自己模样相仿?为什么她的画像会挂在这里?玉露脑中已经不能思考,呆呆倚在案角,视线却无法从画像上移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轻唤她的名字,只骇得双肩一耸,兀地回过头去。身后的夜阑珊见她惊恐困顿模样,不由又悲又怜,跪在她身旁轻声道,“别怕,珊姨在这儿。”

            “她是谁?!”玉露仿佛突然认出了她,激动地抓住她的肩头,眼中精光大作,“告诉我,她是谁!”

            人算不如天算,大哥,你是瞒不住的――夜阑珊无奈地叹口气,看住那珠莹玉澈的面庞,“她是绮瑟瑟,是你娘。”

            “我娘?”玉露惊讶地望向画像,这就是娘年轻时候的样子么?差别怎会如此之大,而且――“我娘叫雯清,不叫绮瑟瑟!”

            “你现在的娘,”夜阑珊怜悯地看着她,“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原名绮梨儿,是你母亲的妹妹,而你的亲娘,就是优昙崖的前任巫主绮瑟瑟。”

            “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我爹娘怎会不告诉我,难道――”玉露一顿,双目圆睁,“连我爹也不是亲爹么?”

            “他――”夜阑珊迟疑一下,“应该是的,露露,”握起玉露的手,“你听我慢慢说,”  既然下了决心,索性和盘托出,“十六年前,你就出生在这里。优昙崖历来由绮氏每一代长女掌任巫主,这个家族的长女天赋异禀,有着最悠久最纯粹的巫女血统,瑟瑟也不例外。你外婆去世后的第二年,她带着你姨妈绮梨儿,按老巫主的遗愿将她的骨灰送回屈露多国旧址,也就是优昙的发源之地。这一去三个月毫无音讯,崖上人心浮动,大哥更是坐卧不安,因为――”却把话吞回去,“终于你娘回来了,可――她竟有了身孕。你要知道,优昙崖素有与屈露多国王室联姻的传统,后来国灭,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巫主便只可与崖中人结为连理。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万劫不复。那时我大哥已是巫相,他震惊之下封锁消息,只将你娘禁足崖上。后来――”她垂下眼,声音中有一丝哽咽,“瑟瑟难产......大哥悲痛欲绝,守着她的遗体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却没想到,梨儿在别人的帮助下,趁机抱你逃走,待到发现时已踪迹全无。大概――”她抬起眼来,凝视那画上天人一般的女子,“瑟瑟也不会想到,她的女儿,还是回到了这里。”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人震惊,然而她的每一个表情,却又都令人信服,玉露仿佛在崎岖黑暗的石洞里奔跑,撞得头破血流也觉不出疼痛,忽然脑中一闪,急切地抓住那点亮光,“你们怎么能确定那个女婴就是我?一切只是猜测,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也许你们完全弄错了!”

            “你佩带的玉优昙,便是巫主的信物,当日你娘仙去之前,亲手解下放在你身上,是我亲眼所见,岂会有错?更何况,你与你母亲形容酷肖,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瑟瑟的孩子。”

            玉露下意识伸手抵在胸口,那清凉凉的玉优昙,似乎印证着夜阑珊所说的一切,她不甘心,她还想否认,可面对那画上似曾相识的容颜,却连摇头也是无力,此时的她,便如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飘荡起伏不可自主无所适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是我的娘亲,真的是?

            夜阑珊忽然侧耳倾听,表情紧张起来,拉起玉露,“快走,他来了!”说着把她推进后面甬道,这石室之内本就是四通八达,回住处的路自然也不只一条。玉露被她一推,蓦地惊醒,不及多想,匆匆穿洞而去。

            一阵轻轻脚步声,夜拂晓出现在门口,见是夜阑珊,面色稍缓,语气却还是冷冷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着那孩子难过,”夜阑珊转过身去,凝视画像,“忍不住来和瑟瑟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