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凝晨悠悠醒来，好久不曾有过的忧伤和心痛此刻又蔓延全身，她不敢睁开眼睛，怕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她承受不了那份伤痛，老天，求求你，求求你……
“姑娘，醒了吗？”
姑娘？姑娘？凝晨默念着这个不很熟悉的称谓，她突然睁开眼，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正微笑着打量她。她坐起身，环顾一下四周，突然笑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在做梦！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老先生被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给搅合的摸不着头脑了，好半天才说：“是的，你已经醒了。”
凝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抱歉的笑一笑，“对不起，我失态了，请问先生这是哪里？”
“这是大汉的军营，姑娘，你不知道私自闯入军营是死罪吗？而且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行走在荒郊野外，这不是一个平常人该做的事。”
凝晨一听是大汉的军营，开心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哪还管什么死罪不死罪的，“那你们的主帅是霍去病吗？”
“大胆！”老先生大吼一声，“既然知道是主帅，怎可直呼其名？”
凝晨看着老先生刚才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一下子又变成这么一个威严的……古代人还真是迂腐，不过她可以肯定她找对地方了。
“那敢问老先生您是？”
“老夫乃是远征副帅路博德是也！”
“您就是大汉赫赫有名的路老将军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凝晨一点都不怕这个翻脸像翻书那么快的老将军，相反，觉得他很有意思呢，于是不自觉地就顽皮起来。
“你知道老夫？”
“当然知道了，您为汉朝立下汗马功劳，却从不居功自傲，就像这次远征，您还甘心位居年轻人手下，给年轻人一个展现的机会，您的这种高风亮节的姿态可是深受我们老百姓敬仰呢！”
“少拍老夫马屁，我来问你，你一个小姑娘怎会知道这么多，快从实招来。”
“很简单，我从说书人那里听来的，您到整个长安城去问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凝晨在心里暗笑，其实她是从书上看来的，不过，她也不算拍马屁了，这位老将军确实德高望重，不过他还不知道，就因为这漠北一战，汉武帝还将封他个符离侯当当呢。
“嗯，”路老将军轻抚胡须，似乎在思量她这些话的可信程度，“那你到这荒无人烟的战争之地做什么？”
“我来做救星啊，老将军，敢问大军在离侯山已经驻扎大半个月，为什么迟迟不拔营前行呢？”
“这个……”
“我听说军队中有不少士兵都患了一种怪病，是真的吗？”凝晨不再卖关子，时间就是生命，而且她相信这位老将军已经相信她不是什么奸细了。
“实不相瞒，就在月前，陆续有士兵出现腹胀，面部浮肿，而且……”老将军看她一眼，面露难色。
“将军但说无妨。”
“而且，普遍的都小便红赤，涩痛。这种情形愈演愈烈，着实让人头疼，不知道姑娘可有方法医治？”
“看过才知道啊！”凝晨皮皮一笑。
“姑娘会医术吗？”老将军看她小小年纪，不像学医之人。
“我学的那些跟你们的不一样了，不过，家父是郎中，我也略懂一二，呵呵。”没办法了，只能编点谎话骗骗这位可爱的老将军了。
“那就好，因为这个病，士兵们都整日无精打采，连随军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更是令我们这些做将军的头疼，希望姑娘可以医治病症，老夫将感激不尽。”
听到这些话，凝晨心都疼了，那么霍去病肯定也很痛心了，看着士兵一个个都倒下去，做将军的却束手无策，该是多么煎熬啊！
“老将军严重了，我会尽力的。不过可否让我先填饱肚子，我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凝晨可怜兮兮的说。
“啊？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萧凝晨，凝脂的凝，晨晓的晨，将军叫我凝儿吧。”
“好，好名字，你休息一会，我让人准备饭菜。”
翌日，凝晨看过几个伤患的病情，其实在现代这种病不算什么，只是因为天气干燥，又缺乏水源，才会导致内火攻心，下体湿热，小便才会红赤涩痛，更甚者会有便血迹象出现，只要用药性偏冷的药材便可达到利水消肿，排石通淋的效果，只可惜，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就算找出病症，也无可以对症而下的药啊。
尽管凝晨是以男装进入军营的，但是军营里有一个女子的事情还是传进了每个士兵的耳朵，还好，在路老将军的保护下，大家只是对凝晨很好奇，却并无伤害之意，更何况，这个女子很有可能会解除士兵们身上的病痛。
在军营已经两天了，凝晨总是闷闷不乐，一方面是因为找不到可以医治士兵们的药材，这样一日拖过一日，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都倒下去了，她很痛心很痛心，所以她几乎足不出户的呆在太医的帐子里，翻阅书籍，希望可以找到适合的药材；另一方面，跟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却一直不曾谋面，让她既喜又悲。
“丫头，出去走走吧，不要一直闷在帐子里，老夫刚开始的时候跟你一样，痛心又无奈，但是无济于事，你还是想开点吧。”范师傅叹口气说道。
“嗯。”她勉强笑了笑，终于走出帐子。
在军营里，她是自由的，当然前提是她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路老将军再三叮嘱，不可以走到大帅们的帐子边，否则的话万一有什么事情，他是保不了她的，对此，她只能乖乖听话，掉脑袋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如果到时候发怒的是霍去病，要砍她脑袋的是霍去病，那让她情何以堪？！
唉，怎么办呢？凝晨望着远处正悠闲吃着草的马群，看它们多潇洒，不用去想怎么救人，不用去想怎么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怎么办呢？她再叹一口气，原以为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谁知道这么久了，居然一点成绩都没有，唉！童云，你要在就可以给我出一些鬼点子了。
“是谁？”怎么回事？最近好像总是有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出声，会吓死人的。她有些愤愤不平的转过身，却一下子愣住了。
“你是谁？是谁准你在军营里穿便服的？”
声音威严的不带一丝感情，不怒而威的眼睛此刻正盯着她不放，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脸庞，是他吗？终于见到他了吗？虽然和画像里的他不是很像，因为真实的人比画像要生动几千几万倍，但是那份神韵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
凝晨几乎忘了呼吸，之前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从内心深处突然涌上来的情愫，让她不能言语，只能深深地凝视着他，但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不能哭，不能哭，让我好好的把他看清楚吧，她不敢用手去擦拭已经溢满而落的泪珠，生怕一抬手，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只能看着他，看着他......
与此同时，霍去病冷冷的眼神也在打量着面前的人，过于单薄的身材，过于秀气的脸庞，过于白皙的皮肤，怎么可能会是军营中人？他确定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否则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只是，他为什么会见到自己就哭成这样，乍见到他的泪，内心居然会觉得抽痛，他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军营里穿着便服？”
“我，”凝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面对自己一心一意追寻的人，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就是因为他吗，只怕她有勇气说，他却只会当她脑袋有问题，无奈，“我是来给士兵们医治病痛的。”
“你是女人？”霍去病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更加确定自己的看法，刚才她转身的第一眼，他就开始怀疑了，没想到……没等到凝晨回答，他就大吼一声：“来人！”
凝晨没有想到和他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此时的讶异远远大过心中的哀伤，而现在她正被两个士兵扭送到一个帐子里，里面坐了几个同样威严的人物，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除了路老将军，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不出她所料的，那个可爱的老头儿无奈的开始捋他的胡子了，她强忍笑意，准备接受暴风雨的来临。
霍去病坐在正席上，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她在笑吗？到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愤怒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厉声问道：“你是谁？从哪来的？是谁把你留在军中的？从实招来！”
“小女子姓萧，名凝晨，凝脂的凝，晨晓的晨哦，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没有人留我，是我自己留下来的。”她多想告诉他，是他把他留下来的，但是她知道这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间，最好适可而止。
“大胆，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吗？在我的军营里岂能让人来去自由？说!是谁让你留下来的？”
“禀将军，是属下把她留下来的，请将军降罪！”路老将军不等凝晨开口便主动请罪。
“你？路将军，你是一员老将，军队里不能有女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属下愿受惩罚！”
“不可以！”凝晨知道，霍去病是一个军纪严明的将军，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军队出现这种问题的，但是她不可以连累路老将军，“不可以，路将军是为了整个军队的士兵才勉强留下我的，因为我答应过路将军，我会想办法尽快医治好士兵们的病痛。希望将军能够体谅路老将军的一片苦心。”
“噢？你有把握可以医治我的将士们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力的。”
“尽力？”霍去病不信任的看着她，最后才用冷到极点的语气说：“你可以留下来，我也可以不制路将军的罪，不过，如果三天之内你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会依军法处置，听清楚了吗？”
凝晨抬头与他相对，他的眼睛里是一贯的严肃和冷漠，深深地看他一看，她回答：“听清楚了。”
凝晨快要哭了，已经是第二天了，但是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她不担心自己，但是不能连累路老将军啊，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范师傅，你说我明天要是还找不到医治的药材，路将军是不是真的会被赐死？”
“唉，霍将军年纪虽轻，却是有名的军纪严明，他不会容许自己军队出现这种情况，处置路将军，那是在所难免的，丫头，你的祸闯大了。”
“如果我去求他呢？难道就没有一点转还的余地了吗？”
“将军是说一不二的，要不然以后还怎么统帅大军呢？丫头，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白费工夫了。”
“我不会放弃的！”凝晨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窗外，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了，匆匆忙忙跑出帐外。
“丫头，你去哪？不可以乱闯的。”
“我去去就回来。”凝晨说着便消失在林立的帐篷中。
一盏茶的功夫，她从外边跑回来，手里拿着几支像草一样的植物。
“范师傅，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医马草，外边到处都是，你跑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嗯哼，范师傅，医马草还有个名字就叫车前草，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你不会是想用这个来给士兵们治病吧？”
“对了，车前草含有桃叶珊瑚甙、车前甙和各种有机酸等成分，有利尿、祛痰、抗菌、降血压作用，主要用于热结膀胱所致的小便不利、淋沥涩痛等症，就是它了，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范师傅，我太高兴了，这下路老将军有救了！”凝晨开心的反复研究着手里的植物，根本不管范师傅听不听得懂她的话。
“我以前只在书里看到过，原来车前草就长的这个样子。”她自顾自地说着。
“丫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桃叶，什么酸？老夫行医多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哈哈，我说过我学的医术跟你们的不一样的，呵呵，范师傅先不要管了，我们现在就去大量的挖这种药材，然后煮成汤让士兵们喝下去，好吗？”
“有用吗丫头？”
“试过才知道啊！走了走了，快点了！”
凝晨没有猜错，才短短一天，服用过车前草的士兵症状都普遍减轻了，所以当凝晨再次送来熬好的汤药时，大伙争先恐后的去抢食，都希望自己的病能早点好。
“大家不要抢，不要抢！每个人一次喝一碗就好了，喝太多反而会欲速则不达，起到反效果的，你们一定要听我的，知道吗？”凝晨在人堆外着急得跺着脚，她没有说谎，车前草药性偏冷，喝多的话会拉肚子，更何况士兵们体内现在火气太旺盛，用药过猛，体内的暑气与寒气不能调和，反而互相排斥，那就糟糕了。
“唉呦！你们不要抢了！”
霍去病和其他几个将军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看着急的直跳脚的凝晨，路老将军忍不住笑出声来：“凝儿这丫头还挺有办法的。”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荡漾开来。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从小到大，他极少跟女孩子说过话，唯一有过接触的是表妹卫长，只是，女孩子不都应该是柔柔弱弱，轻声细语的吗？
凝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正好看到几个将军就在不远处，于是快步跑过来，大嚷着：“快点跟你们的士兵说一说，不要让他们抢了，喝得多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就是不听我的。”
几个将军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主帅。
霍去病没有吭声，只是一直看着她走近。
怎么搞得？都是木头人吗？那可是他的士兵啊，怎么一点都不关心？让她这个局外人忙前忙后了好几天，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现在却是这种表情这种反应。
“喂，霍去病，去跟你的……”
“大胆！怎么直呼将军名号？”又是那个老将军，她无奈地想翻白眼了。
“好吧，将军大人，请您告诉您的士兵不要再抢了，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的，需要慢慢调理才行。好吗？”她一本正经面对着霍去病，一本正经的说出要说的话，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
霍去病又看了她一眼，才吩咐道：“李将军，你去下令士兵每人只一碗，违令者军法处置。”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有没有搞错？凝晨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啊！怎么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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