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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18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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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书籍名:《感官180度》    作者:隋锡君


                                    对于柯雷来说,这倒不是他的自觉,而是在危境中弱者的本能。当然,男人的血性和从小生活在贫寒境遇铸就的倔强性格,有时也让他愤怒地想发泄。对象虽不是石头,但潜意识的借题发泄,张扬了心底里不驯的血性,却为此付出了一次检讨来消除危险后果。

            那次血性的张扬是在偶然情况下发生的。

            中午,几个年轻人吃过饭,在车间西门外的篮球场上斗牛,三个人一伙,九个人分成了三伙,胜者留败者下。两轮下来大家斗得起兴。九人中除了柯雷、高小兵、傅平、薛印岩、汪连生,这五个六九年徒工外,还有六四年徒工的蓝正、王宝臣和六八年的大学生黄涛、李剑东。柯雷和高小兵、傅平一伙,黄涛和李剑东、王宝臣一伙,剩下另外三人一伙。黄涛这伙先占了一局后,被柯雷这伙给赢下去了,接着上来的另一伙也败了。等黄涛这伙再上来时,就带着非要把柯雷他们打败的劲头儿,反扑的很猛。三人中属黄涛最起劲儿。黄涛打起球来粘乎。柯雷个虽不高但身轻如燕,弹跳力好。黄涛上来就看住了柯雷。一般文明的拦人都是拉开一定距离,手脚身体不能接触运球的人。黄涛拦人却紧贴在你身上,像糖人一样赖叽叽地粘住你,这样不免接二连三地犯规。于顺松在场外当裁判,他也不是什么爽亮的人,哨吹得也粘乎。开始黄涛犯规他还吹,到后来犯规一个接一个,他也懒得吹了。他不吹了,黄涛就更来劲儿了。柯雷先头还能忍耐,随着黄涛粘度的增加和没管束,没完没了的过分动作,就让柯雷有点儿反感和恼怒了。

            这人咋这样呢?

            带着气儿,柯雷拿出了精神,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躲闪腾挪想甩掉黄涛,黄涛却坚韧不拔地紧紧贴住不放,像贴在柯雷身上一样。柯雷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转,甩开黄涛想带球上蓝,黄涛竟抓住了柯雷的手腕子。柯雷使劲儿挣脱了黄涛的手,黄涛还不甘心又贴了上来要抱。

            太埋汰!太过分了!

            柯雷顿时火起,借着挣脱后往回援球的贯性,冲着贴上来的黄涛那粘乎乎的

            脸,把手中的球狠狠地砸了下去。

            “妈呀!”黄涛鼻酸脸胀眼冒金星,惨叫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在场的人全傻了。

            气头上砸得痛快,砸完了柯雷就后悔了。大家谁也没吱声,包括黄涛。都默默地收拾起衣物和球散了场。唯有于顺松临走冲柯雷翻了一下白眼,倔哼哼地走回车间。这种无声的瞪白眼比有声的指责还要难受。柯雷觉得这对自己很不妙,心中一阵慌乱,责备自己不冷静,不就是个玩吗!何必认真叫劲儿哪?这种举动的影响肯定是很坏的,给人留下了一个恶劣的印象。整个下午柯雷沉浸在不安之中。下班回到家,中午那一幕总在柯雷的眼前显现,于顺松的白眼和拉耷着猪肚子样的脸倔哼哼地,让柯雷不寒而栗。他饭不想寝不安,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在第二天下班后团的活动日上,柯雷主动做了检查性质的自我批评。为了使检讨能深刻和获得大家的认可,柯雷把自己的这一行为,自我定性为流氓行为。诚恳深刻的检讨,使主持会议的于顺松挺满意,柯雷逃过了这一劫。邱明哲也没追究这事儿。柯雷长嘘了一口气,庆幸消除了这次轻率举动引起的危险后果。

            感官180度  第四章(3)

            冬天到了。

            这是柯雷入厂后第二个冬季,飘飘洒洒不期而至的第一场雪,在萧瑟灰暗的天地间铺上了一层洁白。给晦暗生活中柯雷的心境带来了一抹清新的亮色。

            三车间的年轻人太少了,车间里大部分是1958年以前入厂的工人。到如今这十二年里,算柯雷他们这批总共才进了十四个人;1964年进了三个学徒工,1968年进了五个大学生,1969年进了柯雷他们六个学徒工。

            那些年龄大的工人,大部分文化低,有的连学都没上过,从小就在私人烘炉学徒,一个大字不识,虽然朴实,但自私狭隘也是他们时常显露的本色。比你辈分大的都是大爷,技术活是我的,脏累重和伺候性的活是你徒弟的年青人的。柯雷早上要早来做生产前的准备,生产中要抬抬搬搬架架,拣脏累重的活干。收工时还要打扫卫生,给师傅打洗脸水。但到了评比时,先进个人都是班长和掌钳师傅的,根本就没有年轻人的份儿。

            旧时的观念不仅锢滞他们自己也封杀年轻人,这使车间的人气儿,像充塞着加热炉里窜出的黑烟,涂着灰色油漆的锻锤,灰色的锻件,熏黑的墙壁的车间一样灰色晦暗。

            年轻人少,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更少。三车间里里外外总共才六个女性。除了李珍、鞠芳和天车工宋燕已近半老徐娘,还有1968年毕业入厂,今年相继结婚的两个女大学生,一个叫桑云,是浙江宁波人,毕业于南京工学院,宁波口音夹杂着半生的普通话。另一个叫赵丽华,是鸡西人,毕业于吉林工大,俩人鼻子上都架着一副近视镜,在柯雷的眼中,近视镜增添了她俩的知识分子气儿。桑云比赵丽华清秀一些,透着南方女性的气韵。和她俩一起入厂的大学生,还有四个男的。六个人都是以“知识分子是改造的对象”被全部安排当了工人。女的学开锤,男的干帮钳。也许是书生气太浓了,在掌握生产技术要领的过程中,他们显得特别笨拙。还不如柯雷这些晚他们进厂一年的中学生们快捷和有灵气儿。像荒料这种活儿,男的没一个能打好的,糟糕的连个儿都翻不过来,好一点的也锻的七扭八歪。桑云和赵丽华学开锤也是常挨掌钳的狗屁呲。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是家常便饭。

            只有和柯雷同入厂的胡秀媛是年轻姑娘,胡秀媛和柯雷是同校同班的同学,性格十分腼腆,一张扁瓦脸,两只小抠漏眼儿,但皮肤白净,找回了其貌不扬的不足。初学乍练开锤技术,经常受到掌钳师傅的无情抢白和喝斥,她的脸就像被一屁股拍扁的红萝卜,窘迫得通红,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手部的操作就更没了章法。这时,她的师傅鞠芳只好接过来。有时看掌钳的喝斥得太狠了,也许是同情徒弟,也许是觉得自己当师傅的也没了面子,鞠芳也凭着老字辈的资格,冲掌钳的反戈一击:

            “吼啥呀?横了吧唧地扯脖子喊,她一慌,不就更不会了吗?”

            “嘿嘿……”

            她这一吼,对方往往化做一番憨笑。

            啪啪啪!接过徒弟手中操纵杆的鞠芳,突然使劲儿地往后一搂,锤头重重地砸在因为耽搁有些发凉变暗红的锻坯上。这冷不丁的重锤,常惊得掌钳的一愣怔,往后一缩。看他像缩脖鸡似的,发怒的鞠芳也扑哧乐了。

            “嘿嘿嘿……”受惊悸的人又一声傻笑。

            比李珍和鞠芳晚进厂的年轻女人不是没有,但都受不了这恶劣的环境和糟糕的气氛,都想方设方调走。前不久,胡秀媛也不知挖了谁的门子,调到工具车间去了。

            没有了徒弟替换歇手,李珍和鞠芳常流露出抱怨的情绪。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都发胖起来,今天吵吵这疼,明天吵吵那痒。有时在邱明哲面前嘀咕:岁数都这么大了,连个徒弟都没有。

            枯燥而带点淫威的政治性的灌输,压抑的人际关系,缺少女性的单一色彩,这种单调乏味沉闷的日子,柯雷觉着度日如年。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讲的一出叫《孟姜女哭长城》的戏,说:秦始皇为了让民工快修长城,用根针把太阳钉住了。好像三车间的日子也让邱明哲他们给钉住了。所以才觉着度日如年。

            一种不自觉的渴望在柯雷他们心中滋生:渴望扩大年清的队伍,扩张青春的朝气。他们的心底里盼着能进来几个年轻姑娘,给这灰色的世界添点色彩。这种企盼是潜意识的,是一种青春的渴望。毕竟他们已到了萌动的年龄。到今年十一月,柯雷已年满十七周岁了,已有过几次遗精了。有一次还是梦见胡秀媛遗的。那梦中的情景柯雷至今还记得:他去车间的厕所,拉开蹲便的门,看见胡秀媛光着下身站在里边,他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地扑上去抱住了胡秀媛,不知为什么柯雷看不清胡秀媛的下部是什么样,只见她那里黑乎乎的一片,神秘而刺激,他激动地急不可奈地把自己的下身贴上去,就觉着一种失落性的快感震颤后,醒了过来。用手一摸裆部,短裤粘乎乎腻歪歪的一汪体液。

            感官180度  第四章(4)

            这之前的白日里,柯雷对胡秀媛并没有过特殊的念头。自从有了那次梦中模模糊糊的性交之后,柯雷开始注意观察胡秀媛的身子,目光总往她的前胸和臀部上溜,她的前胸不穿工作服时,能看出有些微微地隆起,穿上工作服是平的。她的屁股是扁圆的,其实挺大,因为工作服肥大,显不出来。她的右腿膝部有点弯,走路迈步时显得拐啦拐啦的,使她的下身看起来线条不那么性感。

            柯雷也曾下意识地扫视李珍和鞠芳的臀部,俩人由于发胖都是上下一般粗了。柯雷没有兴趣去观察,倒不是她俩已人到中年和汽油桶样的身子。而是知道她俩都乱搞,心里觉着她们的下身肮脏,有一种厌恶感。

            一天下班,串班的李珍和老秦,三班司锤工陈平,还有柯雷,前后脚出了车间东门,沿着铁路专用线旁的水泥厂道,往家属区走。李珍走在最前面,老秦紧跟身后,漫步在后的陈平和柯雷,慢慢被落下了一块距离,陈平扯着嗓子喊道:

            “老秦头,跟那么紧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