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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18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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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书籍名:《感官180度》    作者:隋锡君


                                    人们对他的饭店有很多猜测,诸如背景呀!财运呀之类!就是不解他的经营哲学。

            三人在“大连渔港”的二楼,进了服务生让进的一个单间,柯雷张罗着让樊黎明点菜。樊黎明虽说当着房产科长,但毕竟是工厂,相对比较封闭,吃请并不常有。何况工厂在半倒闭状态,工人开资都很费劲,有几个能常请这样规格的饭店?所以,樊黎明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也没客气,点了两个想吃的菜。柯雷让柳秉元也点两个,柳秉元只点了一个可自己口的,让柯雷再点一个,说四个菜就够。柯雷说不行,怎么也得六个菜。柳秉元拦住说:这菜码还行,要六个吃不了,柯雷只好作罢。

            三人一边喝着一边闲聊,工厂近况,搬迁内幕。三人中柳秉元和柯雷自己都不是厂子里的人了,两人说啥都不在乎,人离开了,对厂子的人和事还感兴趣。只想多挖点儿不知道的东西,而樊黎明却想尽量不接触敏感的人和事。柳秉元知道的比柯雷多的多,比如:现在好多国营工厂在变卖中都成了私人财产,这叫什么?这叫国营资产流失啊!柳秉元感慨起来:“妈的!中国的有些富翁就是这么冒出来的,哪像咱们纯粹是撅着腚哈着腰,一点点儿干出来的!一分钱一分钱摞起来的。就这样还得一分不少的纳税,而他们这些巧取豪夺的一个子儿也没人让他们掏。”柯雷也一时心疼起来:“是啊!想想三十年前咱们这一代人埋头苦干任劳任怨,青春好年华都献给厂子了,创造的财富家底儿,就在两个人的私下交易里,不声不响地吃掉了一大块儿,这事儿不想没什么,一深琢磨是让人心难平啊!”

            柯雷和柳秉元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情绪激昂,而樊黎明只是哼哈地点头应着,闷头喝酒。柳秉元说:“樊黎明!你说你们现在在厂子干的!还有啥前途?你们活的不是累,而是活的像窝囊废。”柯雷也不由的慨叹:“我走了这十二年,回来看看,心中挺酸!现在的工人真是令人同情,辛辛苦苦的是如今社会上最劳累却地位最低下,收入最少的人。效益好的还行,可像咱们厂这样的机械加工业,大多不行了。工人们开工资都成了一种企盼,你说,他们的前途在哪呀?啥时能富起来啊?”

            柯雷的话让柳秉元直拍大腿:“真的,咱俩都是从工人堆里爬出来的,才能说出这种有情感的话来,你这一说还真是挺让人伤感的!来!黎明!咱一起干一杯!”

            也许樊黎明也受了触动,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通红着脸说:“两位出去了就对了,留在工厂的除了他妈的当大头的,都水了。嗨!前途?啥前途?我的前途就是混到退休回家完事儿……行了,今天我就到这儿,谢谢柯雷!谢谢二位还看得起我。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说着站起来有些晃晃地要走。柯雷说:“行!老樊,你还身不由己,走吧!柳哥!你先坐着,我送送。”柳秉元也站起来了,说一块送。俩人也没听樊黎明的阻拦,将他送下楼出了门,叫住一辆出租车,柯雷抢着掏钱,柳秉元早把一张二十元钞票塞给了司机说:“去北华厂。”

            送走樊黎明,俩人回到包房又叙起了三十年前在厂子时的旧事。柯雷和柳秉元都进入了喜欢怀旧的年龄。柯雷经常梦回旧地,梦历旧事。在柳秉元也同样,且比柯雷还要早几年。俩人三十年前曾有过一段交情,又事隔二十多年末见,今日一见都涌起了谈话的欲望。何况在柯雷心中一直有个悬案未解,就是当年柳秉元手淫被批斗,他手淫是怎么让人发现的?有手淫的男子不在少数,柯雷也有过。但这事儿有谁会做的不隐秘?更不会愚笨到当别人的面摆弄自己展览给别人看吧?当时,这事儿弄得满厂人都知道,是以厂团委的名义转发的四车间团支部处理柳秉元手淫的通报知晓的。各车间团支部都召开团员青年大会宣读了通报。通报上只说柳秉元道德败坏,手淫多次,并没有提及如何发现他手淫的经过。后来,又有了第二次通报,说他已流氓成性,屡教不改,前后手淫了五十九次,决定开除团籍留厂察看一年。进入新时期,柳秉元这件事没人给拿说法,就这样不了了之成了历史的记忆。也许中国人性观念的改变和客观对待来的比其他什么政治经济政策的观念更缓慢,十年中那些因为所谓政治或思想言论或出身问题被整的,后来,落实政策时都有了说法,至少要安排一下位置或给一个什么待遇。唯有柳秉元这事儿像被人遗忘了,或压根儿就没想起他错在什么地方了!以柯雷现在的认识水平,是知道错在哪了,并深悟其中令人思考的深刻意义。但当时只觉得柳秉元冤枉倒霉,很多人都手淫,只不过旁人不知。柳秉元咋让人知道的?又为何挨整?这些疑问随着后来再没见到过柳秉元,随着岁月沉入了记忆的河底。今天邂逅重新翻腾而起跃上了水面。

            感官180度  第五章(3)

            在柳秉元来说,这是他一生的痛辱,什么时候摸它都有彻骨寒心的疼。当时他把这奇耻大辱深埋心底,用时间和拼命的工作来掩埋它,但它像埋不住的刺猬,你不注意时,它蠕动蠕动就拱出来了,用那尖利的毛刺,无情地刺他的心。这成了他永不能封口的疤痕。经过几年心理的挣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抹平伤口的最佳办法,就是人类最古老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复仇。随着柳秉元财富的增长积累,他发现如今社会上的人们愈加对金钱崇拜起来,甚至完全拜倒在它的脚下。过去许多认为天方夜潭或异想天开的事情,现在有了金钱就都可以办到。当然,说到报复,柳秉元自然不会像现在有些人那样去买凶杀人。他要充分利用金钱的魅力,做到兵不血刃,且让被报复的人无奈地受报复,并连环报复到他所要最终报复的人。这是他柳秉元自己的一个玄机,已经成功地实施了。他已经享受这种报复带来的快慰多年了。当然,这玄机的成功和享受的妙趣,一直独享没有示人。当他见到多年未见,当年又很投缘的柯雷后,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想示人知道的冲动。他知道这玄机和成功及享用的妙趣示人后,会给自己带来新的愉悦和对那疤痕更深的埋葬。他意识到柯雷就是他玄机示人最佳最可靠的第一个人选。

            于是,柳秉元像倒啤酒一样,咕咚咕咚一憋气儿全倒给了柯雷。他先是解答了柯雷的疑惑,将当年为何手淫?如何被抓被斗,细述给了柯雷。

            听出果然是小人作祟,柯雷气愤的禁不住把手中的啤酒杯往桌上一墩,气哼哼地骂道:

            “这乔嘉木太阴损了,你这是冤案!完全是他一手制造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口气就这么咽着吗?他也没得到报应?哎!他现在早退休了吧?”

            “什么报应呀?没有什么神灵和自然的力量去惩恶扬善,如果没有人为的作用,作恶的作了就作了,受欺的你受了就受了。这杂种活的好好的,咱们厂子那么多人得绝症的,出车祸的,不得好的事怎么就轮不到他身上?他退了已经五年了,今年是六十四岁。我的这股子冤气儿吞了足足二十四年,终于在他临退休的头一年,就是1994年,我的冤仇才开始得报。”

            “柳哥!你要信得着我,不妨跟我说说,我也解解恨,不瞒你说,他也坏过我。”

            三十年前的婚恋取向,女青年的眼珠子都盯在干部、军人身上,工人堆里只有司机是抢手的职业。就连穿蓝大褂子的商店营业员都比臭工人吃香。要是穿白大褂子在医院工作的,那就更让姑娘们青睐了。在北华厂里,从工种上分出三六九等。电工是第一等人,其次是冷加工工种,最次是热加工工种,冷加工的排序是钳、铣、刨、磨、车。热加工是热处理、锻造、铸钢、铸铁。柯雷的工种是锻造,没进厂时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工种,他知道的好工种就是电工和钳工,即使当车工也好。但进厂后一分配,把他分到了锻冶车间。车间当时领人的是车间革委会主任皮世德,把他们领进车间一看,满厂房里黑烟弥漫,锻锤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吓得他心惊肉跳。黄白色的钢坯,震人心颤的声响和四溅的钢屑火花,加上皮主任的讲解,他才明白这锻工就是打铁的,他当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子,干这个工种能有什么出息呀!就连到了婚恋的年龄时,找对象都得困难。工厂的工人比较封闭,每天就是两点连一线,跟社会交往少。而且由于对男女之事的特别禁锢,扫荡封资修和自我革命,人类最基本的正当需求变成了污秽的东西,谈性色变。青工男女搞对象成了不光彩不道德的事,更有学徒期间不准恋爱的规定。让青年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柯雷直到二十六七岁了,还是光棍一条。这期间即使他看中了本车间的女工江岫君,他也没有进攻的勇气。老大不小了,柯雷母亲焦急万分,当柯雷自己意识到要奔二十八岁,离三十这个天过午的年龄不远时,他也急起来。

            一天,厂团委召开团支部书记会议,一车间团支部书记孙玉成招呼柯雷慢些走,俩个车间只隔一条道门对门。孙玉成边走边跟柯雷提了一个人,他们车间的女天车工,厂俱乐部的业余广播员,叫窦艳霞。孙玉成提到的这个女工,柯雷有一点儿印象,个不算高,模样长的一般,不俊不丑,广播的声音不错。柯雷是工厂的文艺骨干,常在舞台上抛头露面,不少人认识他。孙玉成说好像窦艳霞对你柯雷有点好感,你觉得她怎么样?如果有意思就给你俩撮合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