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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家事与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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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书籍名:《胡适家事与情事》    作者:朱文楚


                                    

            ——曰: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

            这是他在《文学革命论》中所说的。这篇五四新文化运动中著名论文,是跟踪胡适《文学改良刍议》的观点,紧随发表在下一期《新青年》2卷6号上。陈独秀旗帜鲜明地直白——

            文学革命之气运,酝酿已非一日。其首举义旗之急先锋则为吾友胡适。余甘冒全国学究之敌,高张“文学革命军”之大旗,以为吾友之声援。

            打出“文学革命”大旗后,“其是非甚明,必不容反对者讨论之余地;必已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陈独秀语)。退路没有了,必得背水一战!胡适被逼上梁山。他感慨地说:“我们一年多的文学讨论的结果,得着了这样一个坚强的革命家做宣传者,做推行者,不久就成为一个有力的大运动了。”(《逼上梁山?文学革命的开始》)

            胡适在哥伦比亚大学度过完充满(笔战)硝烟,也最有成效的1916年和1917年新春。还有,他和异国女友、中国留学生才女的感情春秋。但是他并没有完全荒废自己的博士学业,1916年8月开始,撰写他的博士论文,至翌年4月底,历时9个月完成,中文题目是《中国古代哲学方法之进化史》,当然论文是用英文写的,英文题《AstudyofTheDevelopmentofLogicainAncientChina》,约9万字。

            1917年5月22日,胡适参加博士学位最后考试。5月27日的日记中追记道——

            五月二十二日,吾考过博士学位最后考试。主试者有六人:

            ProfessorJohnDewey

            ProfessorD,S,Miller

            ProfessorW,P,Montague

            ProfessorW,T,Bush

            ProfessorFerderichHirth

            Dr,W,F,Cooley

            此次为口试,计时二时半。

            吾之“初试”(按:即获得博士候选资格考试)在前年(按:应是1916年)十一月,凡笔试之六时(二日),口试三时。七年留学生活,于此作一结束。故记之。

            杜威教授参加了主试,但6位哥大资深教授主试官中,只有汉学教授夏德先生懂汉文(胡适副修夏德汉学“丁龙讲座”,师生关系十分融洽),他们实在无法理解中国典籍的深邃,汉学上或许到不了胡适这位博士生论文的水平。但根据美国博士学位制度,博士论文答辩之后,须按主试官提出的意见进行修改定稿,尚须交100册副本备档,手续齐全后,才可以参加博士衔授予仪式。胡适当年没有时间等着戴博士帽,因为北大文科学长陈独秀早就相中了这位尚没谋面的“千里马”了。

            蔡孑民先生已接北京总长(按:系“北大校长”之误)之任,力约弟为文科学长,弟荐足下以代,此时无人,弟暂充之。孑民先生盼足下早日归国,即不愿任学长,校中哲学、文学教授均乏上选,足下来此亦可担任。……他处有约者倘无深交,可不必应之。中国社会可与共事之人,实不易得。恃在神交颇契,故率直陈之。

            陈独秀这封信,是他1916年1月13日正式就任北大文科学长后,立刻代表蔡元培校长写去给胡适的。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长是1月1日。信写得如此诚挚、恳切、坦率,既便隔着浩瀚的太平洋,这两位“神交颇契”的朋友,也是灵犀相通了。

            胡适欣然接受。5月22日考过博士论文答辩后仅一周,29日向恩师杜威辞行。6月9日离纽约,到绮色佳他的女友韦莲司家告别,留居5日(“见待如家人骨肉,犹难为别”)。然后取道尼亚加拉大瀑布、水牛城,过境加拿大(6月15日),自圣保罗乘火车(6月17日)西行洛机山一路读书,6月20日到达太平洋港口城市文苦瓦(温哥华)。21日登上“日本皇后号”轮船,坐二等舱,横渡太平洋。途中遇到列夫?托尔斯泰之子伊惹?托尔斯泰公爵,与60多位亡命归国的俄罗斯社会党人,听其演说。7月5日到达日本横滨港。适国内张勋拥宣统复辟,胡适认为“复辟之无成,固可断言”。因船期短,胡适没有去游东京,继续航行,7月7日,船到神户,行日本内海。8日到长崎。7月10日,“日本皇后号”轮顺利抵达中国上海——

            二哥、节公、聪侄、汪孟邹、章洛声,皆在码头相待。二哥年四十一耳,而须发皆已花白,境遇之易老人也!聪侄十一年不见,今年十八而已如吾长。节公亦老态苍然,行步艰难……(《胡适日记?归国记》)

            归心似箭。胡适在上海略作逗留,就转道芜湖,直奔绩溪上庄老家。母亲自接到儿子先后寄自上海(7月10日)、芜湖(7月16日)“安抵上海”、“即须归里”的信后,无日不倚门翘望。7月27日,离别11年(在上海求学时,因脚气病回家休养过)的儿子终于到家啦!

            安顿之后,母亲对儿子说:“,你那年种下的一棵竹,现在已经成林一片了。你去菜园里看看吧?”

            “妈,我没有种过竹,菜园里哪会有我种的竹林?”儿子疑惑起来。

            “你去看看。”母亲把菜园门的钥匙交给儿子,还是动员他去。

            儿子去了。

            胡家的房子紧靠村子十字路口——此路一头进城,另一头可上山;到菜园去,则要走直的一条路,再转个弯才到。当儿子走了相当一段路,来到菜园时,吃惊地发现满园全是毛竹了。家里人为了在院内保留一点用于种菜地畦,还在里面砌了一道墙,但毛竹却沿向墙根长出来;进而向别人家的园子发展。儿子估计了下,菜园的毛竹有上千根。

            回到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母亲在叙旧中谈起种竹的往事。“糜儿,你记得吗?你十二三水时,一天傍晚,路上碰到春富族叔,他用棒柱挑了一大捆竹子,因为沉重,反倒走得很快。你避路道旁,只听得‘先生,这根给你做烟管吧,’话刚落,你手中得到一杆竹子。你回到家,对我说,‘妈,我又不会吃烟,我把它种在花坛里吧。’”接着,母亲又告诉他,这根竹在花坛里发旺起来,容不下了,就让人移植到菜园里去。哦,儿子想起来了,确有这么一回事,但自13岁离家去上海6年,又去美国7年,眨眼13年过去了,没想到一根竹13年间繁殖成千根,旺满菜园了……

            这个意味深长的故事,胡适晚年还萦绕于怀。一次在台北南港家里吃晚饭时,见到餐桌上有一盆“油焖笋”,立刻就联想到上庄老家的菜园竹林,对他的秘书胡颂平讲了那个“一根竹起一片竹林”的故事。

            江冬秀(1890——1975),出身于绩溪邻县旌德江村书香世家。金鳌山下的江村,是皖南一个有名的文才辈出的富村、大村。村内一律十分气派的徽派建筑民居,家家户户无不有“三雕”(石雕、砖雕、木雕),牌坊、石狮、旗鼓随处可见。以前村里还有一书院、四庙宇、七祠堂。其文脉,至今流传着明朝天顺、弘治两代江汉、江文敏父子双进士,同朝为官的佳话,如今村中尚有“父子进士坊”牌楼,便是这一历史明证。近现代出了个江朝宗,曾任北洋政府提督九门步军统领、代理国务总理,后沦为汉奸,伪北平市长。江村还出了4个博士,即江绍铨、江绍原兄弟和江世文、江泽涵。江绍铨又名江亢虎,名噪一时的无政府主义者,因为“洪水猛兽”的言论,被他父亲开除出籍;江绍原,北京大学名教授,五四运动时火烧赵家楼的闯将。江泽涵是江东秀的嫡堂弟,我国拓扑学的倡导者、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即院士)、北京大学名教授。根据江村江氏世系辈行排列,“洪图绍世泽,丕显振家声”为次序,徽州人士考证认为,江泽民的曾祖父江图,为江村一位普通木工劳动者,于清咸丰年间避洪杨之乱流落到江苏江都县仙女镇,开设一家“振鑫记”木匠铺,以后一直未返原籍。其子江绍岳(石溪),擅长诗文,喜好丹青、音乐,参加扬州“冶春诗社(后社)”,悬壶于头桥(今属邗江县)、仙女镇,由于医术精湛,且常为贫苦病人施医施药,深受公众称道。后受聘南通大达内河轮船公司,任协理,遂迁居扬州,于1933年病逝该城。绍岳有七个子女,因家贫,仅存长子世俊(冠千)、六子世侯(上青)、七子世伯(树峰)。江上青有三子女:江泽民、江泽玲、江泽慧。

            江冬秀的曾祖属“图”字辈,名图烺。图烺有九子,老七绍理有二子:世贤、世才。世贤是江东秀的父亲,“布政司经历,加二级”,37岁病故;世才是江泽涵的父亲。

            江冬秀(端秀)的父亲和哥哥江泽生(耘圃)都是“瘾君子”,不事生产,把好好一份家业消耗掉了,总算还保留着一座厅堂宽敞的通转楼,不过有些破败而无力维修了。冬秀的母亲吕贤音出身(旌德)庙首官宦世家,其祖父吕朝瑞是一科一甲探花。其父(也就是冬秀的外公)吕佩芬,进士出身,任翰林院编修,光绪末年,曾筹划安徽铁路有限公司,开筑了一段皖南铁路,化下了很多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