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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们好好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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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书籍名:《我要我们好好相爱》    作者:玉宇清澄


                                    浑身的血液往上冒,我不得不咬紧牙根来阻止这种怒气的继续升腾。

            坐在格子间上班,整整一天我都心不在焉,中饭没吃,晚饭也没吃,而且我忘了我还答应谢小珊要早点回去,要带菜回去。我提前15分钟下班,打车直接去了刘键的单位。坐在车上,我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当刘键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像裹脚女人一样迈着碎步走出来时,我叫住了他。可能是仗着在自己的地盘,进进出出的都是自己的同事,他比以前嚣张了许多。在我铁着脸向他走近的时候,他开口便说:“妈的朝南,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捏紧拳头,凶狠狠地走到他面前,站定,把脸凑近,圆瞪双眼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睛也睁得天大。两个人都是一副要一口咬掉对方半边脸的架势。他说:“你想怎么样?”

            我冷笑一下,把拳头抬至脸部,朝他挥了挥。本来这个时候我只是想告诉他,我承受不了他骂高洁是婊子,我很想打他,结果由于拳头挥动幅度一时没控制好,一不留神还真砸在了他脸上。这次他反应非常快,几乎同时,他的拳头也重重地落在了我左边脸。

            我们就这样像两个火药桶似的,毫无准备地打开了。等他的两位同事和保安把我们分开,我的左眼已经模糊,而刘键则满脸是血。论胜负,应该是我赢了。进到保安室里,他疯狗似的叫嚣着,我没再说一句话,我很没兴趣在这个时候去争夺口舌上风。

            保安见还是没办法平息,拿起电话准备报警。我劝住了,说:“警察都很忙,如果需要我到那种地方去,妈的只要他刘键开口,我自己会去,不用他们开车来接。”保安转头看了看刘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还好,刘键继续叫嚣了几句,就由俩同事先送去医院了。只是一些鼻血,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碍。我下的手,伤得怎么样我自己清楚。

            刘键走后,保安问我:“你好像跟高洁和他都认识吧?我记得你以前到过我们公司来。”我边平静心情,边向他点了点头。当他再问我为什么要打高键时,我又激动了,突地站起来,猛拍桌子说:“他妈的,他竟然敢说高洁是婊子。”

            保安估计是被我打雷似的声音镇住了,盯了我好一会才说话:“唉,这事我们都不好说。刘键这人也真是的,接受不了走开就是的,没必要把别人搞臭。”我莫明其妙地问了句:“你什么意思?”不过这个时候,潜意识里,我好像是想借机知道一些什么。

            “前阵子听他们说,高洁一直在外边坐台,深圳那边有个老板还时不时过来看她。”说到这里,他看我脸色不对,马上换了副截然不同的语气,说,“反正我是不相信的,那么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我猛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瞬又把头低下。我表达不出自己的心情了!

            没再作一句声,我走出了保安室,走出了高洁曾经工作过的这家公司的大门。还是有白色的雪映满眼帘,只是多了些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脚印,像一块好端端的肉被狗咬了一口,显得不再纯真。左眼还在隐隐作痛,我不得不用一只手轻轻捂着。

            我对自己说,再来找刘键,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发泄并没能让心里的伤口痊愈,反而每找他一次,我总是能知道更多,伤口总是会裂得更开,虽然我对听话的一些东西总是会很努力地劝自己不要相信,什么都不要相信。走了没20米,我的左眼流泪了,我能感觉有湿湿的热热的液体透过指缝渗出来。

            可是高洁她不会看到了。她在离我很远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必再苦心经营地把纯情的梦想寄托在我身上,不必再伪装,不用再通过跟我在一起来让自己活在过去,以此减轻心灵的负罪感。我想她是累了,天使的面具漏洞百出,并且让她窒息,摘下来,或许她会轻松些。我从此相信,天使也要吃喝拉撒,也有心底秘密。

            高洁也不会知道了,我仅仅是为了维护一个梦的纯洁,竟也一次次动了血的代价。而且这一次,我还用一辈子的残缺来承受住应有的报应。我觉得这是报应,是我一次次对刘键无理取闹的报应。梦终究要醒来的,没有谁能把梦一做就是一辈子,除了白日梦。

            从这天之后,我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大步流星地走路,更不可能舍命奔跑那么远去追赶一趟即将启程的火车。我打完架,恍恍惚惚走去坐车回住所。站牌在对面,我必须要过马路。我说过,这段时间,我都非常害怕过马路,害怕向马路对面望去的那种恐惧和愤怒,害怕耳边响起刘键踮着脚对我吼出来的那句话。

            我刚走出两三步,就被一辆拉稀似的呜啦啦开过来的摩托车给撞了。我没有飞起来,甚至在倒地后都没有片刻的眩晕,但是,我的一条腿就在这个短暂的瞬间废了。是右腿,小时候跟高洁玩跳格子,我用的就是这条腿。在被撞的那一刻,我根本没去想痛与不痛,或许也不知道痛。我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应来了。

            报应往往不分场合,而且不讲究惊天动地。我这个代价付出得很平淡,一点儿也不壮烈。因为我只是被两个轮子的车撞了,因为我都没有被撞得高高地飞起来,要是辆宝马把我撞个四脚朝天,可能我更容易接受。这是一起不太起眼的车祸,没有惊动交警叔叔,只打搅了维数不多的几个路人,他们甚至都懒得围观。

            拿车撞我的中年男人很讲道德和良心,他没有逃跑,而是及时把我送到了医院,并在后来治疗中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还给了我一笔赔偿金。论事故责任,我想也许我还要大于他。那不是一个允许行人随意穿越的路段,那里没有斑马红,也没有红绿灯。

            记得以前我跟高洁过马路时,我都会好玩似地警告她别把脚踏出斑马线以外,好玩似的告诉她,如果一只脚出了斑马线,撞死都只赔一半。而这次,我两只脚都在斑马线之外,甚至离开真正可以横过马路的地方足足有50米。好在,我没被撞死。

            确定自己还活着,我只用了几秒时间。我看见撞我的那个人也倒在了地上,旁边躺着的是已经熄火的摩托车。能把摩托车撞得熄火,看来我也不是太次。撞我的人很快就爬了起来,神情紧张,奔丧似的冲到我面前,说:“要不要紧?”然后就准备把我扶起。

            我摆了摆手,再指了指被撞的右腿。这时剧痛已经跟蚂蚁搬家似的缓缓涌了上来,我紧了紧牙,把眉头皱起,说:“腿,估计不行了。”他睁大眼睛,倾着身子,看了看我,慌里慌张地问:“哪条腿?”妈的,真好玩,还问哪条腿,难道撞了左腿就可以不管不问?对于那些杀人犯,法官好像还没去调查被害者是去的天堂还是地狱再回来定罪啊。

            不过他显然是由于紧张过度才口不择言的,我没计较。我忍着痛,看他站在马路中间跳着芭蕾拦的士,接连几辆都有人,绕过他,开走。这时他更急更慌了,脚步乱得不成样,很显然已跳不成芭蕾而改跳探戈了。我坐在地上,从后面看着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当他终于拦到一辆的士,连扶带抱把我弄上车,我憋得紧紧的眼泪还是一骨碌全掉出来了。这眼泪有毒,流出来之前已经把五脏六腑烫了个通透。想起了7岁那年跟爸爸上山砍柴,我不小心让石头把脚趾甲给磕了,流了很多血,爸爸急得像坐了油锅,弄点干土敷在我脚趾上,然后抱着我就向村里的医疗室赶。汗,一点点地就滴在我的小脸上。

            而如今,我被撞的这条腿会被判个死刑还是死缓,谁也说不定。我不敢去想要是灾难发生时爸爸就在身旁,他会急成啥样;以后的以后,爸爸他能承受自己的儿子一瘸一拐地走向他吗?在父母眼里,我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无比金贵的。

            小时候跟弟弟睡一个铺,弟弟是那种调皮鬼,钻进被窝就喜欢动呀踢呀的。爸爸或妈妈,每次发现都会把弟弟训上一顿,说要是弟弟踢坏我的鸟(diao)仔仔了,非要把他绑在梯子上用竹篾抽一顿不可。慢慢地,弟弟怕了,那双爱动的腿开始对我裤裆里那正在发育的家伙敬而远之。

            撞我的那人上车就开始问我伤情,大冷天的额头的汗冒得跟爆玉米花似的。司机问去哪,他就急急地扔了句话:“找最近的医院,越快越好。”司机也挺有良心,没有了为多赚几块钱而跑远处,三下两下就把我驮到了一家医院。

            撞我的那个先下车,正准备回头搀我,看见了医院的招牌,上面写着“湖南口腔医院”,就差点没拿自个脑袋当沙包练拳击,用长沙话向着司机一声大叫:“伢子诶,咯是专门治口臭的医院啦!”他狗急跳墙地往车里一钻,催司机:“快快快,找别的医院。”

            我反正只知道痛不知道急了,也就没说话,双手紧捏着双腿,感受着这场车祸带来的毁灭性打击。我一直把脸转向窗外,看路边那些下了班往家里赶的人们,心里便又一抽抽地嗑起了血。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他们中间,会有人从背后笑我吗?会有好奇的孩子缠着身边的爸爸或者妈妈问那叔叔为什么走路姿势不端正吗?

            第二次总算没再错,没再转去什么性病专科医院之类的。我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了会儿,等撞我那人挂好号,然后我就被推车推进了手术室。真他妈的烦,第一次坐人力车竟然是在医院,有人买单并且可以躺着,要有个漂亮护士边走边按按摩那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