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信我。”
“好。”
他走了,关上了门,剩下我独自一人。我的脚有些抽筋,我摸摸脸,用舌头舔一圈牙龈。我觉得越来越冷。我听到有人在尖叫。
门开了,一个护士进到房里。她穿了一身的白衣服,手里拿着本活页簿,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嗨!詹姆斯。”
“嗨。”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好吧。”
“我还得给你量一下血压和脉搏。”
“行。”
“你通常都用哪种东西提神?”
“烈酒。”
“每天吗?”
“是的。”
“什么时候开始喝呢?”
“一睁眼就喝。”
她记录下来。
“一天喝多少?”
“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那是多少?”
“足够使我自己找回自己的感觉。”
她看着我,记下这些。
“你还用什么其他的吗?”
“可卡因。”
“频繁吗?”
“每天。”
她记录下来。
“多大量?”
“能吸多少就吸多少。”
她记下来。
“用什么方式?”
“最近是用快克 强效纯可卡因,也称“霹雳”,小石子般结晶状,古柯碱含量约在40%-80%间或低于 10%不等。使用方式:鼻吸或加热后吸入烟雾。,但在过去几年,什么都用过。”
她记下来。
“还有别的吗?”
“药片,麻醉剂,烟泡,美沙酮,PCP和胶毒。”
记下来。
“常用吗?”
“一有就用。”
“多久一次?”
“一周几次。”
记下来。
她靠上前来,拿出一个听诊器。
“你觉得怎么样?”
“很糟。”
“怎么个糟法?”
“全方位的。”
她靠近我的衬衣。
“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她掀开我的衬衣把听诊器贴在我胸上,仔细听。
“深呼吸。”
她再听。
“好的,再呼吸。”
她放下我的衬衣,腾出手来做记录。
“谢谢。”
我笑了。
“你冷吗?”
“是的。”
她拿起一个血压计。
“你感到恶心想吐吗?”
“是。”
她把血压计的带子绑在我胳膊上,这弄疼了我。
“你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用的?”
她开始量血压。
“不久前。”
“什么东西,多少?”
“我喝了一瓶伏特加。”
“跟你每日的剂量比算多吗?”
“不算多。”
她看着血压计的指针并记下数据,然后把血压计拿开。
“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我凝视着墙壁。
“我们需要仔细监测你的状况,或许我们需要给你服用一些解毒药。”
我看着一块阴影,觉得它在移动,但又不能确定。
“你的情况这会儿不错,但我想过一会儿你会觉得有变化。”
我看着另外一个阴影,我恨它。
“如果你需要我,叫我就是了。”
我恨它。
她站起来笑笑,把椅子放回原处,离开了。
我脱掉鞋躺下,盖上毯子,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醒来时,浑身发抖。我蜷起身子,握紧拳头。汗水从我的胸前、胳膊、腿后面流下,汗水刺痛了我的脸颊。
我坐起来,听到有人在呻吟。我看到墙角有一只臭虫,可我知道那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四周的墙压得我透不过气,呻吟也越来越近。我用手捂住耳朵,但没有用。
我站起来,上下打量自己。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哪儿,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逃出去,我的名字,我的生活。
我蜷缩在地上,被可怕的影像和声音碾压着,都是些我从未见过、听说过、也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他们从天花板,从门口,从窗户,从桌子,从椅子,从床上,从壁橱里冒出来。他们来自该死的壁橱!黑影和亮光和蓝、黄、红的闪光,就像是我的血液那样。他们朝我奔来,对我尖叫着,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们是来帮助那些臭虫的!他们对我尖叫着。
我开始战栗。我全身都在战栗,心脏狂跳,怦怦跳着,像要穿胸而出。我汗如雨下,刺得我好疼。那些臭虫爬到我皮肤上开始咬我,我努力想杀了它们。我抓挠着自己的皮肤,扯自己的头发,开始咬我自己。我没有一颗牙,但我咬。黑影、亮光、闪光、尖叫,臭虫、臭虫、臭虫!我败了。我他妈的彻底失败了!
我尖叫起来。
我尿了一身。
我把屎拉到了裤子里。
那个护士回来了,见此情景便呼叫着:快来人呀!白衣人进来了,他们把我放到床上,不让我动弹。我想要杀死那些臭虫,但动弹不得,所以它们活下来了,爬我一身。我感觉到了听诊器和血压计,他们用针刺进我的胳膊,把我放倒。
无边的黑暗袭来。
我完蛋了。
第6节:不能给你止痛药(1)
三不能给你止痛药
我坐到窗户旁边的一把椅子上,目不转睛。我不知道、也不在意自己在看什么。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但我却毫无睡意。药力正在渐渐消退。
护士进来了。
“睡不着?”
她给我查了血压和脉搏。
“是的。”
“我们这儿有一间休息室。”
她递给我一些药片。
“你可以去看电视。”
她又递给我一件罩衣,一双拖鞋。
“而且,你还可以吸烟。”
我转过身,看着窗外。
“把衣服和鞋换好,我带你去。”
“好的。”
她走了出去。我吃完药,换好衣服。当我打开门时,看到她正在等我。
她微笑着,递给我一包烟。
“这些够吗?”
我笑了。
“谢谢你。”
我们一起来到她说的那间休息室。里面有一台电视,两张长沙发,一把休闲椅,还有几台自动售货机。电视已经打开。
“想喝点儿苏打水吗?”
我坐到那把休闲椅上。
“不。”
“你感觉还好吗?”
我点点头。
“谢谢你。”
她走了。我能感到那些刚刚吞下去的药片正在发生作用。我眼睛盯着电视,却什么都没看进去。我拿起一支烟,点燃了。
这时,进来了一个男人。他向我走过来,站到我面前。
“嗨,伙计。”
他的声音低沉而阴郁。
“嗨,伙计。”
他的手臂上满是疤痕。
“我在跟你说话呢。”
他的手腕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
“我在跟你说话呢。”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显得很无神。
“什么?”
他用手指着说:“那是我的椅子。”
我转过身,看着电视。
“那是我的椅子。”
那些药片正在发挥作用。
“嗨,伙计,那是我的椅子。”
我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第7节:不能给你止痛药(2)
“嗨,混蛋,这他妈的是我的椅子!”
我仍盯着电视看。他呼吸急促。这时,护士进来了。
“出什么事了?”
“这该死的混蛋坐了我的椅子。”
“可你为什么不能坐在沙发上?”
“因为我不喜欢沙发,我就喜欢这把椅子。”
“詹姆斯正坐在椅子上。这里还有沙发和地板,或者,你也可以离开这儿。你决定吧。”
“什么他妈的詹姆斯,让他滚开!”
“你想让我叫保安吗?”
“不。”
“那么你决定吧。”
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护士看着他。
“谢谢你。”
他大笑起来。护士走了,只剩下我们俩。我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他死死盯着我,咬着手指甲,不停地向我吐唾沫。药力越来越大,焦躁的情绪正在渐渐远去,我无所谓了。
我的意识有些模糊。
我看着电视。一切都渐渐平息下来。平息到让人毫无察觉。
电视图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渐渐远去。没有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忽隐忽现的灯光和微弱的交响乐的声音。我注视着灯光,听着乐声,我希望它们马上消失,但却没有。
我的眼皮沉了下来,我努力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我的整个身体都随着模糊的视觉进入昏睡状态。我全身的肌肉都瘫软了,从椅子滑落到地板上。我不喜欢地板,我不想倒在地板上。但是,我却不能掌控自己。就在我从椅子上往下滑落时,椅子勾住了我的罩衣,划破了我的大腿。罩衣缠裹到我的腰上。我伸出手试图拽下罩衣,手却无力举起。我的大脑告诉我的手要移动,我的大脑告诉我的手去拽下罩衣。但是,我的大脑不灵了,手也不灵了,罩衣仍然缠裹在我的腰上。
那个男人也停止向我吐唾沫。他站起身,转向我。我透过只剩下一条细缝的眼睑,能够看到他正向我走过来。我知道,他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只要他愿意。我知道,我根本无力阻止他。我知道他非常气愤,从他的疤痕,还有眼睛,我可以看出,他欲通过某种暴力方式来表示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