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没有。”
“悲哀。”
“别难过。”
“你今天过得如何?”
“你是谁呀?”
“我外婆觉得你长得挺帅的。”
我确信了这声音,笑了。
“承蒙她夸奖。”
“她说你的眼睛特好看。”
“我都不知道。”
“为什么?”
“说来话长。”
“有多长?”
“二十三年。”
“那是够长的。”
“可不。”
一阵停顿,我还在笑着。
“噢,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我外婆说的话。”
“很高兴你打电话来。”
“明天我能见你吗?”
“有可能。”
“为什么是有可能?”
“说来话长。”
她笑了。
“我希望明天能见到你。”
“那样就好了。”
“再见。”
“谢谢你打电话来。”
“挂了。”
我放下电话,又看着它许久,还在笑着。我打开门走出来,还在笑着。我朝我的房间走去。约翰问我玩不玩牌,我说打昨天起我就没睡觉,实在太累了,或许下回和他们玩。约翰说,好吧。我回到房间,依然笑着。我爬到床上,拿起哥哥给我的书 ——《战争与和平》和一本中国的《道德经》。我翻开《战争与和平》,还在笑着。我以前看过这本书,但这书值得再读一遍,我还在笑着。我四十个钟头没睡觉了,我还在笑。我还余下十五分钟了,我仍然在笑。
我的手垂下。
静止。
合眼。
微笑。
第65节:无法停止,必须停止(1)
十无法停止,必须停止
我醒来了,走进卫生间洗澡,我洗了头发,刷了牙,刮了胡子。我一直在等着犯病,但却没有。当我走出卫生间时,开始回首观看它。从我记事以来,卫生间每天早上都是我的敌人和朋友。它一直是我的避难所,我的支撑,是我身边知道我真实犯病程度的惟一见证。我厌烦了卫生间,我对它说去你妈的,我对它竖起中指,嘲笑它。我离开了卫生间。
我穿上一套新的、干净的好衣服,穿上便鞋,去查看工作排班表。我的新任务是准备咖啡。我装满了一个工业尺寸的钢制咖啡壶,打开开关,确信它工作正常。咖啡煮好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尝尝,味道不错。比起打扫公共厕所,准备咖啡是一件轻松和愉快的事儿。
我来到餐厅,取了一碗麦片粥,一杯橙汁,在找地方坐下时,我看到伦纳德和埃德、特德坐在一块儿。我来到他们那一桌坐下。伦那德看着我说:“我不能肯定今早你能来这儿。”
“昨晚我太累了不能去任何地方。”
埃德说。
“那你去了哪儿?”
“去爽了一下。”
“用什么?”
“快克和酒精。”
特德说。
“你用快克?”
“是啊。”
“我也用。”
埃德说。
“那真他妈的粗俗。”
特德看着埃德。
“你才粗俗,你个又蠢又傻的混蛋。”
“我或许是又蠢又傻,可是 ——”
伦纳德说。
“你的嘴脸也不怎么样。”
埃德瞧着伦纳德,对他竖起了中指。
“我或许是又蠢又傻,是个小人、混蛋。”
特德笑了起来,埃德还在说。
“我还没有蠢到吸食那些黑鬼们的毒品。”
特德说。
“是啊。你够聪明,你坐在他妈的钢铁厂旁,拿着浇注的盆子喝伏特加。”
“我可从来没出过事啊。”
“那你头发怎么了?”
“那不是事故。那是一次打架,我被一个傻瓜弄的。”
像往常一样,埃德头上戴着一块丝织的大手帕。我说。
“你的头发怎么了?”
“没什么。”
伦纳德说。他没戴那个可笑的手帕,因为他喜欢它。
“怎么了?”
“没什么。”
特德说。
“你可以告诉他,或者我来告诉他。”
“你啥也不能说。”
“我会的,如果你不说的话。”
埃德看着我,说:
“我正在对一个已婚妇女做这个。一天晚上我们在一个酒吧里,她丈夫进来了。我们决定到外面去,当我出门时,他用一个瓶子把我的头砸破了,我倒在地上,他还踢我的睾丸。现在我真的倒下了,他弯下腰抓住我这儿的头发。”
他在头顶上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当他抓住我的头发时,他知道九个月以前我头皮受过伤,他扯啊,扯啊,直到我头发被扯下来。现在我的头都没他妈的好,结了疤了。”
第66节:无法停止,必须停止(2)
我退缩着。
“他妈的。”
特德说:
“问他是怎么报复那杂种的。”
埃德说:
“闭嘴,他妈的,特德。”
“告诉他你是怎么报复那杂种的。”
“我一会儿就踢你的屁股。”
特德看着我。
“他什么也没干。让那些混蛋扯下他妈的他的头发,而他什么也没做。要是我,我会把那王八蛋的鸡巴打下来,用它来给他妈的做份三明治!”
早餐是段相对清闲的时刻。我坐着听埃德和特德斗嘴,讲故事。当伦纳德怂恿他们时,我就在一旁笑。
埃德是一个酒鬼和好斗分子。他是第四次到戒瘾中心来了。每次他来,都是他所在的协会给他付钱,他们有很好的医疗福利。这次是最后一次他们付钱送他来到这儿,他们希望给他最后的机会。他很感激,说如果不能在这儿改变,那么自己或许就该死了。埃德没有结婚,可他有四个孩子,全都是男孩。他说这几个家伙都是混蛋,跟他一样。但他说他们是他生活中的最爱。
特德是个毒贩和偷车贼。最近他又因谢里夫女儿的强奸案在路易斯安纳州被捕。他已经在两起重罪案中被判有罪,如果这第三次被判有罪,那么按三次犯案不得保释的法规,他只能待在监狱里了。可他在保释期间逃跑了,他到了这儿,他想试着洗刷罪孽,以便赢得一些请求宽恕的资本。通常情况下,当局较为看重那些通过治疗转变的人。他用贩卖快克的钱交了在这儿的费用。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但是像他说的,有一大堆私生子。
埃德和特德都是不小心成了坏蛋的好人,我喜欢他们,愿意和他们交往。尽管我们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年龄也不同,各自有明显不同的问题,但在许多方面我们是相同的:酗酒者,吸毒者,罪犯。
我吃完了早餐来到讲座厅坐下,听一个护士讲关于毒品和酒精对肝脏健康的致命影响。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就开始观察伦纳德。他正在用硬币投掷秃头男人的秃顶,大概三次里能击中一次。
讲座结束了,当我往外走时,我看到乔安妮站在门旁。她招手让我过去,我就走过去。
“嗨,詹姆斯。还记得我吗?”
“记得。”
“那我叫什么名字?”
“乔安妮。”
她笑了。
“你能到我办公室来一会儿吗?”
“好的。”
我们穿过迷宫一样的几个大厅,来到一个门前。门牌上写着:乔安妮 P 312。乔安妮打开门让我进去。
墙上挂着一些棒球选手的照片,关于芝加哥熊队的报纸剪辑,乔安妮骑马和她站在山顶的照片,还有哈佛的学位证书,西北大学的学位证书,两个很大的鱼标本。桌子上堆放着各种纸张,书架里塞满了书籍。靠一面墙放着两把看起来很舒服的椅子,另一面墙旁边有一张旧床,一个角落里摆着一个鸭子模型。
“你可以坐在床上或椅子上,随便哪儿都行。”
我在椅子上坐下。她走过桌子对面坐下,把一个烟灰缸推到我面前。
“我可以在这儿抽烟?”
“我也要抽。你要来点咖啡吗?”
“好的。”
“你喜欢怎么喝?”
“什么也不加。”
她转身到咖啡机,倒了两杯咖啡,这时我点起一支烟。她回来递给我一杯。
“谢谢。”
“当心些,咖啡很浓。”
“我喜欢浓的。”
她笑了,点起一支烟。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这儿?”
“你想要跟我说点什么吧。”
“我们拿到了你上星期做的精神测验结果,我想就此再对你做个检查。”
“好的。”
“我们开始前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她拿起一个文件打开。
“给你做的测试叫MMPI-2,是基于明尼苏达州多项个性检查表第二版进行的。这是一个主要凭借经验,由临床医生操作的成人精神病理学评估,为的是帮助对精神错乱的诊断,并选择恰当的治疗方式。它也能够使临床医生或相关人员在做个体的测试时,有一个整体的精神病理学评估参考。”
第67节:无法停止,必须停止(3)
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你也和我一起抽?”
“是啊。”
她吐出一口烟。
“这个测试用在院校、机关、诊所、医院、法庭、监狱和军方,被国家安全局、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这样的组织所认可。这是一个标准的和广泛使用的测试,是目前首选的可用的诊断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