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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剑飞龙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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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书籍名:《沉剑飞龙记》    作者:张梦还


                                    一拍手,剑奴走了过来,吴璞道:“快把替甘少爷准备的东西拿来。”

            剑奴答应一声,出去了一转,便端了一个盘子进来,盘里放着黄灿灿五锭金元宝。

            吴璞笑道:“微物不恭,聊表情意,令师卢大侠处,不敢有污亮节,也就不送什么。这里是黄金五十两,赠与贤侄买碗酒喝吧。”

            甘明听他先前说那番话,已经十分不快,及至见他拿出五十两黄金来,更不由气往上撞。心里想道:“本来你不叫我走,我也非走不可,只是这样当面逐客,未免令人脸上太下不来,何况你们已知吴戒恶和我结拜一事,更不该给我难堪,最后还来这么一手,难道人家没见过金子不成?”当下回答道:“老前辈厚赐,本不敢却,只是晚辈师门戒律谨严,未得家师允许,厚赐决不敢领,此刻晚辈归心似箭,赐饭也等异日再领罢。”

            说毕施了一礼,回身便走,吴璧抢前拦住,再三要甘明将黄金收下,甘明执意不肯,也只得罢了。吴璧道:“贤侄既然固执如此,老朽无可如何,好歹赏脸吃了饭再走,而且此间陶老英雄等人,贤侄也是会过的,也该知会一声。”

            甘明低头一想,师父到底和他两人有交情,也不便做得太决绝,只得点头应允。

            甘明辞了二老,随了剑奴走出来。剑奴问道:“甘少爷是到前厅去么?”

            甘明道:“我先回房去打理一下,你不必陪我,少时我自会寻到前厅去。”

            剑奴答应一声,便站住脚步。这里甘明仍循旧路转过那所高楼,无意间抬头一看,只见楼四横匾上书“燕楼”二字;甘明道:“是了,今日中午吃酒之时,吴戒恶与他师兄争那金匣子,曾数次提到过熟楼,说是他九姑住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说着便驻足观赏一阵,又见到处都张灯结彩,洋溢着一片喜气。

            甘明心下不禁有些懊丧,心想自己随师父从天台山赶了这远的路,跑到苗山来拜寿,虽不说千辛万苦,究竟也费了不少事,结果反而讨了一场没趣,想想真是不值,他一路想,一步做一步的走去,忽然一个黑影跑到他身边,到把甘明吓了一跳。

            留神一看,原来是吴戒恶,只见他满脸愁容,手里拿着一个小铁筒子,也不知装的什么,吴戒恶道:“大哥,你这就要去了么?”

            甘明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吴戒恶点头不语。甘明挽着他的手,缓步朝住处走去,甘明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是无心之失,这事已经过去了,也没甚可说的,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一趟,总算结识了贤弟,也算不虚此行,这里我是不便再来的了,异口贤弟如能到天台山来,我们或得相聚。”

            吴戒恶仍然不响,脸上的神色却好像快哭出来一样。甘明心里反而有些不忍起来,只得安慰他道:“人生有聚就有散,哪怕相聚百年,到头来仍不免一散,这也不值得伤悲。”

            吴戒恶低沉着声音道:“我也不知怎的,爹爹叔叔把这事看得那么郑重,但愿你大量些,别恼了他们,也别恼了我。”

            甘明笑道:“贤弟放心,我那会这样小气。”

            走了一阵,看看已到甘明住的地方,甘明道:“贤弟请离去吧,少时你也别送我,免得叫我心里难过,还惹他们大人笑话。”

            吴戒恶点了点头,将手里铁筒递给甘明道:“这是我二叔传给我的七绝针,能够穿石透钢,专破横练功夫,虽然不曾喂毒,但七针同发,打上也难活命,用法很容易,只消把这儿机扭一拽就行了,我们相交一场,也没什么可送的,大哥留着这个。”说着又递过一个圆盒子道:“这里面有八十四根七绝针,大哥一并收下。这种针是用秘传制法以五金之精炼成,不易多得,我也只有这一盒。”

            甘明心下不由大为感动,接过手来揣进怀里,他也想送一物与吴戒恶,浑身一摸,找不出什么可送的东西,转念一想,忽挽起袖子,从手臂上把师父给的赤藤环退下来,递给吴戒恶道:“这赤藤环我送给贤弟吧。”吴戒恶接过手来,不知这东西有什么用?又不便问,只得也套在手臂上。

            须知这赤藤环乃是天台剑派门人佩带的信物,按理决不能随便送人的,但甘明做事任性,想送吴戒恶一点东西,也未多想。事后他想起,更觉此举有些不妥,但他熟悉卢吟枫脾气,最多不过申斥几句,不会怎样。而且赤藤环是天台赤藤所造,可以另做一个,比不得峨嵋门下的斑竹牌,不易补造,是任何峨嵋弟子不能失落的。

            当下甘明和吴戒恶黯然分手,甘明自回房去,收拾了衣物,带好赤藤棍,来到前厅与众人道别。

            甘明一走进大厅,见除了原有的群雄外,多了一个身穿红被风,脚下穿着一双草鞋的老人。甘明心知这人必是火雷王孙天夷,知道这人曾与本门有过节,也故意不睬,匆匆和众人打个招呼,推说自己已见过两位庄主,如今有急事须要连夜赶回去,不等人引见,便向众人揖别。

            座中除了金叶丐和李扬二人外,众人却不知道甘明误入禁地一事,这时见他突然要走,都不免诧异。陶春田知道孙天夷和天台结仇,还以为甘明见本门对头在座,怕事先走,心里还暗道:“这孩子机警有余,胆气却还不够,有我们这干人在座,彼此都是来祝寿的客人,那能无端出事?”动中如此想,表面却不动声色,只说了一声:“回去见了令师后,请替我问候。”

            他不提闹天宫卢老,而只说令师,也是不愿点明甘明是天台门人之意。

            裴敬亭和柳复二人却向甘明拱手道:“请代我们问候卢大使。”

            孙天夷一听,面色略微一变,甘明不再停留,嘴里含含糊糊客套了两句,再作了一个罗圈揖,掉头便走。

            忽然背后有人说:“且慢!”

            甘明一回身,右手暗握赤藤棍,严加戒备,只见那孙天夷慢慢从椅上站起,面带冷笑,招手问道:“这位小哥是天台闹天宫卢老英雄门人么?”

            甘明知道躲不开,爽然放声一笑,故意问道:“您老认得家师么?”

            孙天夷阴阴一笑道:“多年前我曾拜过个师一掌之赐,你是一个小孩子,我也不来为难你,见了令师,就说大雪山孙天夷向他问好,来日方长,早晚我还要亲到天台山去拜候他和天台剑客,重聆教益。”

            甘明见他尚无动手相逼之意,也不敢去招惹,哼了一声,一拱手转身就走,脚底加紧,瞬息已到门外。忽听一阵马嘶声,抬头一看两个庄丁正牵了自己那匹玉鬣金驼在门外候着,甘明道声:“有劳!”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玉鬣金驼翻开四蹄,呱喇喇跑下山去。

            且说吴戒恶见甘明走后,心中怅然如有所失,正负着手闷闷的走回房去,忽见吴璞的贴身小厮剑奴走来笑道:“叫我好找,原来少爷在这里呢。”

            吴戒恶道:“你找我作什么?”

            剑奴道:“二老爷叫你去,在后面书房里。”

            吴戒恶心里暗想:必定是问我关于甘大哥的话,便随着剑奴到书房来,却见父亲和叔父两人正说着话,似在争辩什么,见他进来,便都住了口。

            戒恶向两人施礼,两人只默然点头。戒恶偷看父亲、叔叔脸色,似乎都有什么心事,不敢开口,便垂手站在旁边。过了一会儿,吴璧忽缓缓地说道:“天台弟子甘明这次替他师父送了一封信来,信中情由,他可曾对你提起过么?”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这两天陪他,是不是?”

            吴戒恶答道:“送信的事他不曾说过,昨天我和他在园子里勾留很久,他一直未提起这事。”

            吴璧点点头,又道:“他和你谈到别的事没有,诸如他在途中遇见些什么异事之类?”

            吴戒恶想一想,摇头道:“没有。我们只看看花,后来一同喝酒,还谈论了一些武功,他在路上的事也没提过。”

            吴璧点头不语,吴戒恶心里却越发惊疑。不知父亲好端端的,问这些话做什么?

            吴璞忽问戒恶道:“这几日你的功夫撇下了没有?这才是第一样要紧事。”

            吴戒恶恭身答道:“每日早晚两次,从未间断。不过这几日忙些,倒没来得及多练暗器。”

            吴璞皱眉道:“不知长进!其实别的功夫倒还不要紧,只有这暗器功夫却是一点荒疏不得。须知咱们吴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便全仗这几手暗器功夫,如今你长年在这庄子里住着,自然不觉得。可是你一旦自己在江湖上闯荡,自己的真功夫便是随身之宝,你打算能一辈子在碧云庄享福么?赶明儿我抽出空来,把“夺命金环”最后的几种手法传给你,可是你自己也很多用功才行。”

            吴戒恶诺诺连声的答应着,愈发不解。他知道叔父虽然一向对人便有点冷冷的,但却从来未像这样疾言厉色说过自己,何况明日又是叔父寿辰,年年在这种时候,总是不多练功夫,怎么今年突如其来问起功夫来了?并且叔父往日还常说这“夺命金环”的手法颇不易练,须得一步步用功,如今自己方练了不久,怎么又要越次使最后几种手法?但戒恶着吴璞面有温色,也不敢多问。

            吴璧吴璞各自低下头想心事,吴戒恶静静站着,书斋中也似乎比平时阴暗得多。又过了半晌,吴璞忽然站起身对吴壁道:“我们也应到前面周旋一番,来客还有几位未见面呢。”

            吴璧抬头道:“你说得是。”便携着吴戒恶的手,来到前厅,和众人相见。大家见面,自有一番客套。少顷,仆人摆上酒菜。大家边谈边吃,直吃到三更多天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