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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纵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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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书籍名:《放纵深圳》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老王八蛋在准备抬我一把弄个高级经理当当,这下子完了,从前牛逼哄哄,用肚脐眼看人,现在没事就像祥林嫂式地跑到我这小屋里诉苦,说他冤,那避孕套发票是商场错给他的,他从来没买过……我相信,另人谁信!”林学明一脸愤愤,“我他好也烦了,刚把他轰出去,老王八蛋现在还赖在大办公室里不走,等着事搞清楚坐大狱吧!”

            我自怨倒霉,这荀总以后“总”不“总”次要,白白浪费了自己好多精力和时间,看来官场如战场,谁也料不到的突发事件很有戏剧性地就出现了。

            “我他好也没好脾气了,从前总改不了知识分子脾气,忙得罪这个怕惹了那个,惟惟诺诺也不见我他妈升一级,所以荀总这老王八蛋落魄后见只有我一个人搭理他就欺负我,时不时这几天就过来烦我跟我没话当话,我也不忍了,刚才我差点儿踹他两脚。……这年头,没有杀妻灭子的差劲儿,办不成大事。”

            我看你其实也是狗眼看人低,如果不是荀总铁定了要下台,你亲他肥屁股还来不及。我心里想,没好意思说出来。

            “当”地一声门又开了,林学明一蹦又吓了一大跳。

            “小林,你这办公室不错嘛,真清静呀,干什么都行。什么时候咱们换换地儿,我搬你这里来坐。”

            来人四十多岁,我一看认识,是半年前荀总在奥地利某某大学招来的高级研究员庄重严。老小子刚进来时在林学明手下搞研究,猛吹自己是某某大学终身教授,后来渐渐知道老小子不过是在奥地利骗饭吃的,一个前中国大学讲师。当初老小子离妻弃子削尖脑袋出国,一直涮盘子打散工,没事就去教堂吃救济饭,三十八、九岁时还和一帮毛头小伙子坐在一起上语言学校,穷及潦倒至极时也几乎要在冬天的奥地利公园是冻死自己,幸亏被当时在奥地利大街上找中国饭馆的荀总发现,他便自称大学教授,不知为什么就是两人投缘,大概从前都下过乡,有共同语言,荀总立马带回来开个高级研究员的头号,一月薪水两万五。由于有本奥地利护照,又讲一口洋泾滨德语,老家伙抄抄写写很唬人。按道理讲,荀总倒了老霉,这老东西也该跟着潦倒才是,怎么进门咋咋唬唬满脸春风?我心中顿起猜疑。

            “你说荀定邦这个狗东西,为老不尊,竟然拿公款大买避孕套,外国避孕套多贵呀,啊,幸专职我向总公司指供了他在奥地利的行踪,好好查查他,这种祸国殃民的蛀虫就应该拉出去打靶!”庄严重口沫四溅。

            原来也是个落井下石的家伙!

            当初如果不是荀总弄你回来,老家伙早就可能饿死街头了。我心里想。

            “嗯嗯。”林学明表示赞同,也后悔自己没有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向总公司或现在主持工作的常务副总告荀定邦一状。唉,妇人之仁害死人呐。

        (34)

            坐在非人化的,用一个个隔音板隔成的办公厢内,我时常双眼瞪着桌上的电脑发呆。屏幕上迅速闪烁变换的行情,混入空虚无条理的潜意识之中。我总觉得睡眠不足,哪怕我从晚上9点入睡一直睡到早上八点钟,只要我一上班,进入空气浑浊的办公室,困意就马上袭来,一个呵欠接着另一个呵欠。只要离开办公室,我会立刻头脑清醒异常,精力充沛十足。办公室的空气中似乎充满倦懒的病毒,使人终日恹恹。生活和工作在愈来愈牢固化的环境中进行,此时此刻,不知有多少庸庸碌碌的小职员面色青绿地把自己关在这噪音四起、封闭沉闷的囹圄中,内心满怀诅咒却又无可奈何。可以想象职员的世界就象一个巨大的蚁窝,慌乱、繁忙、紧张而又有条不紊,但却又没有任何意义。

            “嘿!”

            刘玉那张嵌有两颗牛蛋子一样大眼珠的白脸忽然冒出来,使得正陷入迷茫之中的我骇了一大跳。她经常这样摧残我脆弱的神经,自以为有一张美丽灿烂象向日葵一样开朗的笑脸,实际上,对任何一个有正常理智的男人而言,这张老处女细小皱纹横布的、而又假装天真无邪的大白脸不啻是个恶梦。

            我的心急速地跳动,如果我有先天性心脏病的话,早就被刘玉吓休克几回了。

            “你要去法国学习,我教你几句法语……记住,JE  T'AIM.MERCI.TIER  BIEN……”刘玉的两只大眼球覆盖着厚厚一层粘液,不成比例的大面积眼白使得人想象海洋深水中某种盲的而又凶猛的大鱼的眼睛。

            我知道,刘玉这张灿烂的笑脸背后满藏着狠毒、嫉妒、仇恨与鄙夷。去法国学习是一趟美差,一个星期去法国中央存管处学习国际证券中央清算课程,这机会是我通过考试考来的,我也奇怪自己为什么净走这出国的狗屎运,本来我考试能力极差,却楞是在全市的证券从业人员外语考试中考了前二十名,而且被选送去法国参加培训。研究部主任田昌玉曾经试图把他这个远房表妹刘玉顶了我的名额去法国,但这种瞒天过海的方法太难以实行,最后以这表兄妹二人的愤愤不平而告终。

            象所有的办公室一样,倾轧和仇恨都是在和蔼的笑脸和欢言笑语的伪装下暗中紧张地进行着。刘玉虽然是证券公司研究部的打杂人员,但她兼任到市外办送报批材料及到公安局办理出国护照的工作,因此她自始至终从中作梗,做下许多手脚。首先她告知我法国的邀请信传真件丢失了,市外办必须要传真件。我算好了时差,亲自打电话到法国中央存管处,然后守在传真机旁等着邀请信以免刘玉再把它丢弃或撕碎。接着她又通知我法国领事馆签证必须要邀请信原件,OK,我马上打电话要对方用特快专递寄过来,幸亏我英语很好,不会在这环节上被刘玉蒙唬。鬼催式地收到我交给她的邀请信原件,刘玉又压着市外办的审批资料不往法国使馆送,表面上她又告诉我一切都在进行中,恬不知耻地接受我八百元一瓶的酬谢香水。直到有一天我因培训事宜打电话给法国中央存管处,对方催我立即把文件送法国领馆签证,因为领馆方通知他们在所有的学员个人文件中唯独缺少我的一份……待我满脸严肃地追问刘玉,老处女“哇”地一声故作琼瑶小说女主角惊讶状,一张大手紧捂自己的嘴,一张大脸因过分夸张的表情直往下掉粉渣——“呀,我把你的那些资料夹在公司日本考察团的档案夹里错送到日本领事馆了……”我用三秒钟就判断出她在撒谎,外国领馆接件时会一单一单地审看,而且有接件回执,不可能接到一份法国签证文件而混收。“觉人之诈而不形于言”,这一古老的中国权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我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地对刘玉说,“不管怎么样都拜托你了,赶快从日本领馆把我的文件找回来送到法领馆,还来得及……我马上同总经理室汇报一下现在的工作进展,这次出外培训是市里组织的,上级领导很注视,千万不要因误差而坏事……我去不去得成倒无所谓,如果真因你的工作失误导致这次法国培训不能成行,唉,后果可不大好说……”用了如许多的书面语式的句子和板板的官腔,老处女也有些紧张。她消失了十分钟后,拿着一叠审批材料,边向我走来边拍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你瞧我的记性,这份材料一直压在一大堆文件下面……有时太专注一件事情往往会出漏子……都怪你,那天晚上请我吃饭,我一高兴就把你的材料给忘了……”话虽不能自圆其说,但结局还算圆满,事情总算没有耽误。

            自签证办下来开始,刘玉便开始以我的恩人自居,隔三岔五地就让我请她吃饭,吃零食,买小礼品,就差她月经用的卫生巾也让我买了。不仅如此,她每天都想出一两件她让我在法国给她捎带的东西——香水、丝巾、纽扣、丝袜、内衣、手镯、发夹、发卡、耳环……多不胜数,开始时我还很认真地用本子记一下,并推托说某种商品中国也出产而且质量不错,到后来我索性全部答应下来,什么皮大衣女皮鞋除毛剂黑眼膏反正都答应给她买。“……你用本子记呀,记一下,要不你记不住我要买的东西。”刘玉催促我。我仰靠在椅子里,很诚恳地告诉她,“不用记了,我都记在心里了,反正我逛法国的百货公司会一个柜台一个柜台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逛,只要我眼里出现你所要的东西我会立马反应过来,马上就买下来,保准漏不了……”刘玉将信将疑,那张兜齿而形成的扁嘴如果停止说话会显得十分恶毒和丑陋,令人联想起西方童话中的巫婆或哪个无瑕小姑娘恶毒的后妈……

            田昌玉作为我的顶头上司,也在我去法国学习之前嘱咐我要为他捎东西。“我不要带太多东西,烦!你就给我带几件法国鳄鱼恤,那鳄鱼商标脑袋朝外……香港鳄鱼是朝里……他妈的我曾出过一次笑话,有一次在北京开研讨会,我见一个台湾券商穿件鳄鱼脑袋朝外的T恤,我穿一件香港的鳄鱼恤,在饭桌上我开玩笑说他那件是假鳄鱼,谁料那孙子一点情面也不给我留,当着满桌十几个人讥讽我说我的香港鳄鱼是鳄鱼孙子,他那件法国鳄鱼才是鳄鱼爷爷,而且说出的价格比我那件衣服高出近十倍,弄得我特没面子,当时饭都没吃下几口……”田昌玉每隔一两天就会重复一次要我买的“几件鳄鱼恤”,我算了算,即使买三、四件T恤也得四、五千法郎,可他从来未有言及钱的事情,连“你先垫上东西买回来我给钱”这样的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