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司机和老巴很不情愿地以300 卢比的价格,卖给了我们两小瓶啤酒。
为了安全起见,司机把两瓶啤酒塞到脚垫的最底下,然后一路飞快地往回赶,途中还不停地提醒我们:“不要开窗!”
回来的路上,经我们一再追问,司机才告诉我俩刚才到过的地方属于部落地区。
听了他的话,我们既有些后怕又有些后悔。
怕的是,深更半夜跑到部落里要是出点儿事,可真麻烦。
后悔的是,我俩不该这么嘴馋。
回到旅馆,一杯啤酒下肚,原本有点儿酒量的我感觉有些飘飘然。
“这酒里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吧?”
我涨红着脸,感觉浑身有点不对劲儿。
孙浩开玩笑说,我要么是酒精过敏,要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
后来听分社其他同事说,其实,我们喝的酒叫“茉莉啤酒”
,里面根本没有酒精。
土老外同事都说巴基斯坦没什么好吃的,我却对街上推小车卖的烤玉米和旅馆里的大饼(当地称为‘馕’)情有独钟。
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就有到农村钻玉米地掰人家老玉米的经历,如今在这里见到玉米,感觉特别的亲切。
第一次吃玉米是和孙浩去伊斯兰堡无线通讯公司大楼,办理手机的入网手续。
在大楼门口,我看到一位推车的老巴推着一口大锅卖烧烤的玉米和玉米粒, 做法新鲜:用木柴烧烤的大锅里装满碎沙石,伴入盐、辣椒等佐料,将玉米或玉米粒放入混合烧炒,并用木棒不停地搅拌。
我买了一包尝了尝,又香又辣别有风味。
便多买了一包带给正在营业厅里办事的孙浩。
谁知孙浩似乎并不领情,反而用埋怨的口气说:“别吃了,那边的服务小姐看着你呢。”
我一扭头,柜台旁边一105 / 185 位漂亮的巴基斯坦小姐正微笑着望着我,那份表情显然是见到一位“土老外”
。
土不土、洋不洋,我不在乎。
平时采访一忙顾不上吃饭时,我经常挎着相机, 沿街买上两包用废报纸包着的玉米粒,站在卖玉米的破车前,一边和老巴聊天, 一边大吃起来。
有时随手多买一包,塞给同事,人家老担心不干净经常婉言谢绝。
后来为了讲卫生,我不再用手抓着吃,把用报纸包着的玉米粒往嘴里倒,可那形象又引来过路人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们在白沙瓦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中国餐馆,叫九龙中国餐馆。
据说这是白沙瓦惟一的中国餐馆。
60 多岁的主人是从印尼来的华侨,根本没回过中国大陆。
这里的饭菜与其说叫“中国菜”
,不如叫“中巴菜”
,吃起来总觉得味道挺怪。
后来在我们强烈要求和具体地指导下,老板才终于给我们做了两碗白菜面条汤,算是让我们解了解馋。
据说这家餐馆在当地还算是高档饭店,能够在这里就餐的基本上都是有钱人。
常有同事总结,干摄影记者这行,特别是去战场采访的记者,一定要有个好身体。
有个好身体的前提,是必须有个好胃口。
第十四章:我们的塔利班雇员10 月中旬,美国对阿富汗塔利班的军事打击进入第二周。
前方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神,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搅得白沙瓦整日不得安宁。
有消息说,美国的特种部队突袭了塔利班的老巢坎大哈,可很快又被塔利班吓跑了。
美国五角大楼说,空袭取得了预期目的,基本摧毁了塔利班的防空力量。
而塔利班称,曾击落了美军的飞机。
我随时关注着战争的变化,但更焦虑自己下一步的任务。
是继续留守白沙106 / 185 瓦?
还是进军阿富汗?
我始终在等待着上级的指令。
有一天,突然听到一位当地记者说,塔利班驻伊斯兰堡使馆正准备组织一批外国记者赴阿富汗境内采访。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孙浩临时决定立即返回伊斯兰堡。
我们连夜赶回伊斯兰堡。
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有关塔利班组织记者赴阿采访的事情,并向前方报道组力陈争取这个机会的重要性。
分社首席告诉我们, 曾请示过有关部门,并看过相关文件,考虑到安全没有保障,上级指示我们暂时不参加这种采访。
我和孙浩顿时大眼瞪小眼。
上级已经定了“戒规”
,我们还能说什么,只得眼睁睁地与机会失之交臂。
后来回到北京,总社副社长马胜荣找我谈话表扬我时,我仍然有些耿耿于怀, 一股脑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塔利班组织的采访最安全、最方便,是我们进入阿富汗采访的最佳时机。丧失这样的机会,对报道是个损失。”
听完我的话,马社长微微点点头,然后告诉我,当时不让我们进阿富汗采访,主要还是担心安全问题。
如果再出现像上次科索沃战争中中国记者遇难的事情,不仅自己的家人接受不了,还可能因此给国家带来各种难以预料的影响。
他又举例说,美国空袭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中,包括新华社记者邵云环在内的3 名中国记者遇难,引起国内外强烈反响,许多地方纷纷举行各种抗议活动…… 听了社长的话,我明白了许多。
原来这里面还有许多需要“讲政治”
的问题。
可当时,我确实想不通,一连几天都气哼哼的。
后来,在当地报纸上看到外国记者从阿富汗东部城市贾拉拉巴德发回的新闻和图片,我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战争爆发后,伊斯兰堡街头的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许多重要的政府机构和公107 / 185 共场所都加强了戒备,一些主要的路口搭建了临时防御工事和掩体,增派士兵把守。
那时间,在伊斯兰堡当兵的似乎和老百姓一样多。
10 月中旬的一天,我出外采访。
走到总统府附近,我诧异地发现堂堂正正的总统府前,竟然也有一处用麻袋垒起的掩体,士兵在里面站岗。
我用长镜头抓拍几张之后,走近隔在掩体外的铁丝网拍摄。
这时一位大个子士兵走过来,冲我连连摇手。
我连忙说是来采访,大个子点点头不再管我。
一看对方不管,我想干脆到掩体里面去拍,便一猫腰准备从铁丝网中间的缝隙往里钻。
“站住!”
那位士兵猛然转过身,大声冲我喊道。
一看事情不妙,我连忙缩回身。
士兵冲到我跟前,满脸愤怒地抬手向远处一甩,命令我:“走开!”
走至10 多层高的沙迪大厦(SaudiPKTower)时,我发现不仅地上有不少警察站岗戒备,就连楼顶上也晃动着巡视的哨兵。
这里是联合国等驻巴机构的大楼, 在伊斯兰堡算是比较高的建筑。
我过去探问得知今天要有抗议活动,警察们提前过来戒备。
我边寻找新的拍摄目标,边等着游行队伍的到来。
等了近一个小时,示威者也没露面。
其间,几个警察闲来无事,坐在地上打起牌。
看着戒备状态中闲散的警察, 我举起相机刚拍了一张,就被一位表情严肃的老警察制止住。
我想,他大概是怕我把照片登出去,让上司看见后会臭骂他们一顿。
这时走过来遇到一位据说是到过北京的什么警察局的局长,他硬拉着我给他拍照,还给我留下地址,让我把照片寄过去。
在伊斯兰堡等了两天,我开始感觉有些无事可做。
街上的那些新闻,都已经让我拍得差不多了。
此外,分社的位置相对偏僻,信息来源不多,有些时候还要108 / 185 坐等新闻。
比如,美国国务卿鲍威尔10 月16 日访问伊斯兰堡时,我急得火上房, 到处联系想去采访,竟被告知:“只能在分社等着人家发邀请。”
结果老鲍上午开了记者会,下午就走了。
等到最后,“邀请”
也没来,我们什么也没采访到。
一时抓不到大新闻,我就每天坐着出租车满街转。
伊斯兰堡的出租车一般分黑色和黄色两种,大都属于那种“超期服役”
的车辆,跑起来晃晃悠悠,声音很大。
别看车不好,出租司机还不错,常向我提供一些信息。
老巴司机都喜欢我这种乘客——没什么目标,满街跑。
秋天到了。
路边宽阔的草地和成片的树林,在阵阵秋风中显得格外寂静。
远处的群山在阳光的映照下连绵起伏,清晰可见。
可眼下,美景是别人的,我根本无暇欣赏。
如果可能的话,等战争结束了,我再来专门观赏这异国的美景吧。
那些天,我陷入难以自拔的郁闷之中。
要么躺在分社的地铺上,望着天花板发愁;要么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天空发呆。
去不成喀布尔,也找不到提气的突发事件,我心里真着急。
退而求其次,我遵照总社的指示精神,寻找些和战争有关系的内容采访。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来到著名的费萨尔清真寺,采访拍摄些反映市民生活的内容。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费萨尔清真寺在远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壮观。
我对它并不感陌生。
1995 年我随当时的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乔石第一次访问伊斯兰堡时,曾到这里参观。
这是巴基斯坦最大的一座清真寺。
清真寺前是一处宽阔的草地。
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学生从草地上走过,他们都是来这里参观或是秋游的。
不远处,有两位青年男女坐在浓密的树阴下倾心交谈; 一位年轻母亲怀抱婴儿在草地上悠闲地散步,身边的一对儿女快乐地奔跑着、享受秋日的阳光。
眼前的和平景象,让我烦躁的情绪得到了暂时的舒缓。
109 / 185 我将眼前的画面一一摄入镜头,以“战争中的人们更渴望寻回平静的生活”
为题,将稿件发回总社。
尽管发回的稿件被统统“枪毙”
,但那些镜头代表着我希望战争早些结束的心声。
我没有泄气,继续按照后方指示,去拍些反映当地民俗风情的图片。
我终于在一个市场里拍到一个趴在桌上绣花的小伙子。
据周围人说,他绣花的技术在这附近很出名。
我将小伙子专心绣花的照片发回了总社,心里却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