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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籍名:《诗经漫话》    作者:程俊英


                                    朱熹注:“风,声。”这三句的大意是:尹吉甫作一首歌,他诗的内容意义很伟大,它的土调儿极好听。《左传》鲁成公九年————————————————————————①参见《诗大序》②参见朱熹《诗集传》

        说:“锺仪操南音”,范文子称赞他:“乐操土风,不忘旧也。”按范文子所说的“土风”,即指“南音”而言,称赞锺仪弹奏自己乡土的乐调。《山海经》说:“太子长琴,始作乐风。”郭璞注:“风,曲也。”由此可见,古人所谓“风”,多是指声调说的。郑风,就是郑国的调儿;齐风,就是齐国的调儿;都是用地方乐调歌唱的诗歌。好象现在的申曲、昆腔、绍兴调一样,它们都是带有地方色采的声调。十五国风,就是十五个不同地方的乐调。《雅》是秦地的乐调。周、秦同地,在今陕西。周的都城在陕西省西安西南,古代叫做“镐”。这地方的乐调,被称为中原正声。按“雅”字《说文》作“鸦”,鸦和乌古同声,乌乌是奏调的特殊声音,所以称周首都的乐调为雅,①好象现在人叫北京的乐调为“京调”,叫用京调歌唱的戏为“京戏”一样。《左传》鲁昭公二十年说:“天子之乐曰雅。”风、雅的区别,好象现在俗调和京调的区别一样。雅乐又有《大雅》、《小雅》的分别,朱熹说:“小雅,燕飨之乐也;大雅,朝会之乐。”惠周惕——————————————————————————①据章炳麟《太炎文录初编·大雅小雅说》

        《诗说》说:“大、小二雅,当以音乐别之,不以政之大小论也,如律有大、小吕。”余冠英同志《诗经选》说:“可能原来只有一种雅乐,无所谓大小,后来有新的雅乐产生,便叫旧的为大雅,新的为小雅。”以上三说都没有什么确证;所以,到现在为止,关于大小二雅的区别还没有得到圆满可信的解释,但它们属于音乐性质的区别是没有疑问的。颂,古代就是“容”字,阮元翻作“样子”①,即“表演”的意思。颂不但配合乐器,用皇家的声调歌唱,而且带有扮演、舞蹈的艺术。它和风、雅不同,风雅只清唱,歌辞有韵,声音短促,迭章复唱。颂诗多无韵,由于配合舞步,声音缓慢,多不分章,这就是颂乐的特点。②还有人提出,《周南》、《召南》的“南”和雅、颂都是古代乐器的名字。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释南》说:“可知卜辞之‘八南九南’,或‘一羊一南’,实即‘八铃九铃’,或‘一羊一铃’,《小雅》之————————————————————————————①阮元《研经室集·释颂》说:“颂字&即容字也,故《说文》:颂,貌也。……容、养、羕一声之转,……所谓商颂》、周颂》、鲁颂者。若曰商之样子,周之样子,鲁之样子而已。……《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若元以后欢曲,歌者舞者与乐器全动作也。”②从王国维《观堂集林说·周颂》说。

        ‘以雅以南’,《文王世子》之‘胥鼓南’,实即‘以雅以铃”,‘胥鼓铃’也。”郭先生的意见,认为甲骨文的“南”字,是象形字,象铃形状的一种乐器。这是很有可能的。章太炎《大雅小雅说》说:“郑司农注《笙师》曰:‘雅状如漆筩而弇口,大二围,长五尺六寸,以羊韦鞔之,有两纽疏画。’”另外《三才图会》里也有“雅”的图样。雅确实是古代一种乐器的名字,章说也是可信的。张西堂《诗经六论》说;“从文字通假上来看,古字‘颂’、‘镛’通用。《仪礼·大射仪》‘颂罄东西’注:‘西方钟罄谓之颂,古文颂为庸。'  《周礼·眡瞭》‘击颂罄笙罄’注:‘颂或作庸。’《书》‘笙镛以间’,正作‘镛’。”张先生的意思,颂宇古时候与庸字通用,庸即镛,是一种奏乐用的大钟,就是《大雅·灵台》“賁鼓维镛”的镛。这是一种新的见解,介绍给大家作个参考。但是我们要注意,即便南、雅、颂都是古代乐器的名字,到了编辑《诗经》的时候,这些乐器名字已经都演变为乐调名字了。郭沫若说:“《诗》之《周南》、《召南》、《大小雅》,揆其初当以乐器之名,孽乳为曲调之名,犹今人之言大鼓、花鼓、鱼琴、简板、梆子、滩簧耳。”这个意见是很精辟的。

        风、雅、颂虽以音乐分,但风既是地方的乐调,其配合的歌词,多半是里巷歌谣言情之作,既是民歌,当然会反映人民的生活思想内容与其艺术特点。风诗亦有贵族作品,它流传于民间,得到了人民的广泛传诵和批准。《小雅》中也有民歌,如《谷风》、《采薇》,它可能产生于陕西的郊区,用该地的调子歌唱的,故列入《雅》中。《颂》则全为统治阶级歌功颂德之作。所以《诗经》虽以音乐分类,但这种分类是和诗歌的思想、艺术密切相关的。此外,在这里还要介绍一些与《诗经》有关的名词,这些名词在以往研究《诗经》的著作中是随处可见的。诗之六义:风、雅、颂都是从音乐上得名的,古代的《诗经》整理、编订者们即按此标准将诗篇分类,于是这三种乐调便成为《诗经》中三种不同的体裁。另外,《诗经》还有三种杰出的艺术表现手法叫赋、比、兴,《毛序》将风、雅、颂、赋、比、兴放在一起,统称为诗之“六义”。四诗:有人主张《周南》、《召南》是独立的部分,不能算在《风》里,应该和《风》、《雅》、《颂》并列,叫做“四诗”。倡《二南》独立的,开始于北宋

        苏辙的《诗经传》,当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南宋王质和程大昌才正式承认。王质在《诗总闻》里将《诗经》分为《南》、《风》、《雅》、《颂》四部分,他说:“南,乐歌名也。见《诗》‘以雅以南”,见《礼》‘胥鼓南’,见《春秋传》‘舞象箾南龠’,大要乐歌名也。”程大昌《诗论》从其说,论据和王质说的差不多。到了清代,顾炎武、崔述起来响应。顾炎武《日知录》说:“《周南》、《召南》,南也,非风也。”崔述《读风偶识》说:“南者,诗之一体。”近代梁启超《要籍解题及其读法·释四诗名义》和陆侃如、冯沅君《诗史》都主张《二南》独立说。陈启源《毛诗稽古编》、魏源《诗古微》、胡承珙《毛诗后笺》开始反对《二南》独立,他们的理由约有三点;一、《周官》说的“六诗”和《毛诗》说的“六义”,都没有提到南。二、南是地名,不是乐名。三、《左传》叫《召南》的诗篇《采蘩》、《采蘋》做“风”。以上两派的意见,都有根据,各言之成理。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考证得很清楚,认为“南”是古代国名,见于《世本》等书。他又根据郦道元《水经注》引《韩诗·周南序》说:“其地在南郡、南阳之间,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证明“南”确实是古代地名。周成王把南国

        分给周公旦、召公奭做采邑,采邑不是国,不能加上“风”的称号,所以编诗的人就用采邑地名周南、召南做诗的标目。其实南既然是地名,自然也有它的地方乐调,列在《风》里,并没有不妥之处,又何必独立呢?《毛序》还有一种“变风变雅”的说法,他说:“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这是从它产生的社会根源立论的。马瑞辰加以说明,他说:“盖雅以述其政之美者为正,以刺其政之恶者为变也。”他认为正风正雅是歌颂统治阶级的诗,变风变雅是暴露统治阶级的诗;这是从诗的性质立论的。郑玄将《二南》二十五篇列为正风,《邶风》至《豳风》十三国列为变风。《鹿鸣》至《菁莪》十六篇列为正小雅,《文王》至《卷阿》十八篇列为正大雅,《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列为变小雅,《民劳》至《召昊》十三篇列为变大雅。他们所谓“变”,是对“正”而言,认为暴露统治阶级的诗,是不正的。实际上《诗经》里一些讽刺诗和爱情诗都是好诗,这不是把许多好诗故意贬低了吗?他们所谓正风的《二南》中的《羔羊》,不是一首讽刺暖衣饱食的剥削者的诗吗?《野有死麕》,不

        是反映爱情和礼教的矛盾的诗吗,毛、郑正变之说,从诗的内容看来,是矛盾百出的。所以,我们今天对传统的“风雅正变“说,只能作为参考,切不可被它所束缚鲁诗、毛诗、齐诗又有四始之说。鲁说见《史记·孔子世家》,他说:“《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司马迁认为每种体裁的第一首诗就是“始”。《毛序》说:“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正也;言王政所由废兴也。政有大小,故有大雅焉,有小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毛序》所说的“始”,可能就是指“正诗”而言。成伯玙《毛诗指说》解释《毛序》这段话说:“诗有四始。始者,正诗也,谓之正始。”他所谓正,就是对变风、变雅说的。齐说见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中之《诗纬》,他说:“《大明》在亥为水始,《四牡》在寅为木始,《嘉鱼》在巳为火始,《鸣雁》在申为金始。”按以上三说,鲁说以《风》、《雅》、《颂》的第一篇诗为始,还有可取之处。毛说以《风》、《雅》、《颂》正是始,那是个人的脆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