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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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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书籍名:《瑞典火柴》    作者:小雨康


                                    

            冯筝说,我不是傻子,你是不是动歪心了?

            岳子行半开玩笑说,我要是真动歪心了,你可别像儿子那样哭鼻子呀。

            冯筝愣了半晌神,讷讷地说,岳子行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岳子行说,一句逗孩子玩的话,至于这样吗?

            冯筝说,没你这样逗孩子的,你不会是想离婚了吧?

            岳子行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签个字。

            冯筝正在洗菜,听完将一把菜摔在水盆里,一字一句地说,我早就知道你的勾勾心眼儿  ,今天你把我的话记好了,想让我签字,除非我死!

            冯筝的话像一梭子子弹,每一粒都射进了岳子行的心脏。他怔望着冯筝冰冷的侧脸,一  句话说不出来。他无声地走出厨房,把玻璃门轻轻拉上,心中暗想,好歹今天提到了离婚二  字,过了这道门槛,以后的话就好说了。

            岳子行回到客厅,耐心地辅导孩子英语,直到约会的时间过了,朱旗打电话来催才停止  。他对孩子如此用心,是因为觉得以后和孩子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离婚,冯筝肯定  要带走特特,而且很可能会带着他回扬州,那样就很难再见了。其实他也想要孩子,一是舍  不得,二是为冯筝再嫁创造便利条件。不过他会首先考虑冯筝的要求,孩子是她的命根子,  他不想做得太绝。

            岳子行亲了亲特特,然后急忙出门赴约。在门口换鞋时,他扭头看了看在客厅玩耍的孩  子,心里一阵绞痛。这个家一旦没了,孩子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可这是没办法的事。他  不想为孩子放弃自己的原则,也不甘心为孩子委屈自己半辈子。但不管怎样,孩子都会长大  ,会理解他的爸爸。

            岳子行打车到了波斯特酒店,在一间KTV包房里见到了朱旗和朴正贤,但没想到欣然和  任紫月也在场,心中便稍有不悦。他谈正事时从来不愿无关的女人在场,更何况他不想当着  任紫月的面和别人谈钱。

            吃饭时,朴正贤很快把话题引到了租船一事上。岳子行只顾喝酒吃菜,不肯深谈。肚皮  填得差不多时,岳子行把朴正贤叫到走廊说事儿。朱旗和两位姑娘开始唱歌取乐。

            岳子行上次见了朴正贤之后,对这个能够迅速来钱的路子特别用心。他反复考虑了操作  的可行性,觉得有五成机会玩海供局一把。他约朴正贤面谈,主要想看他是不是真的要玩。

            朴正贤拍着胸脯说自己绝非胡泡,如果岳子行真感兴趣,他可以提供一份该船的相关材  料,并在适当时候安排路尔公司的人去天津看船。

            岳子行说他有七成把握促成这笔生意,希望将来在签订租船合同时,朴正贤能够按租船  年限一次性付清全部佣金。最后补充说,如果对方做不到这一点,他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朴正贤说他需要向上面请示,然后才能答复是否能满足岳子行的要求。两人又商议了一  些细节问题,然后回到包房喝酒唱歌。

            朱旗和朴正贤轮番吼歌,还时不时地请两位姑娘跳上一曲。岳子行不善歌舞,又见任紫  月被朴正贤缠着,甚觉心烦和无趣,就提前告退。朱旗看岳子行坚持要走,就招呼买单,一  起撤离。

            众人出了酒店,在停车场上说了会儿话,然后一一道别。岳子行不想让朱旗和朴正贤开  车送,非要自己打车走。他上了辆等在酒店门口的出租车,驶离时看见欣然上了朱旗的车,  任紫月上了朴正贤的车,接着听到四扇车门沉闷的关门声。

            出租车开出去几十米,司机问岳子行去哪里。岳子行说还没想好。司机哼笑了两声,不  再言语。岳子行问你笑什么。司机说没笑什么,顿了顿又说,怎么,不能笑吗?岳子行不知  从哪里来了一股无名火,说你马上给我停车,我下去。司机说你这人怎么了,我笑一笑你就  下呀。岳子行说你别瞎鸡巴嗦了,快停车!司机嘟囔着在路边停了车。岳子行没付车钱,  下车而去。

            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街上景物肃杀,路灯透着寒意。岳子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像  一只空虚无助的兔子。走累的时候,睡意也跟着袭来。岳子行很想回家睡觉,可一想起几个  小时前和冯筝的那一幕,心里就滋生出莫名的恐惧,非常害怕回到那个叫家的地方去。他站  在街旁想了想,上了辆出租车奔往桂林路。很久没去那个和谭璐的小家了,也许它四处都已  落满了灰尘。他今晚非常想去那里过夜,而且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一进小屋,熟悉而甜美的气息扑鼻而来,有谭璐的体香,有她喷的空气芳香剂,还有一  种嗅觉无法捕捉的温暖的味道。岳子行打开厅灯,见屋里非常干净,地板一尘不染,门口的  方垫上只有一双拖鞋。他激动地喊了一声谭璐,没换鞋就冲进了里屋,可开灯一看空无一人  。

            一只淡蓝色的塑料购物袋静静地躺在整洁的床上。购物袋上有一把金黄色的钥匙。岳子  行像被人推了一下,慢慢走过去把钥匙紧紧抓在手中。钥匙的饰物从他指缝里漏下来,在空  中轻轻颤动。那是谭璐亲手做的十字绣,上面有一座山,旁边是英文LOVE字样。他略微掀开  购物袋,发现里面装着两条崭新的裤子,一条西裤,一条休闲裤。

            岳子行咬紧牙关,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他知道,谭璐走了,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屋来了。

            凌晨五点左右,黑夜开始悄悄隐去,一抹清辉爬上了窗棂。岳子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把手里的烟掐灭,起身下床时头发晕,脚下也站立不稳。他在小屋的床上和衣斜躺了一夜,  眼睛一刻也不曾闭过,加上抽了整整一包烟,所以觉着有些虚弱。

            岳子行想了一夜,感叹日子就像变魔术,短短几年就已物是人非。他想得最多的当然是  谭璐,为这个挚爱过的女人深深痛苦,也为自己辜负和伤害了她深深自责。他也想试着挽救

            谭璐的爱情,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切实际,就算挽救回来又能怎样呢?爱的过程就是伤害,  爱的结局就是不爱,重新开始等于重新失败,与其费尽心机地留住一段感情然后再无奈地看  着它死去,不如将它放逐任其自生自灭。

            天快亮的时候,外面的夜最黑暗,岳子行的头脑也最清醒。他告诫自己,谭璐的梦碎在  你手上,谭璐的爱死在你手上,你只有闭着眼睛往前冲了,因为你没有赎罪的机会,更没有  回头的余地。

            岳子行打了一个激灵,想立即离开小屋,一刻也不想久留。他打开灯,将床头柜和地板  上的烟头收拾干净,把床上的被褥卷起来堆在床头,又用废报纸遮盖在上面,然后拉下电闸  拧紧水阀关好窗子。他在家里很少劳动,忙活了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岳子行坐在席梦思上歇息片刻,然后拎着装有两条裤子的购物袋离开了小屋。古旧而笨  重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他的心颤了颤。这里曾经是爱情的天堂,如今成了爱情的坟  墓。他伤感地想,我也不会再来了,可我把钥匙还给谁呢?

            天已经大亮,岳子行站在略显冷清的大街上,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  个连自己都深感陌生的人。街上有很多晨练的老人,不知谁的小半导体唱着《今天是你的生  日,我的祖国》。他有些心慌意乱。今天就是国庆节了,明天真的要去黑龙江看倪约吗?真  的有必要去吗?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给赵茜打个电话,只要她表现出一丝犹疑,他就会  放弃这次探视旅行。手机屏幕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倪婉的,来电时间是昨晚九点多,当  时他正和朱旗和朴正贤他们唱歌,没听见电话铃声。看到倪婉的来电,岳子行没有一丁点的  欣喜,心里反而生出几丝酸楚和怨恨。他正在平静地忘掉这个女人,这个电话并未让他再滋  生新的幻想。

            才清晨五点多,给谁打电话都太早。岳子行把手机放回包里,决定中午再给赵茜打电话  。他茫然地在街旁站了一会儿,乘最早一班公汽到了青泥洼桥,然后从那里倒车回家。他昨  晚头一次没打招呼就擅自外宿,不知冯筝和孩子怎么样了。冯筝胆子小,他以前出差或晚上  不在家时,她就会跑到特特小屋里,早早地关灯睡觉,连厕所都不敢上。想到这些,他竟然  有些着急回家。

            岳子行开门进家时,里面门锁上挂着的两个空可乐罐咣当作响,吓了他一跳。这是他晚  上不在家时冯筝弄的小把戏。他轻手轻脚在家里转了一圈,发现冯筝果然不在卧室,特特的  小屋门反锁着,绕到阳台上一瞧,小屋的窗子也紧闭着,透过玻璃往里看,只见冯筝和孩子  正挤在小床上酣睡,门上顶了一把餐桌椅,椅子上放了一把菜刀。冯筝睡觉一向很轻,现在  睡这么死,说明她也是一夜没合眼。

            岳子行一阵揪心,惴惴地回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足了离婚的  勇气,好不容易凝聚起决裂的力量,却被刚才令人心碎的一幕击溃。他想起了冯筝曾经说过  的一句话。那是特特过一岁生日的时候,他骑自行车去九州饭店西饼店取订好的生日蛋糕,  回家时被一辆货车刮倒,蛋糕废了,幸亏人无大碍。事后冯筝含着泪说,子行,你是咱们家  的天,你塌了,砸死的是我和儿子。如今三四年过去了,这话说得少了,威力却越发强大。  这个家,这个女人,这个孩子,加起来就是一颗巨大的星球,如果能摆脱它的引力他早就摆  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