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2·奥雷克尔的契约·
－2－奥雷克尔的契约
随着赛斯亚纳的离去，斯·莱感觉这里的空气再次凝固令他无法呼吸，和这样的老人独处实在是没有安全感，他就知道牵扯上尼弥砂不会有什么好事！
站在距他几尺之遥的老人一边拿起破旧木制书架上的一本厚厚古书，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嘶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你知道些什么？”
“不多，都是听说。”斯·莱竭尽全力抵抗魔法对他的侵扰，既然不能说谎那就尽量少说。他使劲挤出几个简单词做为回答，语调还尽量显得很殷勤不让对方看出他的焦虑。
“呵呵，放松一点，年轻人。”花白的须发开始抖动，老人猛烈地咳了几声，“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威胁的。”他说着放下手中的书，惊人的迈出矫健的一步又一次靠近他，这次灰色的眼里闪出兴奋的白光，“告诉我，你都听说了什么？”
“呃，我，”斯·莱觉得自己脑中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正被一个无形的力量往外拖拽，自己的意识完全陷落于外力侵袭，只能手脚冰凉立在原地，无力地听着不受控制地自己说出下面的话，“嗯，关于……关于传说中的那个尼－－”
“尼亚拉！”
赛斯亚纳的声音打断了一切，他的突然出现救了斯·莱。
“是我告诉他关于巫妖尼亚拉的事情的，尊敬的苏萨姆！”半精灵脸上略带怒气，但是语调依旧恭敬，说罢他上手奉上一张薄薄的纸片。
斯·莱暗暗松了口气，老人不再紧紧盯着他，周围的空气也开始缓缓流动。在连连附和的同时他故作卑微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老人的眼睛。
“嗯。”老人不太高兴地点点头，缓缓走回书架边又拿起那本书，“我相信你，狄普塞德，也相信这个人。你们能做到……”他翻开手中的书稍稍查阅，把赛斯亚纳拿来的纸片放入了其中某页之间，古书闪了一下白光，然后合上。
“尼亚拉，那个巫妖，在十年前曾经一度被毁灭在白金龙的烈焰里。然而当时的几名英雄至今仍旧没有找到她的命匣，眼看她复生的时间就要到了，现在教会请求奥雷克尔去寻找并且破坏她的命匣。”老人正视两个年轻人，嗓音显得无比洪亮，“蓝瑟·赛索希斯请你保护好狄普塞德，我祝福你们顺利完成任务。”
语毕，手中的书融为一团光，直击赛斯亚纳心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吃痛叫出声之前又从背后钻出继而击中斯·莱额头。
“啊！”斯·莱本能捂住头。剧烈的痛楚只是短短一瞬，但之后残留下的某种感觉却让斯·莱很在意。他后悔不该跟着初次相识的陌生人乱跑，更惧怕自己中了他们布下的陷阱。但，不会吧？旁边的赛斯亚纳也同样很痛苦地捧着心脏半跪在地，脸色苍白几乎无色，支撑身体的手五指死死抠着地面，污秽的泥土弄脏了衣袍。
应该不是装的。斯·莱转念又想，为什么老人说要寻找巫妖命匣？而尼弥砂又是怎么回事？疑云重重而生。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战士？”老人犀利的目光投射过来，他一直在观察着斯·莱！
“没，没有！”斯·莱低下了头。他不敢多想，生怕再次被他察觉。
“嗯，你似乎还不知道狄普塞德的身份？”老人用全是骨头的手指撵着自己的胡须，这时赛斯亚纳已经慢慢恢复正常，扶着石壁站了起来。
“狄普塞德，既然选中了他就要对他绝对的信任。”
“是！”赛斯亚纳微微鞠躬，抬头面对斯·莱用清澈的嗓音开始毫不带感情的自我介绍（和他在酒馆里的口气截然不同），“我的全名叫赛斯亚纳·狄普塞德，是奥雷克尔的一员。奥雷克尔，也就是神谕宣示所，我们都是神的使者，负责把神谕带给民众。教会花了很多的财力和物力都无法找到尼亚拉的命匣，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不得已向我们求助，如果我们到了冬季的第七天还没有找到命匣……”
从赛斯亚纳翻开的手掌中冉冉升起一团薄雾，斯·莱在扭动的雾气中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被兽人一斧砍倒，兽人背后高举长剑的精灵战士还没来得及偷袭敌人就中箭倒下，在他的背后，黑压压一群地精和兽人战士蜂拥而来……整个坦帕斯城变成血和火之海……
“不仅坦帕斯，整个大陆都会陷于黑暗。”
“这是……神谕？”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是。”赛斯亚纳轻轻合上双手，烟雾在指尖迅速散去，“这是十年前的那场劫难。神谕是不会如此真实的显现的，它只会出现在我们的脑子里。所以要让民众相信，就必须建立威信。”
“可是，你们自己怎样判断寓言的真实性？”
“你怀疑神谕？”赛斯亚纳轻蔑的眯起绿色的眼睛，正要接下去讽刺他却被老人制止了。
“这就是你的弱点，赛斯亚纳·狄普塞德。你不能宽容他人的无知。”
听起来这句话比半精灵鄙夷的眼神更让人气愤，不过斯·莱无所谓，他希望自己表现的越愚钝越好！这样他才更安全。
“我们接受神谕虽然是通过精神层面的提示，但在日常生活中还是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迹象，只要够细心自然会发现。”老者微笑着向斯·莱解释，然后拍拍赛斯亚纳的肩，“和你的新伙伴去吧！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记住，狄普塞德，你要好好珍惜你选中的托帕斯之人。”
“‘托帕斯之人’是什么？”走出密室回到空气清新的室外，斯·莱迫不及待追问。
“一种美丽的宝石，因为我的名字是狄普塞德，所以能和我相配的应该只有像托帕斯那样耀眼的宝石，不过看看现在的你，”斯·莱的相貌的确是无法恭维，赛斯亚纳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唉，算了，我相信神有神自己的想法，平凡如我是不会猜透的。”他耸耸肩一点也不掩饰眼底的轻蔑，笑着走开。
想到事有蹊跷不弄明白不行，斯·莱忍住被讥讽的羞恼，三两步追在他身后：“为什么要和你相配，还有刚才那本书和光……”
“这些问题刚刚为什么不直接问尊敬的苏萨姆？”赛斯亚纳终于在神庙外的小道旁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
可恶！斯·莱意识到赛斯亚纳在存心损他，因为他不愿意协助他寻找尼弥砂就用恶毒的语言不停挖苦他？斯·莱一只手摸向腰际的剑柄。
“怎么，我惹恼你了？”半精灵反应果然很快，他迅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们是伙伴，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我不太能管住自己的嘴，呵呵。”
四周很静，没有什么风，任凭秋日的阳光尽情照射在脸上，暖暖的，这样舒适的环境让斯·莱无法剑拔弩张。正当他暗骂自己太冲动应该再忍忍时，一片树叶轻轻落在他额前，赛斯亚纳很自然伸手从他头顶摘下树叶，轻松道：“原谅我吧，我为那些无礼的话向你道歉。不过因为我没有干脆地回答你的问题就生气实在是没风度哦。好吧好吧，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他优雅地把树叶递向斯·莱，仿佛这是赔礼，可树叶在下一个瞬间化成粉末飞散进空气里。
“但，你也应该对我坦诚些，毕竟我们现在是同伴了。”赛斯亚纳依旧笑着，那只让树叶消失的手却犹如利器横挡在斯·莱面前，“告诉我我们要往哪里走？”
斯·莱警惕地瞪着对面的人。
他居然能在短短瞬间释放魔法！这和斯·莱耳闻的培凯姆信徒的形象不符。别看他嘴上说得好听，笑容也迷人，但出手却一点也不含糊。那片树叶只是一个警告。想到以后的时光都要和这个人一起渡过，斯·莱决定换个方式应付他。
手从剑柄上挪开，斯·莱改为抱胸的姿势靠在半截石像脚下：“你是我的雇主，应该你说了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见斯·莱不露出敌意，赛斯亚纳也将手缩回袖袍，像个诚心请教的孩子和声道，“所以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办呀。”
“怎么办？”斯·莱觉得可笑，“你不是有‘神谕’么？！”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出乎斯·莱意料，赛斯亚纳没有生气更没有讽刺他。他笑了笑，淡绿色的瞳孔慢慢变的深邃而幽蓝，侧身依在石像上更加贴近他，“你很记仇嘛，也……很敏感！”
突然他伸出左手撑住石壁把斯·莱圈在臂弯中，侧头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是你找上我的，我猜你应该早就暗中调查过了吧。”
“哈，你确实有点小聪明，我开始喜欢你了。”赛斯亚纳着抿的嘴形成弧线，“早就从北方军团里听说过你的战绩，他们说你是个厉害的角色，看来是没错，更庆幸的是你不是头脑简单的笨蛋。我喜欢！”
当赛斯亚纳靠近时，斯·莱再次闻到一股香气，似乎不仅是头发，他的皮肤也在散发这种奇妙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花？斯·莱承认他从未闻过这么好闻的气味，像是多种成分恰到好处混合而成的香料，又像纯自然的气息，让人神经舒缓－－想到这，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放松警惕了！
此时赛斯亚纳的手指正从他的发际划过，在他的脸颊上来回滑动，并且低沉喃喃着：“我已经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也应该对我坦诚！我知道，在这层面具后面是一张不一样的脸……”
“哼！”斯·莱抓住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手，顺势轻托其肘部向下后方一推，反身擒住他，“我最讨厌被人碰脸！”冰冷的眼神虽看不到，但咄咄的语气还是让被箍紧脖子的赛斯亚纳感受到那容不得半点侵犯的警告。
可赛斯亚纳却笑得更加诡异了：“呵呵，虽然我看不到你的真面目但是我知道你很在意被人说起相貌说不定你－－”
“闭嘴！”白光一闪，一片薄薄的刀刃从勒住半精灵脖子的手腕里弹出，划破了他的肌肤，血慢慢渗透出来，“我可不会怜惜你这张精细的脸，半精灵！”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嫉妒我吗？”赛斯亚纳开始可怜这个男人了，他轻轻勾动被钳住的左手食指，空中一条细至若无的绿丝随之摆动，一头来自他的指尖，另一头粘在斯·莱的脸上。原来他刚才故意装做抚弄斯·莱的脸其实是为了悄悄释放一根法术丝线牵制住他。
抬起的食指向外一弹，绿丝立刻拉紧收缩；另一端，斯·莱明显感觉脸上的假皮被揪起、已经有一小块撕开了个口子，立刻他全身肌肉紧张的收缩起来。
“如果你知道什么是礼貌，我是很乐意饶了你的，见不得人的先生。”
斯·莱的紧张赛斯亚纳不用看也能察觉出来，他戏谑的轻声说着，抖了一下手腕，紧绷的丝线慢慢松垮，绿眸里满是施舍出来的笑意。
这又是一个警告！
斯·莱松开手臂。他输了，格斗技巧再高明的战士遇到一个深藏不露的法师总是难分伯仲，何况这个家伙爱用卑劣的小把戏。如果想保住自己的秘密就只能认输。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你的蛮力我一样能保护自己。”半精灵揉揉自己的手腕，用放出丝线的手指轻抚自己受伤的脸颊，指尖涌出一小团忽明忽暗的鹅黄色光芒，只一会儿伤口就完全愈合丝毫看不出痕迹。
“那么你的旅行恕我不参与了！”斯·莱发觉认识他之后就不停被耍弄，“我也不想追究你如此对我的理由了，告辞！”
“我需要一个能帮我离开这里的人，也就是你。”半精灵站直身体，认真地说，“奥雷克尔有条永恒不变的规矩：没有合适的伙伴就不允许独自行动，据说是古老的传统，很陈旧但无法打破。我成为奥雷克尔成员之后唯一感知的神谕就是‘只要找到托帕斯之人’，然后我就遇到你了。”
斯·莱收住要离去的步子。
“为什么是我？”
“得到神谕后的第二天我就从北方来的一群人口中听到了你的名字，其中有个牛头人似乎对你‘印象特别深’。”
“然后？”
“就这样。”赛斯亚纳习惯性的扯出一丝笑，“我觉得很有趣就收集了一些关于你的信息。”
“毫无根据就选择了我？”
“这样的理由还不充分？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可以定下契约合作的。只有天生机缘相符的两人才会被苏萨姆认同。”
斯·莱脸色一沉：“契约？”
“就是你看到的那本书。我们必须永远忠诚于奥雷克尔，所以每个成员和组织都定有生命契约，但如果遇到自己的伙伴就可以解除这个生命契约，然后和同伴定下一个新的契约。奥雷克尔的‘伙伴’是终身的不可替换的，双方从各个方面都会彼此影响，包括生命，可以这么说，倘若有朝一日做为人类的你先我而去我就永远不能……呃，还是简单一点说吧，你一定要尽量活的长一些！这样对你我都有利。”
说到这儿，浅色的绿眸颜色开始变深，但很快他又恢复轻松：“不要咬牙切齿，放松点！直说了吧，事实是：我想寻找尼弥砂、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主动接下寻找命匣的任务，所以找上你。而且我猜这么多年都没人找到的命匣，很可能就藏在那个地方，这岂不是一举两得，你觉得呢？”看着斯·莱的眼睛就能知道他是多么的吃惊和气愤，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如此敏感，这个人细腻的心思和他的外表一点都不配，真是有趣、有趣！此刻赛斯亚纳的表情已经乐到了极点，他尽量不笑出来，压着嗓子继续说：“你对我来说，是引领我找到尼弥砂的托帕斯之人，这个可是神谕……够了够了，我还是不习惯用这么严肃的腔调说话，还要面对你这张可笑的脸！”终于半精灵开始捧腹大笑，“抱歉，我实在克制不住自己，哈哈哈哈！”
“我的脸就那么可笑吗？”斯·莱严重怀疑这个半精灵有半身人的血统，当然他是不会拿种族来开玩笑的，他可不像象赛斯亚纳那样口无遮拦。
“不要生气嘛，呵呵。苏萨姆能窥视人心，所以我必须告诉你真相才能躲过他的读心术。过了他这一关我就自由了！”
“哦。”战士若有所思不住点头，回想当时的感觉，“原来读心术可以解读事物的真假，如果你告诉我的是假话，那么你的谎言也会暴露……”
见他全无意料中的惊讶，半精灵觉得很无趣：“也不完全是这样啦，因为我必须对你‘我的伙伴’说实话，这也是契约关系的基本要求。不过－－”他凑近斯·莱，漂亮的绿眼睛盯着他，“你挺了解法术的么！我选择你果然没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彼此的伙伴的！我说过很多次，你是我的托帕斯。”赛斯亚纳强调着，言下之意这是斯·莱的荣幸应该感激万分才对。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尤其是女人，看到赛斯亚纳这种泰然说出不屑的话语、双眸中带着坏坏笑意的神态，定然立刻被他擒获身心。可是，在斯·莱看来这家伙专戳自己痛处，还说的那么自信、那么自我感觉良好！黑眸中燃起愤恨的火光，战士捏紧的拳头咯吱做响，不及对方反应，右拳就挥了过去。
要不是半精灵躲闪得快，怕是这记重拳就会打碎他那漂亮完美的下巴。
“怎么又发火了？怪不得人家都说你脾气不好。”赛斯亚纳快步跟上一言不发的斯·莱，“喂，我们往哪边走？”
“这个你来决定。”
“呃？不是你在带路么？”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那我跟你走好啦！去哪里由你决定！”
斯·莱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俊朗的脸，上面还挂着不恭的笑容，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你是我的雇主，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说了，由你决定！”赛斯亚纳走过他跟前诡秘一笑，“因为神谕是这么说的！”
战士黑着脸（虽然看不到真实表情）一手扶剑：“我警告你，我才不在乎什么契约什么伙伴，你做出来的事情你自己要负责！”
“呵呵。”半精灵惬意地依靠在半截石像上，“我想，你也和我一样对尼弥砂很感兴趣吧？那么我们相互为利有什么不好？”
“铛！”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从他耳畔擦过，要不是斯·莱拔剑够快拨开箭的走向，赛斯亚纳早就一箭封喉了。惊魂未定的他连忙离开石像几步远，摸着尖尖的耳朵。
“不要太得意忘形放松警惕！”战士手中的利剑散发出阵阵寒气，他锐利地扫视四周搜寻敌人所在。
“抱歉，我……刚才那个是机关，我不小心碰着了。”他拽拽斯·莱的斗篷，示意他放下剑。
“什么？”剑依旧横在胸前，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
“真的。”半精灵避开那柄恐怖的长剑，小心走到斯·莱前面指着另一个石像伸出的手，“当年为了防止兽人军团入侵，教会在这里设置了不少陷阱。”
战士鄙视地瞄了他一眼，手腕一转漂亮地收剑回鞘。
“就你这样还敢说没有我的蛮力一样能保护自己？”他丢下这句扛着长剑大步走开。
赛斯亚纳眨眨绿眸，看着斯·莱的背影，心想：这家伙还真是……和这样的人旅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有趣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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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奥雷克尔（oracle）克斯塔伊尔大陆上神秘的神谕宣示所，其成员均为特别挑选定神谕者。
注2：托帕斯（Topaz）意为“火”，一种硕大美丽的宝石，据说佩戴上它可以增强勇气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