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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龙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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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籍名:《灵龙丸》    作者:许幼美


                                    你打过可以名震千载的胜仗吗?作为一个臣僚竟然奚落国家的领袖,就是对国家的不忠不义。作为一个国民当面侮辱异邦人,真是品德低劣,你还有什么资格到神庙里来?神都不想再看见你了,出去吧!”

            我说完这番话发现身边围上来一群人,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在这之前议论之声已经不绝于耳。因为觉得太羞辱所以忍不住要说出来。那个人憋了一肚子气,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还说道:“咱们走着瞧吧!”

            我发现自己又给他树立了一个敌人,忽然万分悔恨,唉,冲动真的是魔鬼。然而我听见身后的人大声道:“地米斯托柯利愿意随时随地奉陪!”

            我意外地回头看着他,这时他把目光投向我,冷峻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你做得对,我的公主。”说完微笑着把掉在地上的红色方巾捡起来,给我披在肩上,“我们回家吧。”

            “嗯。”

            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我被他搂在怀里,很久都没有说话。忽然他对我道:“对不起,因为我没有当好这个领袖,使得你在人前受到羞辱。我很……”

            我捂住他的嘴,眼泪顷刻间掉了下来。他看了看我的泪眼,失落地垂下眼睑。我对他道:“你绝对是一个杰出的领袖,你也没有一点对不起我的地方。不管人们怎么看,怎么说,那不应该是我们所关心的事,我会陪你走到最后。”

            他像是获得了莫大的鼓励,脸上有了些许红润,璀璨的冰睛充满了热情的光芒。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此后,他叫人在我们的住所旁修建了一座月亮女神的神庙,是为了感谢我的鼓励,他将其命名为“阿里斯托布莱”。他又将自己的立身雕象安置在神庙旁边,代表着他将永世守护着我和我们的家。

            然而在这之后不久,国民大会即秘密地通过了一项提案,因为元老院竟然对地米斯托柯利的奉献和功绩视若无睹,宁愿相信豪族党捏造出来的流言和伪证。准备使用陶片放逐法将他驱逐出雅典。

            陶片放逐是专门为平息国内的怒气和怨愤所设立的一种投票表决制度。每个人都可以把自己不喜欢的人的名字写在陶片或瓦片上,如果一个人的名字被投了六千票以上即对其放逐。

            住在城外深居简出的我根本没料到情势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盼望着他的马车,因为医者断定我怀了孕,我急于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他终于回来了。我飞一般地跑下楼,看见他正走下马车,脸上的表情落寞而哀伤。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缓步走过去。

            “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红润的脸颊,勉强一笑,“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呢。”我微笑着道。

            他一愣,“哦,那你先说吧,我的公主。”

            我的双目立刻弯成了新月一般,趴到他耳边小声道:“我,……你要做爸爸了!”

            他立刻扶住我的双肩,讶异地盯着我,“你是说,你……”

            我甜甜地笑了起来,朝他点点头。他一喜,眼睛竟有些晶亮,但不知怎么忽然又蹙了蹙眉。我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困惑重重。按理说他不应该把我抱住然后吻我吗?至少也该说几句表扬我的话吧?我想起来他说有事要说,于是问道:“那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呢?”

            他欲言又止,拉着我朝屋里走去,“走,进去再说吧。”

            他让我坐在椅子上,单腿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臂道:“……我爱你和我们的孩子,但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离开一段时间,我保证我一定回来。你会不会怪我?”

            我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满眼蓄泪道:“你说你要走?你是孩子的父亲,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要离开我?在你心里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我当然不会怪你,我会恨你!”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抓住我的手腕,盯着我的双睛。我恐惧地刚要向后缩。他却一下将我抱住,带着哭腔道:“我爱你,我爱你,我永远爱你……”我的心骤然颤抖了一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你为什么流泪?”我敏感地捧起他的脸,发现他蓝色的冰眸外面布满鲜红的血丝,不人不鬼的。我顿时抹掉脸上的泪,失声道:“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恨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一丝希望的光芒。就在此刻,门一下被卫兵撞开了。我一惊,躲在他怀里道:“他,他们干什么?”

            “将军,请跟我们走吧?”一个卫兵用毫不恭敬的语调说道。

            地米斯托柯利站了起来,我拽住他的披风,他回头看着我,悲伤的神情叫我心痛至极。我颤抖的声音道:“你不要我和孩子了?”

            他的眼泪顿时滚滚而落,他展了展眼睛回头对卫兵道:“再等一小会儿,好吗?”

            “我们已经违反了规定让您回来告别,您还是别再让我们为难了吧!”他的卫兵在这一刻变成了看守他的人。

            “我只想和我刚有身孕的妻子说几句话,……就当作我求你们。”地米斯托柯利不得不使用卑贱的词语恳求面前的人。

            我使劲儿咬着嘴唇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心一再地为他抽痛着。人民就是这样对待拯救他们的恩人,就是这样无情地剥夺了他的尊严。我定定地看着他。卫兵互相嘀咕了几句,最后终于开了口:“好吧,不过就一口烟的时间。记住!”

            地米斯托柯利点点头。卫兵咣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我瞬时扑到他的身上呜咽起来。我怎么让他受到这样的侮辱,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他扶起我的肩膀,给我擦了擦眼泪,“我的公主,以后都别为我这样哭了,会伤身体的,至少为宝宝想想。我会回来的,……但是非常的抱歉,也许我不能抱刚出世的孩子了。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两个名字,男孩儿就叫阿克普妥利斯,女孩子就叫莫西普妥勒玛,你知道它们的意义。如果是龙凤胎就更好了,……”

            我点点头,哽咽道:“你……要……去多久?”

            我推了推他的胸膛,他难过地躲避着我的眼睛。我忽然心里一缩,惊道:“十年?难道是十年!不——”

            他锁住我歇斯底里的双臂,心痛地吻上我的唇。我们的咸涩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并渗透进我们颤抖的吻里。十年的时间!十年!我知道,等待他的将是诬陷、审判和暗杀。想到这里我突然止住了眼泪,道:“我要跟你去!”

            “不行!”他眼中的伤感和无奈瞬间被坚毅代替。他将我的手掳下去,起身就要走。我还想拽住他,他却一转身有意地一撩披风使我的双手抓了个空。他推开门就走了出去,没等我跑到门口就关上门并对卫兵道:“请派个人看住这扇门,直到明天。”

            “哦?需要那么做吗?”

            地米斯托柯利突然大吼道:“给我看着这扇门!”

            卫兵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遵命!”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拼命地砸着门。当我跑到楼上的窗前,他已经上路了。

            我绝望地朝着他的马车喊道:“地米斯托柯利!你别想就这么丢下我——呜呜呜……呜呜呜……”

            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

            门被卫兵堵住了,到了明天他就会走出很远,我该到哪去找他呢?不过我相信凭借对地理的了解和流利的希腊语,我一定能找到他!

            我站在镜子前毫不犹豫地把一头长发剪掉,然后换上男佣的衣服,再次把婆婆的画像卷起放进竹筒里背在身上,最后带上家里仅有的一袋金沙。

            我敲了敲门。听见卫兵说道:“别砸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我咳嗽了一声故意放低声音道:“夫人已经回去睡觉了!我是仆人。我说你不能一夜都在外面站着吧?不如进屋里来坐在椅子上吧!我们家还有新鲜的奶酪可以奉献出来。”

            卫兵把门打开了,看到了我稍稍有些困惑。这时我将一盘香喷喷的奶酪端在手上,他的视线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在这个年代平民很难见到好吃的东西,他接过盘子,用手抓起一块放入嘴里,“哇!执政官家每天吃着这样的美味啊!”

            我站在他面前,眼睛盯着敞开的门,心想,找个什么理由走出这扇门呢?

            “啊!对了,大人说他不在家的时候不许让花圃枯萎,我可以出去一下给花浇水吗?”

            “不行,明天再浇吧!”他又吃下了一块奶酪。盘子里只剩下了一块儿。我心急如焚,左想右想也找不到更好的事由,忽然看见了酒架上的陈酿,走过去拿了一瓶最烈的葡萄酒,倒上了一杯,“你再尝尝这酒吧,连大人都舍不得喝呢!”

            “咦?你很慷慨嘛!”他接过酒杯刚要喝,又道:“执政官真奢侈,家里净是好东西!”

            我点头道:“没错。”

            “不过……”一口酒下肚,他脸上已经上了色,“要说起来,我倒觉得他没有谣传里那么丑恶,……嗝,嗝……”他有些醉了,朝我举起空杯。我又给他倒了一杯。他接着道,“……为了给水手和士兵们谋福利他绞尽了脑汁……”说完这些话,他歪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我走到门口转身看了一眼这个酒后吐真言的卫兵,“所以嘛我才爱他,我要去找他咯!”我踏上了追寻丈夫的路。

            我忽然想起他的流放地是厄基纳岛,那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希腊岛屿,此刻,恐怕他早已被送上了出海的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