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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身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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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书籍名:《侧身官场》    作者:郝树声


                                    

            回到厂里比较简陋的会议室,张英群厂长系统地汇报了生产经营情况,曹磊局长边抽烟,边不时地插上几句话,对张英群厂长的汇报做补充,很内行。杜书记作了指示,精辟而且独到。他说了我们内地纺织工业和沿海地区的差别,说了市场竞争的残酷性,说了应当如何站稳脚跟,寻找突破口,上一些具有前瞻性的拳头产品,在别人还没有意识到时,就已经打开了市场。这一切并非空话,杜书记明确指出了几种在国内外具有发展趋势的产品,让女厂长赞叹不已。连说:“杜书记太懂行了。我们一定马上调整思路。”曹磊局长下话:“张厂长,搞出方案后,马上向杜书记汇报!”说到安全生产时,杜书记对曹局长说:“老曹啊,我看你这个工业局长就不够格儿。别看你很内行,但你有一个毛病被忽略了,你的烟瘾那么大,在这个厂抽烟就是一种失误。”

            曹磊局长尴尬万分,头上冒汗,面色赤红,狠狠地把烟掐灭说:“书记批评得对,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出得厂来,握别了众人,已经十一点钟。杜书记对司机小翟说:“去医院!看一看司马皋去!”

            杜书记他们到了医院,由小翟带路,直奔外科病房。只见司马皋躺在病床上,头上缠满了绷带,腰里裹着一个白色的围腰,右臂和右腿打着石膏,脖颈被拴在床头上,两只脚被两块红砖牵引着,痛苦万状。见到杜书记到来,不知是痛还是感动,说不成话,只是流泪。他爱人小高也陪着司马皋抽泣。

            杜书记这里摸摸,那里敲敲,很是关切。安慰了司马皋一番,详细询问了一旁守着的管主任、侯主任,以及齐院长、主治医师,了解司马皋受伤的经过和伤情及治疗办法。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应酬,项明春才了解了一个大概。

            原来,就在今天早晨,司马皋起来后,穿着秋衣、秋裤,跑步到机关院外大街上锻炼身体。出了中山路向东二百五十米,向北折转,到唐风路,又五百米一折转,到了秦韵路,又跑了五百多米,刚从秦韵路再折转到汉武路,眼看就要完成一天的必修功课,不料从一条胡同里突然蹿出一辆小车,开得还不是太快,就把司马皋侧身撞翻了。司机认得司马皋,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即拨打本县120急救车,就把司马皋送到了医院。然后,才通知了县委办公室值班室。司马皋的爱人小高已经把饭做好,焦急地等着司马皋回来吃饭,心想,这个人真是,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你总不能穿着秋衣、秋裤,给杜书记办事!你不吃饭我怎么办?我也要赶快去上班呢。正在心里不停地抱怨的时候,吕双朋跑来告诉她,司马皋受伤住院了。小高一听,迷了一阵子,当即哭着骑上车子,向医院飞奔。

            经过检查,伤情不重不轻,右臂骨折,肋骨三条软骨骨折,右腿破裂性骨折。此外,呕吐不止,是典型的重度脑震荡。医生们对于处理这种外伤,很有经验,立即采取了措施。因为怕他脊椎中枢神经损伤,就采用了牵引术,把他的两头吊了起来,做观察辅助治疗。

            消息传到主任们耳朵里后,办公室的一帮人,全部到医院探视了一遍。只有项明春跟杜书记出去了,还被蒙在鼓里。

            管主任把项明春喊出去,对项明春交代:“司马秘书出事儿以后,杜书记打电话问司马皋为什么未到?我说司马皋出事儿了。杜书记安排抓紧治疗。又说,去色织厂是已经定了的事情,要一个人来跟我去。我说,你看谁比较合适?杜书记就亲自点了你的将。杜书记说,小项的思维敏捷,以后就让他来跟我吧。跟一把手是个重活儿,苦差事,你要小心谨慎一点。看来,司马秘书要住很长的医院,你以后就跟杜书记吧,信息工作另行安排人就是了。以后,杜书记有什么思路和动向,你要及时地跟我和惠主任沟通,免得我们工作被动。”

            项明春点头答应。心想,从此,我在县委办公室算换防了,一切又得从头做起。

            事实上,那天司马皋见到杜书记去看他,流出的不是因为疼痛、因为感动的眼泪,而是难过。他虽然重度脑震荡,但头脑仍然处于清醒状态。当他一见到项明春跟着杜书记一块儿去看他,心里马上闪出一个念头,看来跟县委书记的活儿,恐怕这一辈子已经做到了头。项明春肯定比自己更能干,他即使身体能够复原,杜书记也一定不会再用他了。跟不了一把手,自己也当不了主笔,在办公室继续干下去,自己顶多是一个二流角色。突然失去了“权力”,让谁也不好受。命运正在给他开一个无情的玩笑,让父亲朝思暮想期盼的,自己不懈努力追求的出人头地的梦想顷刻化为泡影。

            出车祸这事情一点先兆都没有,让人猝不及防。他父亲死后,他曾经打开了赵半仙给他的那个“锦囊”,这是赵半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过百日不能看的宝贝,只见上边只写了十六个字:

            秦宫有商,朝贺四方,

            问鼎在厢,五世其昌。

            对这十六个字,好像是刻在了脑子里,让司马皋反复背诵,记得滚瓜烂熟,可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这十六个字又冒出了脑海,仔细想想,还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自己受了重伤,在这些字面上反映不出来任何迹象。倒是前年在泰山上抽的那一个签,预示的那个不吉之兆,可能今天算应验了。但时间已经经历了那么久,如果到今天才应验,岂不是笑话?只有赵半仙的这十六字箴言,也许才能说明问题。他想,如果用自己学到的那些易学方面的知识分析,这赵半仙用这么隐晦的字眼,暗示的不知是什么结局。也许赵半仙不过是故弄玄虚,不会有什么实际意义。也许其中的含义,到一定时候才能显现出来。现在又突然发生了这一场车祸,自己躺在病床上,最让人羡慕的工作痛苦地易人了。从这个意义上讲,自己身体受损还在其次,恐怕今后的前途也随之葬送了。如果真落到如此下场,怎么对得起含辛茹苦、日想夜盼自己出人头地的父亲?怎么对得起曝骨荒野、另择墓穴的爷爷、奶奶?人啊,命运真是一个难解的谜,莫非自己命该如此?早知这个下场,又何必下那么大工夫和本钱迁坟呢?看着泪道不干的妻子小高,他从心里自责,为什么粗心大意,被汽车撞倒?又一想,自己又咋算不对,出现这个闪失,并不是自己有意失误,一点也不能怪自己。想着想着,头痛得厉害,也就丢开不去想了。

            项明春搬到了大院西北角的常委办公楼。在杜书记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办公室,原来只有司马皋一张桌子,现在不可能腾出来,他只好让吕双朋和姜青发两个人,把楼上自己用的桌子搬了过来,虚拟着和司马皋对面办公。

            跟一把手跑,真是个苦差事儿,时间上要比在大办公室紧张得多。坐在这个办公室里,随时随地处在待命状态,等候杜书记传唤。原来的通讯员小山子,早已被安排到县人民法院当法警了,现在的通讯员叫小冬子,是一个聪明伶俐又有点刁钻古怪的小家伙。只要有一会儿闲工夫,就从隔壁到项明春的屋里,从衣袋里掏出一盒揉得发皱的好烟,给项明春敬烟,嘴里说着:“项哥,有事没事儿,上根白棍儿,上根白棍儿,咱谈话有劲儿。”说着,再陪着项明春抽上一支烟。项明春知道,这小伙子在外边从来不抽烟。项明春很喜欢这个小家伙,也把自己的烟给他一支,一来二去,两个人甚是投缘。

            项明春知道,自己原来在楼上的待遇没有了。首先提水就得自己动手动腿,因为经常见司马皋就是自己去茶炉打水喝。打了几次,邬庆云从楼上下来,对项明春说:“明春哥,你很忙,水就不要自己打了,我打水时,给你捎一瓶也就够你喝了。”因此,项明春的茶瓶就天天红的、蓝的互换着,让项明春的心里感到暖暖的,觉得小邬脸上虽然依然很冷淡,但心里却仍然是热的,只不过表现形式变了。

            小冬子发现了这个现象以后,就对邬庆云说:“小邬姐,你是个大局长,怎么好意思让你给项哥打水呢,这不是在批评小兄弟吗?”

            邬庆云说:“小冬子,你每天要伺候五六个领导,不是太忙嘛,小邬姐这点事情也不是不能办。”

            小冬子说:“没问题,我每天把领导们倒掉的水也不知有多少瓶,匀出来两瓶就够项哥喝了。以前我从不给司马提水,主要是嫌他架子太大,看见我就好像没有我这个人,项哥就不同了,对我可亲哩。”邬庆云就不再坚持,况且提水的举动太招眼,小冬子包下来以后,她就很少再来项明春处了。但有一次,她专门找了项明春一下,对项明春说:“明春哥,我想了好久,还是应该给你交代一下,反正说不说你都知道,到了这里,跟在前边工作不一样,你可要小心谨慎,伴君如伴虎啊!”项明春感激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