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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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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书籍名:《非常日记》    作者:徐兆寿


                                    他开始怀疑人世间的一切,他似乎要重新解释这一切。他也像林风一样疯狂地写着,不同的是,林风在忏悔,而他在发现。

            只是偶尔,他也会习惯地到网上去看看。一个黄昏,余伟正在看自己的邮件。他收到的邮件很多,但大部分是一个人发的。独生子女大概从网上看到了林风的事,也看到了网上对余伟的批评,发来过很多封信,劝余伟不要把这些人的“无耻之言”当回事,还劝余伟要振作精神。余伟看着就觉得好笑。现在倒好,反过来是“病人”给“医生”看病了。再看看这封信的邮发日期,已经有些时日了。余伟没有回信。他非常矛盾。经过这几个月寂寞的苦思,他不愿意仍然呆在屋子里,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走出去,走了这扇孤独的门,而且他权衡了很久,仍然觉得心理学是他的事业,他愿意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正如未来的岳父对他说的那样:在那儿跌倒,我就要在哪儿爬起来。但是,他的心里充满了顾虑,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他不愿意在这时候再次受到挫折,毕竟独生子女是一个病人。

            突然,他又收到一个电子邮件。还是独生子女发来的,她告诉余伟,她听他的话已经开始戒毒了,只是她觉得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她说话,她非常孤独。她希望余伟今晚能答应和她想见。她说她在一家咖啡厅等余伟。她在附件里发来了她的照片。她想得非常周到。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最后的落款成了“新生”。余伟觉得这个名字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实在太可笑了,但他知道,这是独生子女为了见他而表示的诚意。

            他犹豫了一阵,终于出门去了。

            他意外地发现,刚刚下过一场雨,这时的天空已经放晴,格外洁净。夕阳将整个世界都涂成一片金黄,校园里的树已经染上新绿,在它们的脚下,春草勃发。一阵春风吹来,虽然还有一丝寒意,但却送来了无比新鲜的空气,他深深地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春天终于来了,他想。

        第二部分

            我真的觉得这没什么。女人都爱干净,干净的女人都爱挑男人的刺。女人还是懒一些的好,这样男人会轻松一些。实际上,我发现,懒一些的漂亮女人是最迷人的。

        《非常日记》五(1)

            7月10日

            又是一个暑假。我已经写信告诉父亲,我在这里找了一个家教,整个假期可以挣300元钱,非常可观。如果能再找一个,就可以挣到600元,这样弟弟花的钱我也可以供给。父亲没有回信。父亲也不会回信。

            一如逃难一样,整个楼都空空荡荡,到处都是纸片和垃圾,像是被谁翻了一遍。只剩下不多几个狼狈不堪、神情落寞的学生。我在狼藉的宿舍里茫然地坐着,心里极度难过。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去做些什么。只觉得很闷很闷,闷得快要死人了。我赶紧跑了出去,跑到楼外面一个空旷的地方,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伤悲了。我不知道再往哪里去。我觉得必须要找一个人,哪怕是说着无聊的话,或者在街上闲逛也行,必须要找一个认识的人,否则这孤独和茫然会杀了我。

            我找了一遍,竟然一个人也不认识。实际上,我特别想找一个姑娘,一个认识但不一定有什么关系的姑娘。在她那儿小憩一会儿,安慰我因孤独而恐惧的心。可是,我空荡荡地在一样空荡荡的校园里游荡着。

            我来到了操场上,孤独地坐在诺大的看台上。我的孤独很大很大,需要比整个操场还要大得多的空间,需要和天空一样辽阔的空间,需要和宇宙一样广远无限的时空来包容它。我第一次发现它是那样大,那样实在。谁说人的精神是虚的?那间小小的宿舍把我差点挤死。现在好一些了。我平静下来。仿佛那孤独和恐惧都像烟尘一样散开了。

            我忽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弟弟,想起了姨姨。我为没有回家帮父亲割麦子而内疚,觉得自己是那样自私,自私得简直连自己也厌恶起自己来。

            我觉得痛苦也是有重量的。我的心都快被压破了。

            我突然想大声地哭。可是,不但没哭出声来,也没有流下一滴泪来。

            只有我的心在痛,在流血。

            7月15日

            我联系的那个家教有了问题。女主人给门房打来电话说孩子的爷爷突然去世了,他们全家要到乡下奔丧,可能至少得一周时间才能回来。

            我只好得等。下午时,我照街上那些做粉刷工作的民工们写了一块招牌:因为找不到木板,便在一张十六开大的硬纸板上写上招聘启事。我在学校附近的市场门口候着。人们都好奇地看着我。刚开始时,我还有些羞涩,后来我就有些无所谓了。我拿出一本书来看着,任凭人们怎么看。整个下午没有顾客来光顾。

            7月16日

            中午时,我就拿着那快招牌来到了市场上。

            下午四点时,有一个卖菜的妇女过来问我:

            “一小时多少钱?”

            “八块。”

            她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问我:

            “你家在农村?”

            “是的。”这是我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

            “你怎么不说普通话?”

            “我……我……”这也是我极不愿意听到的问题。

            她摇摇头走了。我像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当我抬起头来时,正好碰到那个女人斜眼看我的字的神情。那神情彻底地将我激怒了,可是我没有勇气来愤怒。

            再没有人光顾我。

            7月18日

            接下来几天,我几乎没有勇气再去找家教了。我的眼前一直闪现着那个妇女歧视我的神情。但为了吃饭,我鼓足勇气又守候在市场门口,可是一无所获。我看见很多人用那样疑惑的甚至带点可怜的眼神打量着我,还有一些莫名的笑。我的自尊心已经全部被伤害了,而伤害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无所谓了。我再也不看人们,只是用心地看着自己的书。我看见自己的灵魂鲜血淋漓地躺在菜市场口,过往的人们都要踩一脚,用那样世俗的肮脏的脚狠狠地开心地踩着,直到听到我的灵魂在嘶哑地呻吟,他们才快乐地扬尘而去。我也走了过去,冲着那伤口慢慢地踩着,狠狠地用脚拧着踩,直到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才罢休。我看见它已经变成了张皮,可以随意地披在身上,也可以把它拧成一根绳,甚至可以把它揉成一团抹布,擦净我屁股下面的水泥地。

            只有两角钱了。我希望那个孩子赶快回来,又希望下午能遇到一个好心人,甚至希望下午能突然获得什么横财。

            我拿着招牌再次来到市场口。下午三点钟时,忽然来了一批人,穿着白大褂,抬着桌子和宣传牌。原来是号召人们义务献血的。
            我的心里一动。但我下不了决心。

            眼看太阳又要落山了。还是没有人光顾我。再也没希望了。我没有钱打电话,但我想,如果那家人回来的话,就好办了。我可以给电话的主人押个什么。我给那家人打电话,希望他们现在就回来。依然没有人。

            我回到了宿舍。正好是吃饭时分,但我拿什么去打饭呢?

            我徘徊着。忽然看见一个老乡。我们曾见过一次面。我向他走去。

            他冲我笑着,远远地喊我:“老乡。”

            我一看,大喜。原来他还认识我。他冲我说:

            “不好意见,老乡。我只有两毛钱了,给借二十块钱。我今晚回家,明天就给你寄来。”

            我苦笑不得:“我也是要向你借钱的。我一分钱也没有。”

            “再能不能找个熟人借点?我是一个人也不认识。”

            “我也是。”

        《非常日记》五(2)

            我们在那儿等着,希望能出现一个熟人。暑假本来就人少,一会儿就基本上没什么人了。他说,先打一个馒头,两人吃了再说吧。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半个馒头不吃则已,一吃更加饿。怎么办呢?我们想用什么东西先押上,把肚子喂饱再说。我想了半天,没什么可以抵押的东西。他有一个收音机。

            于是我们到校门外一个饭馆里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老板,把收音机押下,给了我们两碗饭。我们都觉得这顿饭是那么香。虽然我们家很穷,但无论如何也没有饿过肚子。家里没有了,可以到邻居家借着吃。现在,我们竟然落到了这种境地。

            可是,吃过饭后,我们又发愁了。还是没有钱打电话,但我还是打了,还是没有人接电话。他开玩笑地说:

            “怎么办,老乡?我们是家也回不了,肚子也吃不饱,总不能去卖血吧?”

            我一听,对他说:

            “你知道卖血的价钱吗?”

            “不知道,肯定少不了。咱们这么好的身体,只要能弄到回家的钱,就行了。”

            7月19日

            早上,我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给饭馆里打工混饭吃,捱到那个家教开课时就有救了。可是,一大早,那个老乡就来了。他的身体的确很好,人也是那种很冲动的人。他说,走,卖血走。我说,要不我们先打工。他说,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回家的钱啊。他说他心里急得很,他就是要去卖血,问我去不去。

            我一激动,就跟着他去了。

            中午时,我们有了钱。他宿舍也没回,径直坐车回家去了。我的身体有一些虚弱。总算有钱了,可以再维持几天。

            7月22日

            学校里开始举办各种培训班,上函授的学生也报到了。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晚上,我看到很多打扮入时的女人在校园里穿行,展示着她们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