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在他看来,这是好事,这说明人们开始关注他了。
他觉得还是有些累,想继续休息一会儿,就关了电脑。看见林风的小说放在桌上,于是拿来继续看下去。他也想知道后面的情景。
《非常日记》八(1)
1998年10月20日 晴
学校举行了第一次毕业生就业大会,系上给我们读了相关的文件。大家都感到前途茫茫。企业不能去,事业单位都说没有编制,不愿意要我们。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三资企业和一些名牌产业。家庭背景好的同学可能出路会好一些,像我这样的人就无路可走了。父亲是绝对帮不了我。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帮我。我可怜的“表姐”曾经说,在我毕业的时候要帮我一把,现在也成了一句空话。我决定考研究生。我曾经就这个问题和父亲讨论过很多次,他都不大情愿。他希望我早日毕业,回到小县城去,一方面帮弟弟读完书,另一方面还可以帮助家里。我也曾经想过在那里的政府部门谋一个职,但我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回到那座破烂的小县城。我的外语很好,专业课本来也不错,现在只要再好好复习一下,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10月22日 阴
无产者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安祺的姑娘,是广州一家公司的职员,今年刚刚大学毕业。他们在网上已经聊天很久了。这些天以来,他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职业,只一心想着那个安祺儿,所以只有他心情很好。
这对无产者来说,是革命性的事件,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今天,他高兴地对蓝调说:
“她给我发照片了。”
“没有打印下来吗?”
“打印太贵了。”
下午,我们都觉得有意思,就一起去网吧看无产者的安祺儿。下载了很长时间,我们才看到她的真面目。不算很漂亮,但一看就是那种让人静心闭气、羞花遮月的姑娘。不过,我们都觉得可能是骗局。蓝调说,很可能是把那个明星的照片给发过来了。无产者说,也许吧。他尽管这样说着,还是很高兴。
我也上了一会儿网,虽然网速很慢,但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还真有意思。蓝调坏悻悻地给我打开了一个色情网站,正要看,过来了一个人,我不好意思地赶紧关了页面。蓝调说,晚上我们再来看吧,那时候人少。
晚上,蓝调、无产者和我又来到网吧。蓝调似乎知道我要看什么,给我把下午的那个网站打开了。我心惊肉跳地看着,一面害怕别人看着。蓝调安慰我说,别怕,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说你呢。实际上都是一张张图片。大部分是男人和女人的裸体照片,有身体局部的特写。我看到有很多是女人的阴部的照片,就感到血液盖过了头顶。我一张张地仔细地看着,联想起生活中的几个女人。
夜里做梦,还在看那些照片。
10月23日 晴
大部分人还是实习,我的课因为上完了,现在无事可做,只好去图书馆。
图书馆里坐着很多女生。我不由地又想起了昨晚上的情景,只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可是到了晚上,经蓝调一叫,我又去了。
我可能有窥阴癖。有窥阴癖的人并不是我一个,似乎我们宿舍里的人都有,比如大家一起去上网,我发现他们和我一样,看的最多的也是女人的那里。鲁迅讲过一个故事,这是郁达夫给唐弢讲的,唐弢又拿来说给大家的,说是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临死前怎么也闭不上眼,徒弟们就问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绕了半天,老和尚说是这一生没有见过女人的阴户。徒弟们商量了半天,就去找来个妓女,等妓女把裤子脱掉后,老和尚一笑,说原来跟小尼姑的一模一样。从这个笑话的传播形式来看,天底下的男人大抵跟我一样,都有那样的癖好。
10月24日 晴
无产者沉默的生活终于出了彩。
他说他要去趟广州。我们都觉得他疯了。蓝调也嘲笑他。
他说他必须得去见见她,否定他无法再生活下去了。
程一涛在市里一家报社实习,今天也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支持无产者,他说:
“去就去罢,干嘛啊!人生如果不做出些荒唐的事来,还有什么意义?”
大家经程一涛这么一说,也开始支持无产者。
说走就走,无产者开始收拾行李。
后来,他又说,他必须先给人家发一个电子邮件,约一个地点。
程一涛就说,约什么啊,你就去她的公司找她。如果真有这个人的话,就给她一个惊喜,如果不是,一看便知是不是上当了。程一涛还说,一定要买一大束很漂亮的玫瑰花,当着众人的面送给她。
我们出谋划策,隆重地包装无产者。
晚上,我们给无产者壮行。胖长老吟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等他一走,我们都沉默了。谁都没想到无产者会是这样一个情种,而且是一个有巨大勇气的情种。
10月28日 阴
我不敢再去网吧了。一则是上网费很贵,我付不起;二则是我在上了几次色情网站后发现,现在网上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好,加之我又不喜欢聊天。我还是把大部分时间泡在图书馆里。
读书是我的爱好,也是我生活中唯一的活动。三年多来,我不知道自己读了多少书。西方的神话、宗教、哲学和文学方面的书,只要能找到的,我几乎都读完了。倒是中国的古典文学读的很少,大概是因为课堂上学得太枯躁有了逆反心理吧,反而是古典哲学倒是都读完了。说真的,很多东西我根本就读不懂,只能读个大略。
《非常日记》八(2)
在阅读中,我更加沉默了。
自从表姐去世,我的内心更空茫了。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知道别的同学想不想这些问题,可是我一直在想。我想,假如我能把这个问题想清楚,我就很幸福了。
但是,读了那么多书,也没有发现真理的影子。我发现的,不是人生的意义,而是人生的无意义。莱蒙托夫写得多好啊,他说:
不,我不是拜伦,是另一个
未成名的命运选中的人
同他一样,是人世的逐客
10月31日 晴
无产者一脸幸福地回来了。他一进门就说:
“我回来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无产者的暴发。
蓝调问:“见着了吗?”
“见着了。”
“是男的还是女的?”
“肯定是女的。”
“是照片上的那个女的?”
“当然了。”
接着,无产者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了他们见面的经过。他一下火车,先是买了束很便宜但很好看的玫瑰,用厚厚的纸包上,就打车直奔安祺儿的公司。到公司里一问有没有一个叫宁馨的女孩儿,说有。宁馨是安祺儿的真名。他来到安祺儿的办公桌前,心就跳了起来。那时候,他倒反而不敢喊她的名字了。他突然想回去,因为她实在太美丽了。他就那样站着,一个女孩儿过来问他:
“先生,你找谁?”
“我,我,我找安祺儿。”
“对不起,这儿没有你找的人。”
这时,安祺儿忽然抬起头,看了看无产者。无产者冲她笑着。然后,无产者红着脸把厚厚的纸打开,露出那束鲜艳的玫瑰花。所有的人都站起来看着这个北方来的傻小子。
就这样,那个叫宁馨的姑娘被无产者的举动征服了。
无产者告诉我们,在打开那束鲜花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好玩和害羞。说实话,他也只是一时冲动,来看看一个在虚拟世界里的存在在现实世界中是虚拟的还是真实的。他成功了。
11月5日 晴
无产者的故事被程一涛隐姓埋名地在报纸上登了出来。无产者自己看了后,也觉得事情有点儿玄。他摇着头,说:
“这事儿是我做的吗?”
是啊,我们也想问:这事儿是一直沉默无语的无产者做的吗?
11月8日 晴
研究生考试已经开始报名了。我报了名,没有给父亲写信,我认为现在没必要。
瘦长老也报了名。他和我一样,才前途没有任何信心,只好逃避了。实际上,我们对学习厌恶透顶。
11月15日 晴
现在,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我们组的教育实习也已经结束。其他人还要实习,直到这学期结束。我正好复习。
我非常厌恶政治。尤其是那些似是而非的选择题。哲学就是哲学,每个人都可能会有自己的理解,可是却偏偏有正确答案。不但有正确答案,还要抠字眼。我只好背诵。能背诵的是哲学吗?
一种强烈的无意义感涌上心头,但是,只要活着,就得强行按下这无意义,从头脑里找出些意义。实际上,应该是从肉体里找一些意义,因为它还不想死。
11月20日 晴
今天,久已不闻的林眠一案又出新闻。
在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中,法院认为,学校有明文规定,学生在入学时都接受过此方面的教育,但故意违反此规定,应该受到处罚。林眠败北。
11月21日 晴
学校的主页刚刚建立不久,页面的制作看上去非常地粗糙。师生们就不满意了,批评之语长达十几页。当然批评的刚开始是页面,后来就是整个网络的建设,才后面就是整个学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