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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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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萧墙之内 二

书籍名:《金帝》    作者:闫灵


                                            季海对添香阁并不陌生,这里是京城四大烟花楼之一,也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她私下里做事也经常到这里,人多嘴杂反而更安全。

        老鸨三娘的后台很硬,据说是宫里的,真假到不得而知,不过没人敢动她到是真得。

        “呦!季爷,贵客啊,您今儿怎么有空啊?”摇着美人团扇,一摇三扭地过来。

        “三娘一向可好?”作揖。

        “好,好,您好久没来了,怎么?凌云那丫头哪里犯错了,把您逼这儿来了?”丝绢不停地抚着她的脸,香粉味刺激得她直想打喷嚏。

        “说笑,说笑,只是来凑个热闹,三娘不用理我,找个位子给我就成。”

        “让如芩和凤岑来陪怎么样?”

        “不必,不必,还是让两位姐姐多掏掏那些有钱爷的口袋吧。”

        “行,我让丫头送壶女儿红给您,二楼当中那位子给您留着。”三娘起先根本就没看上她,要不是去年她为了凌云喝干了一大坛子酒,醉死过去还不忘给她银子,她这个在烟花地呆了几乎一辈子的女人怎么会注意上她,后来,可能见她每次来也不跟姑娘们哈哈,就只是给了银子听听曲而已,所以才多给了她些面子。

        “总管,万爷在西厢,福家那位在楼下,下午那位没见着。”

        “嗯。”坐定在座位上,这个位子不是最好的,视野却也相当好,楼下的一切一览无余。倒了杯雨前,慢慢喝着。

        楼下的花魁赛随着快爆蓬的人浪上演了……

        所谓的文人雅士坐在最前一排,拿着纸扇,摇头晃脑,什么君子坐怀不乱,什么只赏风月无关男女!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不信这些鬼话。

        几位新进的姑娘依次上台,或抚琴或跳舞或高歌,还有对诗作对子的,个个都称得上才女,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跟凌云一样,从小就被逼迫着学琴练舞。

        最后一位上台抚了一首高山流水,丝毫没有烟花之地的俗气,反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琴音绕梁,余音不散,让人听了通体舒畅,连她都不禁抚掌叫好。

        此女始终以纱帘遮挡,不曾露一点容颜,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她细长的身形,不过这点已经够台下的男人们吆天呵地的了。

        “各位爷,今晚这最后一位可是我邓三娘的压箱宝贝,今天我拿出来了,不过得先声明两件事儿。”停了半会儿,“一、这丫头只卖艺,不卖身。二、只选她想见的客人。”

        “三娘,干什么装神弄鬼的,爷们美人见多了,还真没见过这等要求的,你掀了帘子与我们看看,别弄个花脸丑妇作弄我们。”台下有人高喊。

        邓三娘狐媚一笑,“我也不怕你们在这儿胡来,来人,掀了帘子。”

        纱帘慢慢撩开……

        台下一片唏嘘。

        眉黑如黛,明眸似烟,鼻若悬胆,樱唇一点红,着雪白霓裳,轻纱曼裹,确是位倾国的美女。

        “确实艳冠群芳!”楼下角落里一声朗笑,伴随着两声击掌,打破了满堂的沉静。

        全场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包括台上的女子,只见女子脸庞微红,低下头,又是另一翻风景。

        季海随着声音看过去,正是下午那位,如果她没猜错,这人就是北齐的六王子——齐辉,三王子曾经收录了北齐和南陈各王子的画像和生平,这人是六王子的可能性有七成,她刚刚来前得到北边的消息,有几个“齐国商人”一个月前就进了大金的境内。三王子在北边布的人果然派上了用场,看来北齐也开始躁动了,停了十五年的战火,已经休整的差不多了吧?

        楼下那位没瞅着台上,反倒仰首望向二楼,跟季海对视,两人丝毫都没有退缩的意思。

        “季爷?您也在?”楼下一声笑喊。

        转眼过去,是四王府的万总管,起身微微作了个揖。

        二王府福顺的儿子也站起身打招呼。

        季海还礼,暗自思量,到底是哪一位王子跟北齐在交往?还是两位都是?

        季海走下楼,跟每个认识的人说笑谈天,心里却没停过猜测。

        那人也不避讳,依然坐在角落里大大方方地看着她。

        她也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人的样貌可以乔装,身材也可以隐藏,可那身气势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却一时间很难隐藏,眼前这人百分百是北齐的六王子齐辉,剑眉是北齐皇家标准的遗传,几乎每张画像上的王子都有一双上吊的剑眉,显得威严霸气。尤其这位六王子,深得其父之心,三王子曾经多次探察过他的行踪,此人踏遍了数个国家访遍民生,十分用心。政业、军事上也十分有心得,是北齐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之一。

        没想到南征的第一天,京城里就出现了这号人物,看来,各位王子并没有三王子认为得那么以国为重啊。

        “总管?大王妃说府上有事,让您赶快回去。”王三儿大声送话。

        微微点头。

        “各位,三娘,在下先走一步,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瞄一眼角落里正笑吟吟的男人,轻勾嘴角,挑衅?勾结?那么最好先祈祷你不要碍着南征的事,否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坐上马车跑出一里地,王三儿才敢说话,“总管,刚才添香阁里有不少武家子,那人看来不好惹,我才编了个瞎话,您别怪我。”

        季海笑,“我知道,你连我身边都没离开过,哪里可能替王妃传话?以后当众编瞎话时要注意前后照应,别闹了笑话。”

        王三儿挠头呵呵笑,“总管,我一急就给忘了。”

        “三儿,进了府,把王护卫给叫到花厅去。”

        “好。”

        马车急速前进,沿着宽阔的宫道一直东行,直到拐进三王府的前街才渐缓。

        府里的灯笼已经灭了,三王府一向韬光养晦,过了更就熄灯,黑压压的一片,反倒让人敬畏。

        季海坐在侧房的花厅里,呆呆地发愣,直到门响才清醒。

        “总管,您找我?”王护卫是王府里侍卫的头,三王子的亲信,他特地留他下来帮她。

        “王护卫,这几天你先到添香阁住着,留意一下画里的人,不过不用太紧,只要知道他的大致行程就行,不必太详细。”递过去一卷画轴。

        “是,要不要再带两个人?”

        “不,就你一个,今晚我已经让三儿帮你打点好了,一会就出府,记得隐蔽些,别让太多人知道你是三王府的人。”

        “是。”看了几眼画轴,又递了回去,匆匆抱了个拳离去。

        室内突然静得出奇,红烛上的火团跳跃,屋里忽明忽暗。

        她九岁起就跟了他,没想过什么女扮男装,可是在见了他把同样救来的女童送去官家为婢时,她一时私心就认了自己是个男孩,是男孩就可以留在他身边,她不想离开他的身边,当时的理由很简单,除了他,她对谁都不信任,像是离开他就会死去,死去后还会被乌鸟啄食,那种恐惧甚至一直延续到如今,午夜梦回时经常会见到硕大的乌鸟向她飞来。

        “又胡思乱想了?”周凌云披了件大红斗篷,脸色白皙,映着烛光更显娇媚。

        “怎么还没休息?”

        周凌云轻笑,“全府的人都知道你这个大总管跑去添香阁捧场了,我这个做‘妻子’的要是还能呼呼大睡,岂不是件怪事?”

        季海也随着笑,“当年你还十分讨厌我,讽刺我人面兽心,没想到却做了夫妻。”

        “成亲那晚,我本来还准备了更难听的话,可惜没来得及说。”仰面朝向夜空,“这辈子我真算没白活,什么人都见过了,天上飞的龙,地上跑得虫,没长翅膀的凤凰……说真得,我当时对你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敬佩!”

        “生活所迫,每个值得敬佩的人怕是起先都没想过要做得让人敬佩吧?起码我没有。”

        “相公,咱们定个约定怎么样?”

        “什么?”收拾了桌子上的画轴。

        “如果你这辈子找不见归宿,咱们就一辈子相伴如何?”

        季海失笑,“你找个归宿才是真得。”

        “哎……之于男人,我已经没有想法了,有些东西见得太多了,就跟吃肥肉一样,伤了,就再也不想沾了。再说,凭我这么多年烟花楼的过去,想找个好归宿,怕也是冷雪造屋,一生凄凉,跟你一起起码不用饿死啊。”

        是啊,她们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

        “好,咱们俩的目标只有一个。”季海披了斗篷。

        “好好活着。”周凌云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