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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萧墙之内 四

书籍名:《金帝》    作者:闫灵


                                            二月十五是淑妃娘娘的寿辰,今年正值边关打仗,淑妃自请不办寿宴,不收寿礼,大王妃只得把三王子手抄的金刚经送进宫里,算是一份心意。

        二月十六恰好是季海的生辰,自然,不可能像淑妃一样有那么多人记得,事实上,除了他没人知道她的生辰。

        这一天,她有个习惯,一个人找间没人的房间,点上满屋子的蜡烛,独自坐在其中,直到天亮。

        这个秘密三年前被他撞见了,他倒没说什么,只是会记得那天不让任何人来找她,不管有什么紧要的事。现在想来,他怀疑她的身份可能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吧?有哪个男人会有这种做法?

        今夜依然是她一个人,挑了最里面一座院子,锁了大门,点了满屋子蜡烛,独自一个人绻在屋角,望着满地的火团发呆。这让她觉得很安全。养成这个习惯并不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生辰,而是这一夜,她闭上眼总会不停地梦见硕大的乌鸟来啄她以及家人的身体,连连惊醒,根本睡不着。

        蜡烛渐渐燃到底,满室的烟气,白茫茫的积攒了一屋顶。

        天色渐渐转淡,东边儿也变红了。推开木漆门,呼一口早春的空气,院子里的杏树条上已经抽出了红红绿绿的春芽,在冷风里来回摇摆。

        这时段,聚宝斋的门应该开了,赶个早能喝到头一锅豆浆,捞起院子里的水舀子,舀了半瓢水来洗脸,冰凉凉的正好清醒大脑。

        赶到门房让人开了门,独自在大街上晃荡着,天渐渐亮了起来,街上的小贩们已经早早推车拉门,开起了炉灶。到是热闹非凡,这条街上的人基本都认识她,一口一个季爷的喊早,频频回礼跟他们点头。

        聚宝斋早已大门两开,热腾腾的豆浆散着热气扑面而来。

        伙计甩了条洁白的布巾在肩上,“季爷,给您请早啦,今儿赶这么早来喝豆浆啊!”

        “是啊,几天不喝,犯馋了,给我来一碗,再加两条酥饼。”

        “好,您先坐,我立马给您送来。”伙计匆匆盛了一碗豆浆,碟子上放了两块热酥饼,“您慢用。”

        喝一口豆浆,浑身热乎起来,手脚也觉得舒展了不少。

        两条酥饼刚吃完一条,王三儿就闯了进来,“总管,总管!”

        “什么事?大清早跑这么急?”

        “呵呵——”未说先笑,“咱们三爷,咱们三爷打胜仗了。”

        “喝!要说还是三王爷有一手!”店里的伙计、客人们都兴奋起来。

        季海呆呆地夹着酥饼,一不注意掉进了豆浆里。

        “三王爷这才出征几天啊?就打了胜仗!”

        “一个月没多几天吧?光是大军开到南疆也要用上半个多月,神了!”

        “是啊!”

        ……一群人热闹成了一锅粥,怕是今天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会是这个喜讯。

        “总管?总管?两位王妃让您赶快回去,说不准日头升起来,宫里就会来圣旨嘉奖了。”

        “好。”放下筷子,一路快走。

        到了王府门口,突然停脚,忧郁了半天,“三儿,一会儿帮我带封信给二王爷。”

        他这么快就大捷,其他王子肯定不服,北疆的主帅还没定,要是各个王子卯起劲跑去请缨,搞不好会坏事,得赶快让二王子趁皇上开心时推荐张奎挂帅,到不怕二王子破坏,他连兵符都没摸过,一时也不敢争这个功。

        急急写了封信让王三儿送过去,今天边关大捷,皇上肯定会和几位老臣聊一会儿,早朝肯定要推迟,这会儿到宫外等着准能见到二王子。她不能去,一来目标太明显,二来还要留在府里准备接圣旨的事宜。

        打发了王三儿出去,赶忙吩咐下面清洗供桌、焚香,清扫院落,准备接圣旨。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便响起了鸣锣,圣旨到了。

        全府上下八十多个人跪了一地。

        “接旨:圣谕,三王子金谋不负朕望,三进三捷,显我大金威势,特嘉奖,赐明黄战袍一件,并封战王,赐大王妃曾氏、二王妃李氏金罗霞帔各一件,钦此。”

        “谢主隆恩。”

        战王?居然封了他战王?皇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避讳了,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这下子皇城里可就热闹了。季海苦笑,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季海?”大王妃命人领了太监到厅里吃茶,并取了几张银票送过去,此时来到她面前。

        “王妃。”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我份内的事。”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前几天娘家送来的一株千年野参,你熬了服了吧,我听凌云说你最近身子不好。”让翠儿捧了只锦盒给她。

        “王妃……”她没想到大王妃会在这个时候送这么厚的礼给她。

        “府里的银子调度都是你管得,送了你还是会冲公,到不如这个来得实在,忙归忙,别把身子给熬坏了,咱们爷还指着你呢。”眼神诚恳。

        这话让她有些惊心,一时猜不出她的意思。只能先接了,然后千恩万谢。

        “大王妃的聪明之处,就是把聪明变成了贤惠。”凌云接了野参放进箱子,“她们得了好处,自然不能让你觉得劳无所获。”

        “哎!”仰到床上,“要是不那么聪明该多好。”

        “现在倒还不用怕她,起码你们的目标都是为了三爷好。”

        “凌云,我先睡会儿,三儿回来你让他来后院。”

        “知道,我先到厨房让她们准备些吃得,醒了赶快吃点东西,这些日子又是酒又是饿的,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刚刚睡着,王三就回来了,凌云只得先把饭端来,让她边吃边听。

        “二王爷说什么了没?”

        “二王爷说他知道了,还说让您今晚到他府里一趟。”

        “是么!”

        “其他王爷见了你什么表现?”

        “连看都没看,不过今儿到是见到了六爷,他听说二王爷晚上邀了您,也嚷着晚上要过去。”

        “好了,你先回去吃饭吧。”给凌云使了个眼色。

        凌云从里屋拿了个包袱出来,“三儿,等一下,这里有几身布料是先前外边人送的,他不穿这颜色,你拿了裁了衣服去吧,还有这几副首饰,我也不戴,你拿给春芽她娘。”

        “夫人……这个,我不能收,都这么贵重。”

        “算是补了你跑腿的功夫,今儿早上在场的人都得了赏,就你一个没得,算是补偿。他还觉得不好意思,给了你些不值钱的。”

        “夫人……”王三儿推辞,却被凌云推了出去。

        季海看着满面春光的周凌云笑起来,“看来你也被我带坏了,说慌都不带眨眼的。”

        “不是你带坏的,你整天在外面跑,哪来得机会让我学,咱们府里这帮女人个个也都不是傻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学不来,吃亏也吃出些滋味了。”

        “是么?除了大王妃还有人?”

        “要都像大王妃那么聪明到闹不出事来了,偏偏那些二流子刚学了一两成的过来找事,嘴里眼里那股酸劲可是不得了,你要真是个男人,我还真麻烦了,光府里这群丫头们就够我喝一壶的。本想这深宅大院的肯定比花楼里强多了,不想这些日子下来,我闭门不出也会惹祸上身。”

        “要不要我帮忙?”

        凌云咯咯笑起来,“算了,府里这些个小手段比不过外面的大风雪,看你整天累得那样,也不忍心再让你插进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我应付的来,呆了这么多年花楼,这点耐性都没有,早就想不开去挂白绫了。”

        季海一直觉得对不起周凌云,以她的才智就算出身烟花,起码也能找个中等家庭,如今却跟她过这种欺上瞒下、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不光耽误了青春,到头来还什么也捞不到。但不管她劝她多少次,她都是摇头,这种日子反倒让她安心,也许她真得超脱了。

        季海到二王府时,六王子早已到了。

        “季海,怎么这么晚!”

        “小人给六王子殿下请——”

        “去,别烦那套,起来帮我下棋,我都输二哥两盘了。”

        二王子、六王子两人正襟危坐,虽是普通对弈,却仍然充满威仪,不愧是王家风范。

        季海笑呵呵地站到六王子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

        “你到是帮我看看啊。”六王子十分急切。

        “老六,观棋不语,乃君子之为,季海做得对。”

        “就玩玩而已,季海,我命你帮我。”

        季海笑,“我那点儿东西哪敢拿出来显白。”

        二王子却笑得深沉,“我听说你的棋艺是老三亲手教的,老三在我们兄弟里可是从没败过,想必你这徒弟也差不到哪里去啊。”俊朗的面孔上满是儒雅,看不出一丝邪念,可话里的意思却让人琢磨不透。

        “我也只是看爷跟人下过几次棋,到现在也只懂些皮毛,让人看了都笑话。”

        “算了算了,反正人也到齐了,这棋我也不下了,二哥,咱们上桌子吃饭。”六王子扔了白棋子,跑去饭桌上先坐下。

        “老六,你这脾气,都是要开地建府的人了。”

        “哈哈,今天就这事让我高兴,还是托了三哥的福,父王今天特别开心,见了我便问是不是想出去建府了?朕送你块地,靠近你三哥的府,多跟你三哥学学。我一听,当然乐意,就等着这个呢。哈哈!”拉过季海的袖子,“季海,今儿我来就是想让你帮帮我。我手上没几个人,你帮我多瞅着点儿,二哥这边送了我些家当,三哥不在家,我私自就给他决定了,就借你先当我的临时大总管,帮我建府,你看如何?”

        还能如何?可以推辞吗,“六殿下不嫌我笨就好。”

        抚掌大叫,“好,我从小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季海了,说话干脆,不拖泥带水,做事也伶俐,可惜跟三哥要了你几次他都不答应。”

        “六殿下要是真缺人,我在府里挑几个能干的给您送去,今儿大王妃还跟我讲,等您建了府,让我给您挑几个伶俐点的丫头送过去。”

        “行,到时我自己去挑。我们先坐下来吃饭,我快饿死了。”拉着季海的袖子不放。

        季海没敢坐,被六王子拉了半天,袖子都快扯掉了,“六殿下,我哪里敢坐!”

        “有什么不敢?”

        “一个奴才怎么能跟两位王子平起平坐?”

        二王子坐到主位,“今晚,我是主人,我说了算,季海,你坐下来。”

        季海陪笑,勉强坐到了下位,她不知道二王子到底是什么用意,只能咬紧口,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确定。

        酒菜上齐,三人对盏,二王子先把话题引到六王子建府的事上,谈了大半天,终于引到了北疆的事上。

        “三弟这招棋,我很佩服,却又有些不明白。”二王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季海没接话,只是陪笑。

        “威慑北齐,屯兵不错,用张奎我却不懂了,如今咱们几个兄弟里,也有能带兵的,就算跟北齐交战,也不怕打不过,何以非用张奎不可?”

        季海笑,她终于明白三爷强在哪里了,论武功,他出类拔萃,却并不是几个王子里最好的,论兵法,他厉害,但其他几个王子只要多加实战,也不会输太多,他强就强在始终都在观察周边国家的民生和皇家状况,以及未来几十年,大金到底要怎么走下去,这一点,其他王子都没有考虑过多,或者说,他们是属于得了天下才会考虑如何治理,而他却是先考虑如何治理,才决定夺这个天下。“二王爷,其实我也不大明白,不过,爷说这些年边疆上没怎么安生,国库里的那些钱大部分都花没了,之前爷一直管着财政上的银子,我陪在他身边,他也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如今到了边疆,那边的军耗太大,他才有了这个想法,我想,他是怕国库里的银子不够。”希望这些话能促使二王子真正下决心帮忙,毕竟没人想当一个一贫如洗的皇帝。

        二王子的眼眸闪了一下,除了了悟,还多了一丝担忧,这担忧的原因为何,旁人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为了国家,或许是因为见识到了三爷的高瞻远瞩,总之,该他担忧的,她已经全部送了出去。

        六王子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势,拉她喝了一壶酒,幸亏来时吃了东西垫着,不怕伤了肠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