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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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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寻找北京人》    作者:李鸣生 岳南


                                    两个箱子在那儿只呆了一夜,就又送走了。到底送到哪儿去了不知道,估计是送到美国公使馆去了。

        笔者:既然您是听裴文中说的,而裴文中又是听王锡炽说的,那么用什么来证明,博文确实是把两个箱子从他的办公室押送到了保险库呢?博文有没有可能将箱子弄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胡承志:这个不太可能。因为还有一个人用小车帮博文将两个箱子推到保险库的。

        笔者:怎么还有一个人?这个帮着推箱子的人是谁?

        胡承志:这个人叫常文学。

        笔者:常文学是干什么的?

        胡承志:博文办公室的勤杂工。

        笔者:说常文学帮着推了箱子,其根据是什么呢?

        胡承志:一个根据是博文说的。第二个根据是“珍珠港事件”爆发后,因为“北京人”的事,常文学被日本宪兵给抓去了。在日本宪兵审问常文学的过程中,常文学自己也承认确实帮着博文推过箱子。

        笔者:后来的人们都说,箱子在地下室放了一夜后,第二天博文就把箱子送到美国公使馆了。这种说法的根据是什么呢?

        胡承志:我当时也是听裴文中说的。后来日本占领协和医学院后,我又听说博文被日本宪兵抓去审问时,也是这么讲的。

        笔者:问题是,有谁来证明博文是这么讲的?又有谁来证明博文的这个说法就一定是事实?

        胡承志:因为当时与博文同时受审的还有美国公使馆的人,他们知道博文是怎么说的。

        笔者:您的意思是说美国公使馆的人也被日本人抓起来了?

        胡承志:是这样。

        笔者:但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资料来看,中外有关人士没有任何人谈到美国公使馆人员被日本宪兵队抓起来的事。而且,根据我们的理解,一般来说日本人也不太可能抓美国公使馆的人。不知您的这一说法的根据是什么?

        胡承志:我也是听说的。

        笔者:那么后来博文从日本宪兵队放出来后,你们问过博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胡承志:我是在1947年才出差到北平的,并未见到博文。

        笔者:那就是说,你并没有从博文那里问过“北京人”的下落情况。那么别的人又问没问过博文呢?比如裴文中,杨钟健等人。如果问了,是什么情况?若是没问,为什么又不问呢?因为“北京人”到底交没交给美国公使馆,只有博文和胡顿院长知道。

        胡承志:我不知道他们问没问过博文。

        笔者:那么究竟有没有谁证明过那两个箱子确实是送到了美国公使馆,并和美国公使馆相关人员办了一些相关的手续?

        胡承志:不知道。

        笔者:后来呢?

        胡承志:后来?后来“珍珠港事件”爆发后,不久我就逃走了。

        笔者:您逃走仅仅是出于个人的安全考虑呢,还是怕“北京人”的事受到牵连?

        胡承志:主要是怕“北京人”的事受到牵连。其实,日本人还没打进北平时,也就是说,我还在装箱的时候,就想着要逃走了。

        笔者:为什么您在那个时候就会想到要逃走呢?

        胡承志:因为“北京人”只要一装箱,准出漏子。你们想想看,这“北京人”一装箱,就意味着要运走。如果真正运到了美国,日本人打进北平后,找不着“北京人”,又知道是我装的箱,肯定要找我的麻烦。

        要是“北京人”没有运到美国,途中被人弄走了,或者搞丢了,不光日本人要找我,美国人也同样会找我,我怎么说得清楚。所以我只有一走了之,先逃过日本人这一关。

        笔者:(听到这儿,笔者深为胡承志先生的精明而感到惊讶。因为在所有与“北京人”有关的人员中,还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对“北京人”装箱后的命运和结局具有如此高明、准确的洞察和预测)您逃走后,又跑到哪儿去了呢?

        胡承志:跑到南京去了。在那儿每天提心吊胆地躲了整整三年。

        笔者:在这三年中,为什么日本人要找的人全都找到了,单单就没找着您呢?

        胡承志: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自从我将两个装有“北京人”化石的箱子亲自送到协和医学院总务长博文办公室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北京人”化石。而有关“北京人”化石下落的情况,我就更不知道了。而且,恐怕也再没有一个中国人知道了。的确,自装有“北京人”化石的两个箱子被胡承志送到博文的办公室后,就再也没有一个中国人知道“北京人”的踪迹了。“北京人”的命运,从此紧紧攥在了美国人的手上。

        据说,装有“北京人”化石的两个箱子仅在保险库里存放了一个晚上,美国人第二天便与其他重要物件一起,急急忙忙转运到了位于北平东交民巷的美国公使馆。为了确保中国的“北京人”化石能安全地转移到美国,美国方面从公使馆官员到协和医学院领导以及有关工作人员,都纷纷积极地行动了起来。甚至,美国公使馆还为“北京人”化石的转移问题,专门制定了一个严密的转运计划。该计划明确规定,由美国海军陆战队从北平撤退时,先负责将“北京人”化石护送至秦皇岛,然后再随同正从上海驶来的“哈里逊总统号”轮船,将“北京人”化石负责安全护送到纽约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

        还是据说,12月5日凌晨5时,携带“北京人”化石的海军陆战队的专用列车,在冬日寒冷的雾霜中离开北平,沿着当时的“京山铁路”,悄然驶向了位于渤海边的秦皇岛。因为按计划,“哈里逊总统号”轮船将于12月8日驶达秦皇岛,接走在华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和装有“北京人”化石的两个箱子。

        然而,当载有“北京人”化石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专用列车抵达秦皇岛后,12月7日突然爆发了“珍珠港事件”。紧接着,12月8日日军便迅速占领了美国在北平、天津以及秦皇岛等地的所有机构,载有“北京人”化石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专用列车也在秦皇岛被日军截获。而美国的“哈里逊总统号”从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开航以后,一直被一艘日本舰追逐,最后在上海附近扬子江口触礁(也有说是被日本炮火击中),搁浅在了上海以东长江口附近,最终未能驶往秦皇岛港,“北京人”化石自然也就没有装上“哈里逊总统号”。

        从此,世界人类最珍贵的文化遗产“北京人”下落不明。

        在“北京人”化石秘密转移的同时,日美之间也在加紧进行着战争的最后准备。

        8日正午12时,美军代表罗滨逊中校正式向日本军方作出答复:“驻华北美海军陆战队全体官兵就地无条件解除武装,听从日本军队的安排。”

        8日下午2时45分,驻平美兵营内120余名官兵全体集合,庄严、整齐地排列在美国星条旗下,在美国国歌的乐曲声中,由哈斯特上校亲手降下了悬挂了14年之久的美国星条国旗。

        当美国国旗缓缓降落之后,哈斯特上校举手敬礼,以示告别。官兵们清楚地看见,哈斯特上校脸在抽搐,手在颤抖,两行混浊的泪水漫漫溢出了眼眶……

        第二天,也就是1941年12月9日,罗斯福总统身披深蓝色海军斗篷,登上国会大厦讲坛,进行了一次震撼人心的演说。就在罗斯福总统发表讲话的同一天,也就是12月9日,美国、中国政府相继宣布对德、意、日宣战。

        随后,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荷兰、新西兰、法国、波兰等20多个国家,相继对日宣战。

        惊心动魄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开始了。

        日军在偷袭珍珠港、包围美国驻华海军陆战队的同时,对美国驻华公使馆以及燕京大学、育英、慕贞等大中小学校,也全部进行了封锁。北平协和医学院,自然也在劫难逃。

        接管协和医学院的日方负责人,是日军大尉军官松桥。

        松桥曾留学德国洪德堡大学,获医学博士,他的老师,便是魏敦瑞的学生。此前,松桥曾多次作为日本学者,来过北京协和医学院参观过“北京人”。由于他是学医出身,又对考古和人类学有所研究,所以日本方面特地派遣他来接管协和医学院,同时负责搞到“北京人”化石。

        松桥带领的日本占领军在协和医学院的行动,比在美国海军陆战队兵营干脆、利索得多,还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便占领了协和医学院的每个要点,并将住在协和医学院内的美国人全部捕获,院长胡顿、总务长博文以及一名美国大夫和正在协和医学院养病的美国著名人士司徒雷登,也统统被拘押在了胡顿的住宅里。

        然而,松桥这个穿着马靴、挂着战刀的“日本侵略者”,与别的日本侵略者似乎有所不同,他首先张贴布告一份:凡是协和医学院的教职员工,一律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职守!接着又下了一道命令:一定要把图书馆和资料标本保存好!他说,协和医学院图书馆是亚洲第一流的医学图书馆,里面有很多极其珍贵的、绝版的图书,这些书不像设备、仪器什么的,丢了还可以再买,而是一旦丢失,就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