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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红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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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籍名:《谁红跟谁急》    作者:韩石山


                                    多人乱交的性行为至少是丑恶的、变态的”。总之一句话:不要随便和人上床。

            我不知道刘先生的这位侄孙女有没有父母,若有,她的父母看了这位堂祖父对自己的女儿的这些忠告,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处置。最低限度他们该想到,你刘心武把我们的女儿看成什么人了,把我们这个家庭看成什么家庭了。你有这样的责任心,该去管教你自己的女儿,别在我们的女儿身上发泄这样丑恶的、毒汁四溅的性欲。如果这个女孩子没有父母,归刘先生教养,那么这事儿就更蹊跷了。

            别的不说,就说乱伦吧,普通词典上的解释,指在法律或风俗习惯不允许的情况下近亲属之间发生的性行为。若这女孩子有父亲,那么这个最易发生乱伦的人便是她的父亲,若这女孩子没了父亲,归刘心武教养,那么最易发生乱伦的人便只有刘心武这个堂祖父了。这样一来,教导这女孩子别乱伦,岂不等于是劝告她的父亲别奸污自己的女儿,告诫自己别打侄孙女的主意吗?

            有些愚腐的人或许会说,纵然用词不妥,刘先生总是好意呀。

            我不这样看。有些话是长辈该说的,有些话是长辈不该说的,有些话是该女性长辈说的,男性长辈说了总让人觉得别扭。这是一回事。只是个妥当不妥当的问题。比如女孩子应当讲究经期卫生,若母亲在,自然由母亲指导为宜,若没了母亲,跟前又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借重,当父亲的指导一下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然而,刘先生给侄孙女的忠告,绝不能作如是观。

            从《给侄孙女的七条忠告》里,可以看出,时序虽然进入了二十一世纪,而我们的思想文化界在对女性的认识上,仍停留在上个世纪初的水准上。几乎可以说,一百年来没有什么长进。

            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意义,除了对科学的提倡之外,一个重要的贡献就是女性的发现。在这方面,倡导最为有力,论述最为翔实的是周作人。他的那些论述就不必细说了,且看这样几句话:

            我固然不喜欢像古代教徒之说女人是恶魔,但尤不喜欢有些女性崇拜家,硬颂扬女性是圣母,这实在与老流氓之要求贞女有同样的可恶……我们要知道,人生有一点恶魔性,这才使生活有些意味,正如有一点神性之同样地重要,对于妇女的狂荡之攻击与圣洁之要求,结果都是老流氓(Roue)的变态心理的表现,实在是很要不得的……从前的人硬把女子看作两面,或是礼拜,或是诅咒,现在才知道原只是一个,而且是好的,现代与从前的知识道德之不同就只是这一点,而这一点却是极大的……(《北沟沿通讯》)

            对刘心武这样的读书人,周作人早就看了个透辟。在《“半春”》一文中说:“中国多数读书人几乎都是色情狂的,差不多看见女字便会眼角挂落,现出兽相,这正是讲道学的自然的结果,没有什么奇怪。”

        刘心武的心态(2)

            这样的读书人,也就是道学家。在《爱的创作》一文,周作人有过毫不留情的剖析:道学家本来多是“神经变质的”(Neurotic),他的特征是自己觉得下劣脆弱;他们反对两性的解放,便因为自己如没有传统的迫压他必要放纵不能自制,如恋爱上有了自由竞争他必没有侥幸的希望。

            在这上头,鲁迅、胡适、陈独秀,都有过近似的论述。

            说到这里,我怀疑刘心武有没有这样一个侄孙女,极有可能的是,刘先生不过是虚拟了这么个侄孙女,借以教诲(实则是污辱)中国所有正在长大成人的女孩子。

            如果说那篇《他们都哪里去了?》是新时期以来最下作的一篇文章,这篇《给侄孙女的七条忠告》则可说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最下流的文章了。

        酷评余秋雨

            说白了,是余秋雨的散文原本就不是什么创造,不过是一个也还有些才气的读书人的精心编撰。时间一长,就陷人自己制造的模式之中,难以摆脱,也就难以为继。

        韩石山酷评余秋雨

            中国文化界,对余秋雨的散文提出批评,我算比较早的。这里收集的三篇,第一篇《余秋雨散文的缺憾》,写于一九九五年,其时他的《文化苦旅》刚出版不久,还不像后来那么火。不是专门写的,是从我的一篇谈散文的文章中抽出来的。那几年,我常把写得长些的文章拆开来零售。那篇文章叫《散文的热与冷》,记得是在《当代作家评论》上发的,后来收入我的随笔集《黑沉中的亮丽》。

            在《余秋雨散文的缺憾》中,我对余氏散文的批评,主要是指出,他犯了散文写作的大忌,把散文当小说写了,误导读者,欺哄读者。再就是,他的散文,是一种盛世文章,言下之意是品质不那么高。对余氏散文的品质,多年后在为《山西文学》写的一则编者按中,就说的更为明确了:

            建国五十年多年来,堪称一代文雄者,仅有两人,一为杨朔,一为余秋雨。杨朔可代表“文革”前的文风,余秋雨可代表改革开放以来的文风。杨文能无视当年社会上的各种疾苦与灾难,而以清纯真挚的语言,显示中国社会欣欣向荣之象,中国人民丰衣足食之态,功莫大焉。至今仍为一些青年学生所仿效。余文能无视当今社会上的种种弊端与疾患,以沉郁雄健的笔致,显示我中华民族悠久之历史,灿烂之文化,进取之精神,伟岸之品格,亦功莫大焉……此二子者,都是论功可上凌烟阁,论德可配享孔庙的大作家。(《山西文学》二零零三年第七期)

            第二篇《余光中是杆秤吗》,是前一篇发表后,有读者提出反批评,我作的答复。对余光中的散文,我也是看不上眼的。因为要与余秋雨的散文作对比,也就说了一些过头的话。第三篇是为余秋雨辩护的。批评不光是挑毛病,该为作家说话的时候也要说。

        余秋雨散文的缺憾

            这两年,余秋雨的散文很走红,真可说是到了谈散文不谈余秋雨就是不识货的地步。他最初的散文集子叫《文化苦旅》,说的大都是他趁讲学之便,去各地作文化古迹考察,以及考察中生发的种种感慨。或许正是因了这书名和这内容,人们给他的散文起了个高贵的名目,叫“文化散文”。似乎先前的散文都是没有文化的,独有这一家的是有文化的。实际上,过去这类散文另有个名字,叫学者散文。比如文化大革命前,历史学家翦伯赞的《内蒙访古》,就是一边写自己的游踪,一边对眼前所见到的古迹作历史考察或考证。只能说余秋雨的散文,更偏重于文化意义上的考察与阐述,因而也更能激起对这种文体感到新鲜,对古代文化知之甚少的年轻读者的兴趣。

            他最著名的一篇该是《道士塔》了。写的是当年看守莫高窟的道土王圆■将大量经卷卖给外国探险者的事。作者的描画很细,感慨也很深。比如,说到当时政府的腐败,绝不可能保护这些经卷,也绝不可能开展敦煌学的研究,几乎是呼天抢地地说——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糟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它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这义愤是很有感染力的。但和《内蒙访古》相比,我们就会发现,后辈人更会写文章了。比如对王道士用白灰涂佛像一事,作者是这样写的——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来两个帮手,拎来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究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净白。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一下石灰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这哪里是写散文,分明是写小说。若老一辈学者,写到这些地方,有史料,就引用史料,若于史无证,断然不敢这样下笔。因为那些洞窟里的雕像,固然有被涂了石灰水的,可你凭什么说就是王道士做的?为什么不会是多年后一个李道士,或者说是当时政府为了保护雕像不被风蚀而特意涂上去的。——是想象,是推测,也得说在明处,别把什么都说成是真的,就像亲眼见过似的。

            这篇文章布局很精巧,共四段,每段都不太长,行文也自然有致,该描述的地方描述,该议论的地方议论,没有化不开的痞块,也没有过多地游离于主题之外的笔墨。然而,读过之后,我的感觉是,作者写这样的文章肯定不轻松。这一点,从他在这本书的自序中也不难看出。他说,好些年以前他写过一些史论专著,曾有记者撰文说他写书写得轻松潇洒,其实完全不是如此,那是一种自己给自己过不去的劳累活,一提笔就感到岁月陡增。而他的这些散文,就是当作史论写的,比写史论更难的是,他还得编造莫须有的情节,还得使整个文章像艺术的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