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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书籍名:《皇后》    作者:蓝色偏爱


                                            自从仲秋之夜气走龙曜,怀珏没再看到他。这样很好!怀珏满意地对自己说。她看到他只有气,可不想因为时时看到他两相怨怒而生出一个有些暴虐气息的孩子,她的孩子,应该更温雅,更心平气和一些。

        睿智的帝王,喜怒不必形于色!

        怀珏毫不怀疑自己会生下一个皇子,仿佛心意相通似的,她甚至梦到未出世孩子的模样。

        而现在,终于不必等太久!她要生了!就在元月初一!

        从来无法想象,生孩子如此痛苦至极!天地之间,一切颜色、声音、人、事、物,全都失去了意义,她所有的感觉只剩下痛、痛、痛!她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痛得不得不想起龙曜,不怨起龙曜来。是他,令她必须遭受这份罪,她在为他生孩子,而他在哪?在哪?苦痛挣扎中,她止不住呼唤他的名字,只想诅咒他——

        幸而,噩梦总有结束的时候,在她以为自己终将死去时,孩子不再折磨她,呱呱降生了。

        果然——是个皇子!

        怀珏只看了孩子一眼,就疲累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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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了!替他生下皇子!或者将是他的太子!而且她没事,完好地活着。

        龙曜知道女人在生孩子时有可能送命,父皇的妃子,甚至他有过的妃子,就曾在生孩子时死去,以前从不忧心这些的他,竟为她忧起心来。

        她没事——就好!

        “她痛吗?”龙曜忍不住问起合欢这有些傻的问题。

        “女人生孩子都要痛的。”合欢恭敬地答。

        她没生过孩子,不知道会痛到什么地步,但作为近侍,待在贵妃身边,看到她痛得冷汗与泪水齐流,平素淡定的模样也不由自主地激烈扭曲,呻吟与尖叫更是不顾一切地发出,连她都觉得惊心动魄。

        “她——怎样?”龙曜看出合欢后怕的神情,心也跟着揪紧。

        “娘娘哭得好凄惨,还一直叫——”合欢有点故意的。

        “叫些什么?”

        “叫皇上的名讳!”合欢偷偷抬了一下眼皮,又赶紧垂下。

        她叫他的名字?在生死关头她记得他?惊喜蓦地掠上龙曜的心,还没涌上脸庞却沉了下去,他不必自恋,她叫他,也许只是在痛骂他让她遭罪而已。

        “是在骂朕吧?”龙曜自嘲地问合欢。而合欢不语的表情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珏儿,她——还是不肯原谅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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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苍白,白得比身上的白衣还白。

        龙曜轻轻执着卧在被褥中沉睡的人儿纤长雪白的手指,她的拇指上依然戴着他赠予的翡翠扳指,莫名地使他心安——她不曾丢弃他赠予物件,是否也代表她没有轻易将他丢出心窝?他凝视着她的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翡翠扳指流光溢彩的,更加衬托出她十指纤纤,莹白如玉。

        她的手也如玉一样沁凉。

        龙曜把怀珏的手握在掌中,等她不知何时的醒来。

        无论如何,她必须回到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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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沉的一顿觉,把疲累睡消了,生育的余痛可没消。

        怀珏醒了,却不愿张开眼睛,动了动身子,觉得无力而酸楚,不禁低低呻吟了声,习惯性地张口叫:“合欢……拿水来……”

        “娘娘,水来了!”是合欢的声音。

        然后她被稍稍扶起身子,一杯温水凑到她唇边,顺着她张开的嘴缓缓倒进咽喉。

        喝够了,力气也恢复了些,怀珏才慢慢张开眼睛。

        是他——怀珏有些意外地瞪着坐在床沿扶抱她喂她喝水的龙曜。他怎么来了?

        “谢谢你替朕生了个皇子,珏儿!”龙曜趁怀珏分神,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

        真好!他没被怒目相向或拒绝。

        事实上,怀珏像是比较没力气拒绝而已。她,也是真的没力气,由着他了——

        “皇上,娘娘已醒来,可否侍候汤膳了?”经验丰富的老嬷嬷小心翼翼地请示。

        “我好饿!”怀珏低语,她好想吃东西。生下孩子,累得大睡一觉,醒来才发觉,她真的、真的好饿。

        “唔!”龙曜点头示意呈上膳食,不情愿又不得不放开软软倚在怀中让他无限怀想美好往事的佳人。

        怀珏进食时,龙曜就伏在小小的婴儿边,略带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新生皇子。虽然他已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但严格说来,根本没有当父亲的经验。大皇子看到他只会嗫嚅着说不成话,另几个公主他没空或者说没心思表现父爱。现在,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头一次深切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父亲。

        是因为——他心爱的女子为他所生的缘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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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生皇子也就是龙曜的二皇子在二月初一满月,又在三月后满百日,朝廷不仅隆重召告天下,宫中也是大大地庆贺了两番。

        李太后也颇为喜爱二皇孙。

        百日,二皇子被抱到慈宁宫里,他的皇祖母李太后将皇孙抱在怀中,咿咿呀呀地逗弄。

        “你们瞧瞧,本宫的二皇孙像不像皇上?”李太后爱不释手地抱着粉雕玉琢的孙儿笑问嬷嬷宫女们。

        “回太后的话,像自然是像皇上,不过奴婢觉得也颇似贵妃娘娘。”一个颇受宠而又嘴快的宫女笑着说。她永远也忘不了在“慈宁宫”初见男扮女装的闵贵妃令人惊艳的模样,如果闵贵妃真是男儿身,说不定也会有潘安掷果盈车的雅事呢。

        “皇上英俊非凡,贵妃娘娘又有好相貌,才生得出这般俊美的皇子,自然是又像皇上又像贵妃。”一个嬷嬷谄媚道。

        “可大皇子为何长得一点都不像皇上呀?”一个头脑不太拎清的小宫女天真地问。

        “嘘声!你这丫头找掌嘴!”旁人小声喝斥她。

        史皇后被废,聪明人都知道不必提及相关话题。

        小宫女的无心话传进李太后的耳中,也勾动了李太后的心思。

        皇儿继承皇位之初,皇室军事力量不足以威慑各大军阀,所以她看中拥有重兵的安国公,而安国公也想凭借成为外戚进一步扩大势力,两下里一拍即合,立安国公之女为后,安国公的兵力也愿意供皇帝驱策,这才顺利地赢得西方边境大捷。原本有些担心安国公成为外戚后拥兵自重,不曾想西方战役惨烈,史家男儿全部战死沙场,安国公也伤恸忧劳,猝死军中,才解了未来兵厄之患。至此,安国公兵权尽归皇室,可以说是皇室联姻战略上的一次胜利,稳定了皇儿的军事地位。饮水思源,皇室本该善待史皇后,但皇儿的心从没放在史皇后身上,不止如此,终至废后。史皇后已无强大的外戚依傍,突然被废,无人出头,虽然她也不觉得史皇后对后宫、对母仪天下有何贡献,但终不免对她有亏欠之意,也就不愿再提起废后。

        废后迁出皇后正宫,幽居冷宫,大皇子龙颉由专职太监、嬷嬷和太傅照管,从此母子相隔,不时还会哭喊母后,但毕竟年幼,没多久就以为自己失了恃,也安静接受了。

        所以,提到废后更是忌讳。

        颉儿,实在是一个憨实得有些——拙朴的孩子,将来的大统怕是难以承继。李太后瞧着大皇子,微微摇摇头。皇上子息太少,令人忧心忡忡!幸而,闵贵妃一举生下皇孙——李太后安慰地想:不管皇上最近再怎么对后宫妃嫔日渐冷落,能添子息就好!而闵贵妃虽然有迷乱君心之隐患,但毕竟能替皇室诞育优质的皇子。皇上的内闱之事,身为母亲的她也不好太过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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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生下已过百日,将养了三个来月的怀珏也已全然忘记生育这对从小娇生惯养未曾遭受过丝毫苦痛的她而言可怕至极的噩梦。

        龙曜给二皇子子赐名硕。

        “硕儿,你会笑了!你好可爱!娘亲多么爱你啊!”怀珏将她的儿子——龙硕抱在怀中,抚弄他可爱的小手小脚,逗他笑。

        龙硕如她设想的样子,粉雕玉琢、朗眉星目,可爱至极。有她清澈的双眸,有……他高直的挺鼻……

        因为养育了共同的儿子的缘故吧?她不能拒绝龙曜来“清芷宫”看他的皇子,以及……她!她也不能拒绝回答他关于皇儿生长情况的细细询问!他是硕儿的父亲,而她……是硕儿的母亲。他几乎天天来——不来是因为国事太忙无暇分身。就这样日日相见,为共同的儿子一点一滴的生长、病痛而喜喜忧忧——她没法再对他视而不见!

        “珏儿——”

        他又来了!

        怀珏怀抱龙硕,转过身,看着龙曜走近她。来她的“清芷宫”,他从不命人宣驾,总让她意外。

        他一身戎装——又出宫了?是检阅行伍去了吧?难怪几日不见人!

        “硕儿,父皇看你来了,对父皇笑一笑——”龙曜低首逗弄怀珏怀里的儿子,已经像个熟练的父亲了。

        “硕儿还不会笑!”怀珏存心与龙曜作对,而怀里的儿子仿佛也维护她似的,有志一同不对尊贵无比的父亲施笑脸。

        “胡说,硕儿的奶娘说他会笑了。”龙曜不甘心受母子俩冷落,长臂一圈,把怀珏和儿子搂入怀中,更加俯低头去逗弄。

        他又放肆了!

        怀珏怀抱儿子靠着龙曜的臂膀,没法挣扎,只好由着他。她已经有八个月不曾与他亲近,已经……不太习惯他的亲近了,不自然的神色很快浮上面容。

        龙曜太熟悉怀珏所有试图躲避与拒绝的神情与小动作,但这回他没有不悦,只是转过眼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从她手里抱过儿子,叫奶娘抱了去。

        奶娘退下了,其他宫女太监也退到外殿,她的寝室里,只剩下她——与他!

        气氛有些——奇怪!

        异样的感觉刚从怀珏心底涌起,龙曜已双手圈在她腰后,这下她更加避无可避,满满都是异样的感觉化为的惶恐以及失控的心跳造成的眩晕。

        “龙曜,你——你想做什么?”怀珏习惯性地挣扎,脱口而出。

        “珏儿,我想要你!”龙曜手臂回收,把怀珏搂入怀中,贴在她耳畔轻嗅她的气息。她身上带着属于自己的清雅体香,还有硕儿留下的奶香,格外令他心醉。

        “皇上,请您去找其他妃子吧!”怀珏压下瞬间的惊惶,平静而冷淡地建议他。

        “我只想要你!珏儿,回到我身边来!”龙曜搂紧怀里温香软玉的身子,心怀一荡,无可抑制地拦腰抱起她向卧榻走去。

        “放下我!放开我!龙曜!你、你还要像那时一样强逼我?”怀珏双手捶着龙曜的胸膛,悬空的双脚也胡乱踢腾,纤纤弱弱的身子怎能挣得过身强力壮的他。

        “珏儿,如果非要这般你才肯从我,我——宁可你怨我而不是不睬我!”龙曜把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儿轻放在卧榻上,不容她闪避地压住,一手抚过她如画的眉目,产下皇儿的她,添了许多的柔美,更加动人心魄,教他抵挡不住,禁不住低语:“珏儿!珏儿!你这一番折磨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我折磨你?”怀珏几乎失笑,但想起自己此时情势不妙,笑容敛了回去,“龙曜,你明知我心事,又何必苦苦相逼?你有众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不是非我不可!你——放了我!”

        “美人如云,我也只要你一个!珏儿,别再让为夫苦等了,嗯?”他捧住她的脸,恳切地说。

        他说——为夫?他是她的夫?是啦!就算他的妻再多,他也还是她的夫!怀珏一口气喘不上来,眩晕更重了。

        可她不甘心不情愿哪!

        身为男子,尤其身为帝王,就有权利占了一个又一个女子吗?有情人,不是只会你心只有我,我心只有你吗?心里只住着一个人儿,身子便也只肯给那人!

        他这般左拥右抱,算什么?算什么!

        “我不要……不要……不……要……”她所有挣扎如同过去一样,在他的力量与耐性中渐弱渐失,终至被他攻城掠地,全然失了抵抗……

        “珏儿,你还是这般的美!”从卧榻移到浴池里清洗,龙曜贴在怀珏耳边轻声低语。她仍然这般甜蜜、甘美,而且——更加令他心醉神迷。他的珏儿啊,叫他如何割舍得下。

        她不想应答他,沉入温热的池水中浸泡疲累的身子——他索要太无度了,全不顾惜她。

        龙曜双手拢着怀珏的腰,让她头靠在自己肩上,无法从水底逃遁。

        刚才一番颠鸾倒凤,他满意至极——她没有深恶痛绝到不再接受他,拥有她,令他欢愉无比,不是哪个妃子所能给予的。

        有她,足矣!只羡鸳鸯不羡仙,也只如此了!
        怀珏仰靠在龙曜肩头,背贴他强健的身子,心潮如池水一般荡漾。

        他替她建的“清芷宫”寝室后殿的浴室里,砌了两个大大的浴池,分别引入温泉以及沁凉的清泉,活水源源不绝地流淌,方便她随时洗浴。而他,是第一次来享受——

        她不要他再贴近,可他的贴近根本无法抗拒。唉!身为女人,注定如此软弱么?

        “龙曜——”她冷着声音,“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了,你再强逼,我就……”

        “你就怎样?珏儿!”龙曜不在乎她的威胁,她在他面前几乎死几回了,都没用!

        对呀!她就能怎样?以前只是一个人,她可以寻死,她现在有了硕儿,能撇下硕儿去寻死么?绝对不可能!这回他抓牢她了。

        怀珏闷闷地住了嘴,咬着嘴唇,徒然懊恼。

        她的无可奈何让龙曜尝到一丝胜利的甜头,随之涌起的却是更多的怜惜。

        “珏儿,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只要你一个,不再沾染其他女人!”他贴近她耳边呢喃起誓。

        他疯了!

        他怎会做出如此决定?

        她、她、她何时又要求过他了?

        “龙曜,你是个皇帝!”她回转身,以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你有无数妃子,而那些妃子都是你自己纳来的!”

        “既然必须在你和她们之间做选择,珏儿,我只要你!”他深沉地凝视她。

        他好狠,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了。

        可——她好眩晕,飘飘浮浮的,几乎无法想任何事,只知道,他疯了!她的皇帝夫君——疯了!竟要为她冷落所有妃子!

        “你不能那么做!龙曜!”直到重新躺回卧榻,怀珏才能清醒地回应龙曜。

        “哦?莫非你愿意与其他女人共同侍奉我这个夫君了?”他强要她躺在他臂弯里,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

        他想得美!

        怀珏懒洋洋地闭上眼睛,“龙曜,我不会因你而改变心意,而你,也应该维持后宫原有的秩序。她们都是你的妃子,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专宠于我,我不会因此感激涕零,你的妃子们却会因苦守、空自耗尽青春与热情而伤心、失望,她们的幸福与欢乐全由你维系,这对她们不公平!”

        “珏儿,你既然明了,为何又拒绝我?”她太冷静太理智又太绝情,他懊恼而又挫败,不知该拿什么撼动她。

        “龙曜,我明了不表示我愿意!在我之前,你已有心爱的妃子,在我之后,你仍可以继续宠幸新人,有没有我,并不重要!你要女人,不是非我不可!而我,从不希冀这份恩宠!以伤害所有妃子的心来换我的怨,你认为值得吗?”怀珏冷冷而言。

        她又开始以冷酷的面孔推开他了。

        薄怒微生,龙曜用力扳过这令他又爱又气的女人的脸,对她低吼:“无论你愿不愿意,珏儿,无论你存心退让成全其他女人是真心还是下套,朕都遂你的意!你认为对其他女人不公平,那也是因你而起,你就一辈子背负亏欠与歉疚吧!如果是其他原因,朕也终有一天会看穿!而在此之前,珏儿,朕只要你!还有——朕的后位虚空已久,朕决定,立你为后,永远陪伴朕的左右!”

        什么?

        这个一意孤行的霸君,他的江山终有一天会毁在一时冲动里!

        “龙曜,你能否静心清醒一些!”怀珏忍不住低叫。男人,都是这样吗?为了占有得不到的东西而不切实际、不顾一切!“因我不从你而盲目决定,你很快会后悔。”别说她不提醒他,“得不到的未必美好,得到了就该珍惜。天下爱你的女子很多,你为何不去体察、呵护、回报她们的真心?何苦介怀其中不要你的那个!”

        她对他的打击向来不容情!龙曜心情苦涩地瞪着怀珏。她刺伤他,不会心疼,不晓得身为君王的他也有想爱的女子,因为——她不爱他!开始就不爱!今后也许也不会爱……他却只有日渐深陷,不但想要她的心,想要她的身,更想要她一颦一笑、温声软语像对待爱人那般对他!为此,他捧上专注与诚挚,给她专宠,给她后冠,她……仍是不屑一顾!她真能绝情绝爱!可他,已经不知怎么办了?冷落她、避而不见、宠幸其他妃子?对她——都没用!除了继续受她无情的煎熬,以强硬的姿态囚禁她,他是真的无可奈何了!

        “既然天下的女人都爱朕,你——为何你偏偏不爱?为何你偏偏要推开朕?”他不甘地问。

        “因为——你毁了我所有的爱情理想!”怀珏平静地看着龙曜,平静地说。

        平静得令人心痛!两个人的心都在痛!

        “你爱过?你爱过谁?珏儿,告诉我!快告诉我!”龙曜从她的话中闻出了些异样,咆哮着双手攫住怀珏的肩膀,直直瞪着她,眼里满是嫉妒、伤痛、愤怒与怨恨。

        如果可以,他会杀了那个夺走她芳心的男人,即使动用他帝王的权力也在所不惜!

        “龙曜,你永远——永远不会知道!”怀珏轻柔低语,盈盈水眸如秋天的湖水,美得清澈而悲凉。

        “该死!该死的!”他看到她眼底的深情了,却是为了别的男人!

        这就是她不肯接受他,不肯爱他的原因吗?她把心给了别的男人,还试图为那个男人守住贞洁,他不允许,绝不允许!即使只能占着她的身子,他也非要占住不放!他不会把她让给谁,绝不会!

        “你是我的!珏儿!不论你情不情愿,也只能留在我身边,永远做我的女人!永远!”他愠怒而心痛,不能得到她的心,也要霸占她的身子。

        永远……会有永远吗?

        他真傻!再英明神武的帝王,在感情上……也一样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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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时分,有人上“清芷宫”造访贵妃娘娘来了。

        来的人让怀珏些微意外——她们是魏昭仪与宋才人,当然魏昭仪是无可厚非的主角。怀珏有身孕时深居简出,生下硕儿后调养了数月,基本上没与其他嫔妃打照面,所以,她现在才会有些意外地看到,魏昭仪怀着七八个月的身孕。

        魏昭仪脸上透着藏匿不住的身怀龙种的喜色,言行之间也时时“无可奈何”地抱怨身怀六甲的不便,她似乎很尽力却又很不小心地遮掩着,生怕贵妃娘娘心生芥蒂似的,可欲盖弥彰,皇上对她的无限宠爱与细微体贴之处都被传达了个透。

        连一旁侍候的宫女们都明显感受到:这魏昭仪哪里是来拜会贵妃娘娘的哟,分明是跑到贵妃娘娘宫里炫耀身孕来了。

        最不屑的人自然是合欢。
        咳!真受不了不知天高地厚幼稚女人的想法!也不就是怀个孕,尾巴就翘到天上,如此说来,那生下皇子皇女的妃子岂不飞上天去了,且不说贵妃娘娘才生下皇子呢,犯得着吗?合欢心里暗暗嘀咕。

        怀珏一脸平静和魏昭仪客套了几句。

        其实平静的只是外表,她的心里可是反复在想:唉!女人真是可怜可悲!身为帝王的女人更是可怜可悲!不管是甘心接受还是试图抗拒,结果都一样!

        因为想心事,怀珏有些走神,没怎么听魏昭仪的闲谈,比如早孕反应如何,什么时候胎动,眼看快生了,又怕又喜呀……唉!总之,就是皇上恩宠太过是幸福,替皇上生儿育女是喜惧参半!

        相对怀珏的走神,魏昭仪一分一毫都没放过她的细微反应。魏昭仪今天当然是来示威的,也兼之打探内情。闵怀珏生了个皇子,她不能不妒忌,怨只怨怀孕比闵怀珏晚,否则也不会让她在这方面占了上风去。她在上年八月仲秋夜受的孕,皇上那夜大醉,狂性大发,一夜宣召三名妃子,独独她怀上龙种,自是喜不待言,但此后皇上长期国事繁忙,不但许久不曾宣召妃子,连她怀上龙种也似乎置若罔闻。她很不甘心,更担心皇上重新宠幸闵怀珏,少不得私下里时常派人打探消息,得知皇上常来“清芷宫”看视二皇子,把她妒忌的什么似的,小心探查后,发现皇上并未宣闵怀珏侍寝,放了些心,却仍是忍不住亲自上门确定。

        怀珏神色平和而淡然,虽然心不在焉,但魏昭仪实在看不出什么底细来。闲话费尽,怀珏也不冷不淡,她早该告辞了,却迟迟不肯告退,还想多摸一些闵怀珏的深浅。

        女子的直觉警告魏昭仪,闵怀珏虽然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但绝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目光淡然,眼神却灵动,绝对是个聪明内蕴的女人,整个后宫大概只有闵怀珏才是她真正的争夺后位的对手,兼之又比她早诞皇子,实在令她不得不忧。魏昭仪暗暗想,巴不得自己早点生下皇子,这样一来,闵怀珏就一点优势也没有了,她不信自己的美貌弱过闵怀珏,虽然怀孕的确令女人难看,但她自信一旦生下皇子,依旧会像闵怀珏一样很快恢复美貌。

        魏昭仪脑袋里思绪乱转,偷偷瞄向怀珏的目光不由带上嫉妒:与她臃肿粗重的身子相比,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闵怀珏会比她更得皇上的心,但愿皇上仍然不愿临幸她!她要是能早点生下皇子就好了……

        “娘娘,皇子哭了,奶娘哄不住。”一个小宫女从侧殿那边跑来,急急地对怀珏说。

        “哦,我去看看,魏昭仪请稍坐。”怀珏早腻烦话不投机的会客,决定抱抱硕儿透透气。

        怀珏一走,大群侍候的宫女太监有的跟去,有的坐在殿门外守着,殿内独留下魏昭仪与宋才人。

        “魏昭仪,闵贵妃这‘清芷宫’建得真美!”宋才人这时才有机会说话,一开口就是对贵妃富丽居所的羡慕,什么时候,她才能挣上这样一幢宫殿呀!

        是很美!

        可魏昭仪不想开口称赞,如果……她一定要建一所更堂皇的宫殿,强过闵怀珏,强过历朝皇后。

        魏昭仪正设想前景,宋才人已忍不住站起身,一行行看过画屏雕柱,坐椅案几,古董器皿,书幅画轴,垂幔叠幛。

        “魏昭仪,快来看看,好精致的兰花盆景,全是玉石雕成的。”宋才人看见宝贝,忙招手叫魏昭仪同看。

        魏昭仪忍不住了,跟过去细细鉴赏。

        “清芷宫”里宝物居然俯拾即是!魏昭仪越看越嫉妒,越看也越想知道闵怀珏到底奢华到什么地步!皇上——竟然为她设计这么一处奢华至极的寝宫!她不是早失宠了吗?这些宝贝根本不该归她所有!

        魏昭仪与宋才人两个,一个嫉妒满怀,一个惊叹不已,全然忘记主人不在殿内,也未经主人允许,竟放肆地一路观赏,转入人家内殿也不晓得冒失。

        “昭仪,这里像是闵贵妃的寝室。”宋才人从半掩的门探头往里看一间房间,只见巨大的画屏迎门而立,遮掩室内风光,更是好奇得想看。

        魏昭仪更想看,不过她脑子里转的念头是:看看闵怀珏住得有多舒服,她将来决计不能被比下去。

        于是,两个探险的女人放轻脚步,绕过画屏,转进寝室内里。

        画屏后有三重幔帐,但都被收起,所以本该被幔帐遮掩的宽大卧榻就此一目了然,也因此让两个女人在第一眼目光投向卧榻时愕然张大嘴。

        闵贵妃的床上,赫然睡着个男人,微微侧卧背对她们,看不清脸。

        宋才人的反应是惊愕太过,思维一片空白,而魏昭仪的第一反应则是:好哇!闵贵妃竟敢公然带男人回寝宫偷人!她要不要马上招人捉奸,彻底将闵贵妃除去?答案是一定的!老天眷顾,竟让她们撞上了……

        魏昭仪思绪还在飘飘,身旁的宋才人忽然死命扯住她,瑟瑟打颤,令她回了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床上的男人那双黑眸已经转过来对上她们,目光威严慑人。

        闵怀珏卧榻上的男人是……是……竟然是……皇上?

        “臣妾叩见皇上!”

        不及多想,魏昭仪与宋才人吓得本能跪下叩头。

        “来人是谁?大胆,谁准许你们闯进内室!”龙曜已然坐起,双手撑着双膝端坐在床沿,直视两个大胆妃嫔。他记得清楚的妃嫔没几个,眼前的两个根本说不上名字。他午觉被打扰,心下已经不悦,看到扰醒他的是两个不起眼的妃嫔,更是愠怒难抑。

        “皇上,臣妾是——是魏昭仪啊!”看到皇上冷酷而陌生的目光,魏昭仪不敢置信,皇上竟然不认得她,她……还怀了他的龙种呢,也没问一声……是她怀了身孕变得太丑认不出来吗?唉!不该在这时候被皇上看到的!

        可……可……可是……

        直觉的惊吓反应过后,魏昭仪才意识到眼前状况不对,不由脑内轰然一声,清楚地想起,这里是闵怀珏的寝宫,而皇上竟然……竟然在闵怀珏的寝宫内午睡,皇上他……他……他又重新宠幸闵怀珏了!老天爷呀,怎么可以在这时打击她,令她失望……魏昭仪脸色顿时煞白,摇摇欲倒,几乎靠在宋才人身上。

        “退下!”龙曜厌烦地看着那两个妃嫔惊惊乍乍的样子,挥手要她们离开。

        “皇上,臣妾惊扰皇上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求皇上允许臣妾将功补罪,再侍奉皇上安歇。”魏昭仪大受惊吓与打击过后,马上意识到必须争取时机,而且皇上似乎没注意到她有身孕,无论如何要让皇上清楚明白她怀着龙种并很快会生下皇子。

        “侍奉朕?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龙曜扫一眼大胆回话的妃嫔,在她刻意凸出高高降起的腹部时眉毛拧了一下,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又让妃嫔怀孕了……

        他除了迷惑,一点惊喜都没有!

        “闵贵妃的寝宫。”这回是宋才人答的话,因为魏昭仪似乎呆了。

        “知道还不快退下!朕的一切自有闵贵妃照料。”

        “是!是!臣妾这就告退!”宋才人忙拉起魏昭仪,躬身急忙退出闵贵妃的寝室。

        怀珏直等魏昭仪与宋才人退出内殿,才从隐蔽的幔帐后走出来。她回来有一会儿了,大殿里不见魏昭仪与宋才人,她料不到她们竟敢闯进内殿惊醒并惹恼龙曜。

        龙曜从昨夜起就没出过“清芷宫”,早上还是贴身太监把一些要紧奏章送过这边来给他批阅,忙碌一个上午,吃过午膳后又继续批阅了一些才歇息,没想到魏昭仪与宋才人撞进来。生气,也是在所难免。

        男人,太可怕太无情太令人心寒,同过床共过枕令人家怀了身孕,居然不记得是自己的女人。

        “珏儿——”内室传来龙曜的呼唤。

        怀珏停住轻悄离去的脚步,龙曜是练武之人,耳目极为警觉,不过——能听出她的脚步声,也太离谱了吧?

        怀珏踱进内室,在龙曜的目光下一直走到他面前。

        “你不安心侍候朕,溜到哪儿去了?”龙曜把她拉坐在自己腿上,微带斥责。

        “臣妾有访客。”

        “呃——是何人来访?”龙曜下巴搁在怀珏肩上,微闭双眼,鼻间盈满她的清香气息,心神荡漾,问得心不在焉。

        “魏昭仪与宋才人,皇上刚才所见的人便是——”

        她答得很平淡,龙曜心却一顿,忍不住猜测她的心思。昨夜才宣称从此专宠她,今日就撞见一个妃嫔怀了他的龙种,她——该不会又要给他冷脸吧?

        “珏儿,怪朕吗?”他忍不住要问。

        “为什么?”她清澈的双眸凝视着他。

        这慧黠女子,她明明知道的,却偏生不肯言说,偏要教他心生食言的愧疚又无从诉冤。

        这大半年来,他少有临幸嫔妃,每次宣了来,交合之际,欢愉未起,脑里只会现出怀珏不屑与鄙视的眼神,令他也自鄙起来。无数妃嫔排队等着跳上他的床,而他只想要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往往召来某个妃子,又什么也不想做地遣走,终至兴致全消,再也提不起临幸的兴趣。但不宠幸其他妃嫔,不代表也不想要怀珏,相反,只会更想要。苦苦压抑了数月,他已是抑无可抑了,所以才在昨夜不再顾忌她的冷脸,即使又强要她也在所不惜。她屈服于他身下,却也透露她的秘密——她已心有所属,这又狠狠打击了他,也更激起他的不服与绝不放手的决心。他征战沙场、治理天下,从没达不成的心愿、得不到的物事,只有她——闵怀珏!他一定要得到她,且得到全心全意的她,为此,即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侍候朕更衣。”无从解释,说再多也没有意义,龙曜放弃给怀珏答案,反正答案不会令她心喜,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