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魏昭仪自从那天闯入“清芷宫”内室，撞见皇上在闵怀珏卧榻上午睡后，坐立不安、心神恍惚、魂不守舍了几日，连最好的姐妹宋才人来访也视若无睹、爱理不理。
“魏昭仪！魏昭仪——”宋才人坐在魏昭仪对面，连叫了她几声还不见人回神，只好自个儿揣摩她的心思。
魏昭仪是——大受打击了吧？自从在闵贵妃宫里撞见皇上回来后，她一直就是这副模样。咳！她原以为魏昭仪有多受宠，没想到……不过魏昭仪是她的好姐妹，受不受宠她也决计不会以势利眼相看就是了。但……闵贵妃实在不能不让人羡慕啊，只看那奢华的宫殿就知道她有多受皇上宠爱，魏昭仪根本争不过人家的，就连她临盆日近，也从没见皇上过问一次……
“你什么时候来的？”
正当宋才人呆呆想事情的时候，魏昭仪终于回神，有些惊诧地看着她，根本没察觉她何时来的。
“有好一会儿了！”宋才人觑了魏昭仪一眼，忍不住担忧问：“你还好吧？”
“好！我当然好！你瞧我再有一两个来月就会诞下皇子，有什么不好的！”魏昭仪敏感地回话。
“你这几日寝食安好吧？我看你有些憔悴——”宋才人又关心地说。
“谁说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我真的变丑了吗？这孩子怎么还不快点出生，我要赶紧变回以前的窈窕才行，否则会让皇上嫌弃的！这该死的怀孕！”魏昭仪一迭声地说，怨愤地盯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如果不怀孕，说不定她早抓住皇上的心了，皇上也就不会在临幸过她几次之后忘记她——她恨死自己现在这副又丑又蠢的模样，别说皇上看不上，就算走到大街上也没有男人肯多看一眼！她好恨！恨死了！
宋才人因魏昭仪的反应惊愕了一会儿，她怎么觉得——魏昭仪的神情有点……有点奇怪哇！
宋才人尴尬地坐着，不知说什么好了。
“宋才人，你在这呀！呼……让我好找……”
正在这时，另一个妃嫔冲进来，看到宋才人直嚷嚷，但话没说清楚就只顾着呼呼喘气。
“刘婕妤，出了什么事了？瞧你慌里慌张的！”魏昭仪可不喜欢人家在她房里大呼小叫。
“是呀！看你这紧张样，莫非宫里真出了大事？”宋才人看刘婕妤光顾顺气不开口，也等得发急。
“皇上颁了圣旨，立了新皇后，很快就要举行册后大典了！”刘婕妤喘过气来，一串说完。
“立后？立了谁？”魏昭仪一把揪住刘婕妤的手紧紧抓着，指甲深深掐进刘婕妤的肌肤里。
“痛！好痛！魏昭仪快放开我！”刘婕妤吃痛不住，尽力甩脱，差点没把魏昭仪甩倒。
“当然是闵贵妃了！除了她你以会是谁？皇上宠爱闵贵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刘婕妤没好气地捂住被掐出血痕的手腕。魏昭仪那点心思稍亲近一点的姐妹谁不明了，但想凭皇上偶尔的垂青爬上皇后的宝座，也想得太快、太美了吧！
“是她？是她！”魏昭仪失声尖叫，狂乱而绝望的眼神瞥向自己的肚子，心思急转——完了！完了！都怪这该死的怀孕，她就算生个皇子又有什么用，皇后的宝座已经落到闵怀珏的手中，她的梦想，真要变成一场梦了？不……
“魏昭仪！魏昭仪！你怎么啦？你那么大的肚子，小心点！”
宋才人还没来得及与刘婕妤交换关于立闵贵妃为新皇后的感想，就瞧见魏昭仪不顾怀了七个多月的笨重身孕，拔腿跑出门去，急忙提醒并赶紧跟上把她拦住。
“别拦着我！我……我要去问皇上，她凭什么……”魏昭仪失望已极又怨怒满腹，言行像是失去了理智，用尽全力推开宋才人，跑向院门。
宋才人一个不防，被魏昭仪推得踉跄后退，摔倒在地，摔倒的同时，出于姐妹之情仍然关切地喊，“魏昭仪，你小心……”
但魏昭仪哪想那么多，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皇上——可找皇上干嘛？她又到哪里去找？心内一片茫然，她却不甘死守院内，至少也要……
宋才人还没从地上爬起，便看到魏昭仪跨过院门时脚被绊住，然后直直跌出院外。
“魏……”宋才人心跳到嗓子眼，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魏昭仪倒在地上，挣扎着挪动身体，抱住肚子凄厉地叫唤。
宋才人这才回魂，朝屋子内的宫女太监们大喊，“快来人——快叫人传太医！魏昭仪跌到了——”
一番鸡飞狗跳，宋才人以及宫女太监们把魏昭仪抬进屋的抬进屋，去传太医的传太医，忙活了好一阵子。最后，魏昭仪早产下一名皇子，人虽然失血过多，但命总算保住了。
魏昭仪早产生下的儿子为三皇子，皇上赐名顺，有平安顺利之意。
魏昭仪一点都不觉得有任何顺利之处，相对闵怀珏所出的二皇子，皇上对她的三皇子并没表现出特别看重之处，别说每日看视，要见皇儿也只是派人传唤嬷嬷抱去，她想私下里与皇上共抱娇儿叙叙天伦之乐纯粹是一场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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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吉日，昭明王朝举行了隆重的册后大典，贵妃闵怀珏被立为正劭帝的新皇后。至此，正劭帝虚空的正宫有了新主人。
但是，怀珏却不想入主皇后正宫“华月宫”，仍然住在“清芷宫”里。龙曜对此毫无异言，此后，“清芷宫”便成为新的皇后正宫，“华月宫”几乎变成冷宫，渐渐被人淡忘。
册立新皇后，对后宫众多嫔妃而言，是彻底寂寞与真正失望的开始。
皇上立了皇后，对正宫眷恋宠爱理所当然，可是爱到不再宣任何一个妃子侍寝就太偏颇了吧，妃嫔们不敢对皇上有任何异议，？？矢娴嚼钐？竽抢铮？？？笠膊缓枚源怂等？浪摹
皇后，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呀！
皇后所享受的无上荣耀及专宠与嫔妃们的寂寞成了极端的反比，不再偶尔承皇上恩泽的妃嫔们更加寂寞了，由此也更加怨怒夺走本就微小渺茫的人伦之乐的皇后。可又能怎么办？皇后是后宫之首，又是皇上的正妻，谁敢与她争宠夺爱，与她理论该分出一点帝王恩泽共享？非但不能如此，表面还得恭敬万分，不敢现丝毫愠色，再有异心也只能藏在心底。一些不满的嫔妃怀着嫉恨，百般妒忌，恶毒诅咒，惟望天老爷早日主持公道，维持后宫原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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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是他的后，他的妻——怀珏真正觉得，她与龙曜，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他给她爱，为她专注，不再沾染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他们是普通人家，她会像所有被爱的妻子那样，只有幸福——可他是帝王啊！他的后宫里有无数个苦苦期盼偶尔享受人伦的年轻女子，她也是女人，知道其中滋味，但她不得不承认，她没有那么大方，甚至可以说是极小气极小心眼，她无法做到把丈夫分给别的女人一丝一毫。龙曜想要她，要么完全不要，要么完全只要！她逼他做了抉择，现在，她享受龙曜专心对待的快乐，也吞咽残忍剥夺其他女人该享权利的负疚，不知道是快乐多于负疚还是负疚重于快乐，即便如此，她——丝毫不会退让，人神共愤也无法撼动。如果这是她必得承受的命运，即使最后终将走入地狱，她也认了！
龙曜，他实在不该爱上她的。她只会毁了他！毁掉他一世英名。
这世界多么可笑，平凡夫妻忠贞痴情是美德，帝王专宠便是罪过。爱情之于双方本该是平等的不是么？
是报应吗？作为毁了她爱情理想的代价，龙曜也将终付出代价，他不该爱上她的！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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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宫”与“昭阳宫”相隔很近的距离，不知是巧合还是当初龙曜选址时刻意所为，所以皇上与皇后两宫之间来去很方便，即便如此，龙曜还是很经常地住在“清芷宫”里，说这里比他的“昭阳宫”更舒服。怀珏成为他的皇后，是他的正妻，他希望能得到她的回馈，就算多一个笑脸也好。她该体察他的深情，不可以辜负他！都说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为了她，违背体统——反正他素来不以什么体统为重，想让她清楚，他堂堂帝王之尊，可以为她抛掷，她必须感激并回报他，他不相信他的一切付出比不上她心底某个不可知的影像，他要得到完完全全的她。是不甘也好，不服也罢！
现在，怀珏日夜伴他左右了。
虽然她的心意仍叵测，言行却像妻子该有的样子，换而言之，他可以从她那儿感受到自己是个丈夫了。其实，她也还不会他以天、为地、为至高无上的帝王或者神灵，心生不悦时同样会冷冷地刺他或不睬他，但，她愿意与他深谈了，他们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天文地理、正史野史、杂闻秩事，教他惊奇她脑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她是个太聪慧的女子，学识渊博、过目不忘、思路清晰、反应敏捷，看事物客观全面理智——有时候满朝文武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她轻巧地就解了，如果她有野心，很难说她不会成为第二个武则天，但她没有——至少他看不出来，她的心思都放在哺育硕儿上，余下的才分给他，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她冷落他这个夫君，毕竟现在的她对他好太多了！
她不会再冷得根本不看他。
她不时会答应他的要求，例如捶捶肩背、抚抚琴弦什么的，一次他枕着她的腿安睡了一个中午也没被推开……她对他是有柔情的！当她情愿时，柔情足以胜水，但——这样的时候毕竟不是太多太多，他承认自己有些太贪心，他真想她把所有清冷全部收起，全都换成柔情蜜意，不再有孤绝与游离的目光闪现。她思绪中很大一部分是他触及不到的，他因问不到而愠怒，又总在她似笑非笑的怜悯中瓦解，对她全然束手无策，只有一天比一天深陷。
她完全占有了他，他不但没有不悦，没有厌倦，反而甘之如饴，贪念她更多的温柔，希望如此长长久久下去。
天长地久，唔——似乎是一件挺美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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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怀珏又怀上身孕。不想这么快的，但孩子要来，再怎么小心也防备不住，龙曜只能准备再当父亲。
皇后有了身孕，使寂寞许久的妃嫔们看到希望的曙光：皇上，会重新宣妃嫔们侍寝了，是吧？寂寞的妃嫔们心底暗暗怀着希望。
魏昭仪生下三皇子，过完百日已有好一段时间了，她的身材重又恢复窈窕，揽镜顾影，对自己重又满意起来，她希望皇上这时看到她。可怎样才能见到皇上呀？皇上不召见，她根本见不到人，难道要杀到“清芷宫”去抢人？
可皇后常常闭门谢客。
真不巧，魏昭仪今天下午就吃了个闭门羹。她抱了三皇子来，说要让三皇弟会会二皇兄，没想到守门的太监干脆爽直地告诉她，皇后困倦，不见客，下回请早。
请早？她能请早到何时？皇上不上朝不议事的时候，几乎都待在“清芷宫”里，而闵怀珏居然不见客，居心何在，以为人不知？不！她不能由着闵怀珏霸占皇上不放！
魏昭仪不甘心就这样走掉！
她久久立在“清芷宫”门外，任九月的秋风吹着她、贴身宫女以及抱着三皇子的奶妈。
“昭仪，回去吧？太阳西斜，晚风起来，三皇子受了凉，捱不住又要发烧了。”奶妈哄着怀里弱不禁风咿呀叽哼的三皇子，担忧地劝魏昭仪。
“急什么！”魏昭仪不耐烦地瞪奶妈一眼，也瞪了三皇子一眼，生下他，不仅没替她多赢得一点皇上的喜爱，反而害她损失健康与美丽。
奶妈不敢吱声了，只能抱着三皇子陪站，心里嘀咕，不晓得魏昭仪为何偏赖在皇后宫外不走，皇后都说了不见客不是？
天色开始昏暗的时候，魏昭仪终于等有所值——皇上的龙辇来了——她赌对了！
魏昭仪一把抢过奶妈手中的三皇子，抱在怀中，迎上龙辇。
“皇上！臣妾叩见皇上！”
龙曜从龙辇上俯视那怀抱婴儿拦住龙辇向他福身的妃嫔，他知道她生了个三皇子，却想不起她叫什么。他往旁边看了眼贴身太监，投给他一个迷惑的目光。
贴身太监心领神会，妃嫔众多的帝王哪有心思一一记住谁是谁，这项工作多由他们奴才来担当。
“魏昭仪——”贴身太监扬声问，“为何阻拦圣驾？”
“皇上，臣妾来叩见皇后娘娘，正巧遇上皇上圣驾。皇上，三皇子快五个月大，您好久没看见他了吧？皇上，您看看三皇子吧！”魏昭仪语气幽怨凄楚，一双美目直勾勾瞅着皇上。
“把三皇子抱过来，朕看看。”龙曜对左右吩咐，没留神瞧魏昭仪，只看着她手里的三皇子，对几乎被遗忘的三皇子，他的确关心太少了。
魏昭仪不等太监来抱，自己忙趋前靠近龙辇，对着龙辇上的皇上举高手里的三皇子。
龙曜就着魏昭仪的手看了两眼，眉头皱了起来，“是哪些嬷嬷照料三皇子，怎地如此瘦弱？”
这三皇子，过于瘦小、病弱、苍白、无神，与硕儿的健康、活泼、可爱完全不能相比，他的母亲怎么当的？当下心底对三皇子生身之母这个叫魏昭仪的不悦已极。
一听皇上谴责，奶妈慌了，忙趋前跪倒，一迭声解释，“皇上，奴婢是三皇子的奶妈，没照料好三皇子奴婢罪该万死！可……可……请皇上明察，三皇子因为早产，先天孱弱，实在不是奴婢不精心照料哇！”
“三皇子先天孱弱怎么还抱出来吹风，胡闹！看看，鼻水流出来了，还不快快抱回去！”一旁的总管太监察言观色看出皇上的不悦，赶忙开口。
于是，几个太监听命上前“请”魏昭仪回去。
“皇上！皇上——”魏昭仪眼里只看到皇上，只想皇上多看她几眼，深深记住她，哪还管那么多，看到小太监们过来要她和奶妈走，急得直叫。
“回去！照料好三皇子，否则朕唯你是问！”龙曜皱眉命令，转头不再看魏昭仪一眼，起驾进入“清芷宫”。
“皇上……皇上……”魏昭仪目送皇上进入“清芷宫”，宫门关上，仍呆立原地喃喃念叨，不甘而哀怨的泪掉落下来，皇上还是没记住她，皇上——根本没想要记住她，即使她生了皇子也一样，皇上会记住他的皇子，但永远不会记住她，永远不会！
“啊——”魏昭仪仰天长啸一声，凄厉而颠狂的模样吓了宫女与奶妈一大跳，怕她闹出事来，赶紧推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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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珏第二胎又生了个皇子，即四皇子，龙曜将他赐名为颢。
龙颢同样是个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小婴儿。
连添皇孙，李太后自是一片欢喜，也就不再嘀咕皇儿专宠皇后——既然临幸妃嫔只为多添子嗣，目的达成，管他皇儿有一个女人还是几百个女人，其他嫔妃的申诉也不过是争宠来着，何况皇后生的皇孙如此可爱，别的皇孙难以企及，偏爱偏重也就倾斜过去了。
连太后也对皇上专宠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多妃嫔们不得不渐渐死心，无力再奢望皇上的宠幸。但，别的妃嫔们认命了，张容妃可不认命。
眼看皇后已经生下两个皇子，张容妃危机感更加沉重，觉得她的两个公主更不值钱——除了将来嫁人，什么也做不了，怎么替她挣地位呀！一定得想法子把第二个皇后也废掉才行，否则她们这些妃嫔永无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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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逆臣！竟敢对他后宫之事说三道四！
龙曜将奏疏掷到地上，气怒不已——好几名臣子联名上疏，说是市井间纷纷流传，皇后乃狐媚惑主，皇上一意宠爱，怕会祸乱朝纲，万民同声，不能不顺遂民意，应当罢了专宠，废后立新。
怀珏走进书房，恰好看到龙曜一纸奏疏掷下案几，上下飘飞几个来回，平展在地上。她轻轻走了过去，拾起奏疏，一眼便看完内容。
“朝臣上疏谰言，皇上应该欣喜有敢于直言仗义的忠臣，为什么要生气呢？”怀珏轻浅一笑，走到桌案旁，将那张奏疏与其他奏章放在一起。
“珏儿——”龙曜握住怀珏的手，将她牵到身侧搂坐怀中，凝视她恬淡的容颜，躁动的心很快平静下来，她的笑总有安抚他情绪的作用，她是他心爱的珍宝，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绝不会！“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朕的心意也不会改变分毫！你是朕的皇后，朕心里惟一的皇后，不会再有别人！”
怀珏顺着龙曜的手劲靠进他怀里，淡淡笑道，“皇上的家事，原本就是天下事，臣子们关心是份内之事，皇上只该去疏解、去解决，动怒及不容人置喙也无济于事。”
“珏儿，你不生气就好，朕会好好解决这件事情！”在怀珏的轻言细语中，龙曜的怒气已然消尽，他轻吻娇妻娇艳的脸庞，而她，柔柔地给予回应，更加令他眷恋不已……此时的她如此可人，有妻若此，一生足矣！
因为朝臣弹劾皇后这件事，龙曜特意将上疏的臣子召到“昭阳宫”，亲自面谈，这几名臣子都非重臣，龙曜经过仔细查证，发现他们与朝中某些大臣或者说某些皇亲国戚有瓜葛，龙曜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果决处理，事情很快昭然若揭，他们上疏是有人刻意主使。
什么人迫切希望他废后？
答案自不待言！
大胆贱婢，在后宫争宠夺爱还不够，触角伸到朝廷上来了！龙曜紧紧地皱起眉头，双眸的寒光冷如千年坚冰，胆敢妄图动他的人，试图挟迫他，就得等着接受他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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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观，在张容妃的寝宫里，张容妃竟与魏昭仪同桌品茗对弈。
俩人面对面坐着，一面拈棋置子，一面喁喁细语。身畔，张容妃两个分别是六岁和四岁的公主奔来跑去快活地玩耍，稍远的地方，一个奶妈抱着三皇子哄着。
三皇子已经一岁多了，因早产留下先天弱症，常常病焉焉的，直到现在还没开始学话、学步，魏昭仪甚是不喜爱这个所谓的亲生骨肉，更后悔万分生下他，但皇上有言在先，要她悉心照料，再不喜爱也得时时扮作慈母像，到哪也带着。
“再怎么说，魏昭仪总算生了个皇子，皇子再傻，可也比公主强多了。”张容妃不知是羡慕呢，妒忌呢，还是不屑。
魏昭仪哼了一声，不答。生了个总被人认为是傻瓜的皇子，实在炫耀不起来，要不是看在与张容妃志同道合、同谋共事的份上，这口气她万万咽不下，张容妃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她的前帐还没算呢——
“那件事，已经有人上疏，迫于舆论，主子就算不废了她，也不敢再一意孤行置我们于不顾，我们的好日子又会回来了。”张容妃压低声音说。
“唔！”魏昭仪应了一声，神色只有冰冷，毫无半分喜色。
她与张容妃串通合谋，勾结朝臣，联名弹劾皇后，事情一旦败露，整个家族都要受牵连，但她还是同意了张容妃的提议和做法，并积极配合，偷偷传讯给家人，与张容妃家族党羽联合，暗商废后之举，现在，一些朝臣在她与张容妃家族的指使下，开始活动了——成败在此一举，不管失败还是胜利，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她都必须去争取。
张容妃心事与魏昭仪大同小异，她只知道，不除掉皇后，她永远不会被皇上想起，更不会重新受宠幸，以朝廷之力督促皇上废后，是最直接最有力的办法，成功或者失败，都必须去做，否则寂寞地老死宫中，更不甘心！
两个女人，怀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拈棋落子，打发后宫生活寂寞的光阴。
“圣旨到——”高扬的声音蓦地传入张容妃与魏昭仪的耳朵。
圣旨？有圣旨？
张容妃与魏昭仪愕然对视一眼，来不及猜测，怀着忧喜参半的心情急忙迎出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容妃与魏昭仪私自勾通外戚，弹劾后宫之首，图谋不轨，罪不可恕，即日起打入冷宫。钦此。”
太监宣完旨，张容妃与魏昭仪面面相觑，犹不置信——事情怎么可能败露得如此快，皇上他又怎能下手如此之狠！
“不！公公！皇上一定是误会了！请公公禀明皇上，容妃有下情禀报……”张容妃反应过来，忙跪行几步向前求宣旨太监。
“公公，魏昭仪冤枉，一切都是张容妃指使，魏昭仪是冤枉的……”魏昭仪意识到闯了大祸，明哲保身要紧，赶忙替自己开脱。
“贱婢，明明是你的主意……”张容妃慌急攻心，无处发泄，魏昭仪把责任推到她身上，更是气不可抑，当下泼口怒骂并扭打过去。
宣旨太监可没空看两个废黜妃嫔窝里斗，转身回去向皇上复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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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容妃与魏昭仪被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入怀珏的耳中，她有些怔然，更有些感慨：为成全她的婚姻，牺牲了多少女子啊！
谁让她的夫君，是个帝王！
她，实在是一个太自私不过的女子，明知她的夫君是皇帝，也绝不会苟且同意他把对妻子的爱分出丝毫给别的女人，就算世间女子全为他伤心、失望、哀痛欲绝，就算世人全都责难她——也不会妥协！这是她的宿命，也是龙曜的宿命，那些妃嫔，则是可怜可悲的爱情殉葬者。
她还是一个冷淡的人，对那些失意的妃嫔没有太多菩萨心肠，不过，也许她还是能稍稍为她们做一些补救，即便在他人看来，纯粹是——兔死狐悲的矫情！
怀珏淡淡地对自己笑，内心渐渐泛起的却是微微苦涩的滋味。为她们还是为自己？她说不清楚……
宫妃勾结朝臣弹劾皇后的风波平静下来后，后宫做了一项新举措：所有未经皇上临幸的妃嫔全部遣出宫，要么由朝廷或家人或自己择郎匹配，要么赐予有功之臣，要么遣往外族和亲，总之，不必再在宫中苦苦煎熬，荒度青春。而那些承过皇恩，有封衔，尚未生儿育女的，如果愿意，也可以出宫，择他人下嫁，对此应者廖廖无几，大家还是抱着隐隐约约的希望，盼着还有出头之日。
他的后宫还真是不小，光遣出宫的就有数百人，留下来的也有好几十人，不能不令人咋舌，也不能不令人气恼！
“舍众多美人而就我一个，你真能舍得？”就寝前，怀珏淡淡地问龙曜。
“舍不得又能怎么办？”龙曜把怀珏抱在怀中，“娶了个妒妻，为夫想坐享齐人之福也不可得。”
“哦？我可没拦着你！皇上大可以再回头左拥右抱，你的美人们也寂寞许久了。”她不愠不火，一贯的温雅平和。
龙曜却不敢掉以轻心，“珏儿，我有你就够了！”
倾国倾城的人儿就在他怀里，要那些庸脂俗粉来倒胃口做什么？根本就是自我折磨。
怀珏叹了口气，“龙曜，我们不该相遇的——”
他们的相遇，是个错！不遇上他，他依旧做他潇洒的帝王，她遵循自己的理想生活，不必像现在，为天下人注目与诟病，被后宫寂寞的妃嫔怨怒，午夜梦回时分受到良心的谴责。
天怒人怨呀！她将付出代价！
“胡说！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龙曜宠溺地轻斥。
遇上她，才知道自己也有想要、想爱的女子，这，也算是身为帝王的一件幸事了！爱她，会心烦意乱、会暴躁生怒、会寝食难安，但——幸福与快乐也难以言喻！他不后悔专宠她，也不会为此对其他妃子心生愧疚，既然历朝历代帝王后宫总有女人寂寞，他宁愿寂寞的是其他女人而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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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珏二十六岁，是三个皇子的母亲了。
二十一岁那年，怀珏生下五皇子龙颐，此后龙曜不再让她受孕，俩人清静地过了几年二人世界。
二皇子龙硕将满十岁，天资聪慧、生得俊美异常，完全将父母的优点融为一身。龙曜在龙硕三岁时即立他为太子，多年精心养育，现在已是文武兼备、英姿勃发、尊贵袭人、威仪隐生，颇有帝王之相。
相对二皇子融合父母相貌品性而言，四皇子是长得最像龙曜的儿子，脾性也大大地承袭龙曜，有些冲动、急躁，却又勇猛、傲然，充满朝气与活力；而五皇子龙颐，生性沉静、斯文，像他的母亲一样，常常带着清冷淡然的神色，个性最为平和。
龙曜很钟爱自己与怀珏所生的三个皇子，而另外两个皇子——大皇子龙颉以及三皇子龙顺，却不得他的欢心。
大皇子生性木讷、寡言少语，加上母后被废，常被人以怀有深意的异样眼光看待，越发怯懦内向。龙曜在大皇子满十六岁的时候，赐封他为豫亲王，御赐豫亲王府，搬出王宫，学着管理自己的采邑去了。
三皇子龙顺也九岁了，天生从娘胎带来一副病体，长年泡在药罐子里，体虚气弱，连学习课业都勉为其难，不管将来为文为武，都怕是难成气候。
龙曜膝下五子四女，还是不太满足。
“珏儿，你再替朕生个公主吧？”卧榻之上，龙曜忍不住向怀珏提出要求。
“皇上不是已经有四位公主了吗？”怀珏看着满眼渴望的龙曜，心内有些无奈与好笑。
生下颐儿，他发誓不再让她生孩子了，才过那么几年，主意就改变。
“朕想要个与你一模一样的公主，扮起男儿来俊美非凡，恢复女儿身又倾国倾城。”龙曜禁不住怀想未来女儿的模样。
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怀珏扮男装的模样，现在的她，高贵成熟、雍容典雅、韵味无限，扮少年也是扮不来了。
“皇上，你说实话，当初在茶店，怎么认出我是女儿身？”怀珏想起久远的疑问。
龙曜一笑，“当时初见，我可没看出你是女儿身，但就是被你迷上了，一路跟随你身后，直到在山崖上救了你才察觉。”
怀珏瞪大眼睛，“皇上该不会想说，即便我是男儿，也会掳走我？”
“没错！”龙曜肯定地点头。
怀珏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真恶心！”
龙曜朗声大笑，“珏儿，只要你是你，我不在乎男儿还是女儿！”
“别说了！龙曜，你真恶心！”怀珏忍不住捶打他，不管他龙体有多么尊贵。
龙曜笑不可抑，把心爱的女人压在身下，亲吻良久才轻柔地问：“替我生个女儿，好吗？”
“嗯……”怀珏轻应一声，微微闭上眼睛，在他温柔而有力的爱抚下，心底与身体都泛起一波又一波涟漪。
梦想，有时候并不遥远，是吧？她的理想或许也可以经由他实现……
十个月之后，怀珏生下两个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如龙曜所愿——他们有了个女儿。龙曜欣喜若狂，将小公主赐名为颖，赐号无瑕公主。另一个儿子六皇子，赐名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