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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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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书籍名:《天舞·青梅》    作者:杜若


                                    倘若收拾不好,那……”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心烦意乱地,忽然长叹一声:“想不到,我最终是被文义成全!”

            这才是他心底里的话。胡山要引他说的,也就是这句话。但点到为止,多说无益,胡山把话转开了:“既然这件事最终还得着落在王爷身上,王爷如今还是应该尽力补救。”

            “嗯、嗯。”子晟沉思着,慢慢地踱着步。“你有什么主意?”

            “王爷可以给赵延熙写一封信。”

            “唔?”

            “假如死守端州已成定局,那王爷也无需讳言,叫他早作打算的好。”

            “对、对。”子晟停下脚步,连连点头:“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赵延熙在东府多年,对东军了如指掌,哪怕是单骑杀出,只要有他在,后面的事就要容易三分。就照这个意思写信。”

            胡山想了一想,说:“如今,也只有先这样了。”

            语出无奈,更添了子晟心里的郁闷。不由扬起脸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天,仿佛要穿透厚厚的云层似的。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说什么。

            端州战败的消息,在腊月廿五到了帝都。端州五万天军死守,最后只剩万余,在将军赵延熙的率领下,一路逃往商州,可谓惨败。此时距离新年只有五天,帝都朝中,已被这乱哄哄的局势弄得晕头转向,没有一点喜庆的气氛。然而与白帝走得最近的几位枢臣,沉重之外,竟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看来年前事情就能有个了断。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这样想,但这是只能深藏在心底的想法,表面上不能露出分毫。

            然而原以为当天就会有旨意,却等到第二天也没有。到了第三天,几个人终于坐不住了。

            “东面战局真是一天一变,这么要紧的时候,圣上到底在想什么?”

            徐继洙的话正是几个人心底共同的疑问。最后还是匡郢想到了:“看来这个僵局,还得王爷来打破。”

            于是诸人都恍然,仔细想一想,这确实在情理之中,无论国法家法,都绝没有让天帝先低头的道理。石长德手下,颇有几个摇笔杆的幕僚,当即找来叫他们拟了一份谢罪折稿,改好、誊好,几个人拿着来见白帝。

            子晟接过来,翻了一翻,没有看完就放在了一边,沉着脸一语不发。

            诸人不由面面相觑。看白帝的样子,这口气竟然还打算赌下去!这就未免有点执扭得过分了。互相递了个眼神,便准备出言相劝。

            但未及开口,由外面进来一个内侍,禀告说:“兰王爷来了。”

            子晟目光一闪,微微有些意外,但是立刻站起来说:“请到南园相见。”说着看了面前几个人一眼,也不言语,一甩手径自去了。

            等到了南园,见禺强负手站在廊下,看着眼前一片腊梅,一副闲适的模样。子晟忙上前见礼:“小叔叔今天怎么得闲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禺强直率地说,“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要说,必定就不是普通的话。于是子晟一抬手:“小叔叔,请。”引他进了前面一处精舍,站在门口摆一摆手,侍从便知道用不着随伺,驻足于外了。

            子晟亲自把门合上,转身问禺强:“小叔叔有何指教?”

            禺强也不拐弯抹角,第一句就说:“老爷子今天早上叫了我去,问我愿不愿意监朝。”

            子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措手不及地,愣了一愣,一时也不知道该答什么。

            禺强也不理会,又说:“我当时就告诉他,我不行。玩个小聪明,打抱不平什么的,我还行,真的要我一本正经地坐朝听政,我头都得大三圈!再说了,这也不是说上手就能上手的事情,我跟老爷子说了,如今这个乱摊子,只有你能收拾。”

        王爷病重(4)

            这话也难接,子晟只好微微苦笑了一下。

            “其实老爷子自己,比谁都清楚这回事。”禺强顿了一顿,脸上显出一种难得一见的喟叹神情。默然片刻,他看着子晟问:“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跟我说你知道吗?”

            “这……”子晟摇摇头:“还请小叔叔明示。”

            “你是不明白,不过我知道。”禺强一笑:“老爷子这就是要激我来跟你说话。事到如今,他这恶人是扮不下去了,那就只能我来扮。我来扮就我来扮,反正我也不怕——”

            听到这里,子晟倒真是有点糊涂了。“我不明白。”子晟说:“小叔叔这话从何说起?”

            禺强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子晟,我有一句说一句,治理天下你有你的一套。可是你暗地里有些事情,做得太过分,你知道么?”

            子晟脸色微变,勉强做着镇定的模样,说:“小叔叔说的,是什么事?”

            禺强忽然冷哼了一声,扬着脸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忽然说:“子晟,虽然说起来我是你叔叔,不过我们两个年纪也差不多,老实说我心底里也从来没当我自己比你长一辈过。可是今天我要摆一摆叔叔的架子,说你几句,你听不听?”

            兰王的口舌厉害是出了名的,想说就说,从来也不管人家脸上下得来下不来。但是偏偏他总是占住了理,所以往往被说了的人心里懊恼,却是无可奈何。子晟听他的话风,心里就暗暗叫苦,然而表面上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小叔叔有什么教训,尽管说。”

            “那好,我就说了。”禺强微微提高了声音:“子晟,我方才跟你说你暗地里那些事情做得过分,你还要跟我装糊涂。真的要我一桩一桩揭出来,你才舒服?”

            这是怎么答都不对的问题,子晟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指人家滥用私刑,可是你自己呢?你杖毙的那些人,就都是你府里的家奴?”

            听他第一件说的是这事,子晟倒是微微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回答:“是。这确实是我有失检点。”

            “还有你那些女人,乱七八糟的弄出那么多事情,我都不愿意提。”

            子晟脸微微一红,略觉尴尬地说:“……治家不严,也是我的过错。”

            然而这还没有完,禺强语气忽然又一转:“还有上次那个道士。你敢说你没有起过灭口之心?”

            这句话问中要害了。子晟猛地一激灵,满腹惊疑地抬起头看了禺强一眼。禺强一哂:“你不用看我。是,那个道士是有点真本事,可是他说你的两句话,是我叫他说的。后来,也是我接走了他——我要不接走他,他能逃得出你的手?”

            子晟忽然觉得一层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不止因为禺强说的话,也因为由眼前想到当时,他终于隐隐地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但他不必细想,禺强自己把话说破了。“我想你也猜出来了。”禺强倒是一副轻松的神态:“不错,那是我下的套。连那孩子的事情,也是我捅给老爷子的。”

            子晟脸色登时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场声震天下的绝大风波,始作俑者竟是眼前这个镇日疏赖,一向不问政事的兰王!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也不用绕圈子。我实话说了吧,我就是看不上你那些阴毒的手段,想给你点教训。是,我二哥是咎由自取,虽说死了的孩子是假的,可他也是当承桓的儿子害的。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你设下的圈套,说你一声‘毒’也不算过分吧?”

            话说到这里,子晟再无闪避的余地。“……是,”他很吃力地说,“小叔叔教训的是。”

            禺强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扑哧”一笑:“你也不用说这么好听。我知道只怕此刻你想把我碎尸万段的心都有。”子晟忙抬起头,待要辩白,禺强摆摆手止住他,又说:“可是,我没想到,事情真会闹到这样天下大乱的地步。”

            顿了顿,禺强十分坦然地说:“这就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子晟容颜惨淡地笑了笑:“小叔叔此刻这样说,真叫我无地自容。”

            “话不是这么说。”禺强抬了抬手:“你有你的长处,这谁也抹不掉。只不过我告诉你一句话,三尺青天有神灵,你再这么阴损,早晚有你的报应。”

            子晟沉吟片刻,忽然站起来,一揖到地:“子晟受教了。”

            “你是真听进去了,还是就这么一说,我也懒得管。”禺强笑笑,也站起来:“不过,眼下这局面你还得管。子晟,就算你心里有气,这天下还是我姬家的天下,这道理你总该明白?”

            “是。”子晟郑重地回答。

            “那就好。”禺强很随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我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些话是什么分量,我大概也有点数,回头你就给我一杯鸩酒,我也没有二话。”

            “小叔叔!”子晟神情一凛,正色道:“我岂是如此不知好歹的人?”

            禺强一哂,往门口踱了两步,似乎是打算走了。然而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子晟,我有一句心里的话。”

            子晟从未见过他脸上有过这样凝重的神情,当即微微躬身,表示静待下文。

            禺强却仿佛有不知如何说起之苦,踌躇良久,才说:“子晟,这么多年我看下来,父皇对我,也算是优容的,以前对承桓,那就更不用说。可是其实他老人家心里最爱重的人,还是你。”

        王爷病重(5)

            子晟沉默了一会,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