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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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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籍名:《牧神的午后》    作者:于捷


                                    我要了两杯冰水,递给齐歌时,粘在杯底的杯垫掉了,滚到了地上,齐歌弯腰去捡。我们坐得很近,他的手在地上摸索时,头蹭到我的腿。然后,他的头枕在了我的大腿上。我低头看他,他的脸粉扑扑的像婴儿,嘴唇湿润的泛着水光。

        我摇了摇膝盖:“快起来,别光天化日耍流氓!”

        他嘴唇张合,好像在说什么。迪厅太吵了,我听不见,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唇边:“说什么呢?”

        “忽然很想吻你!”他枕着我的腿,展开迷人的笑容。

        我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把他拉起来,紧张地环视四周。还好,音乐声盖过了他的疯话,我们所处的黑暗角落掩藏了暧味,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齐歌忽然兴奋起来,拍着吧台叫酒保过来,指着台上的乐队说:“问问他们,有小提吗?”

        “这种乐队不会有小提的。”我轻声抱怨,责怪他的心血来潮。

        一会儿,酒保回来说:“现在店里没有。不过弹吉他的楚哥说,他家里有,可以派人回去拿。他家很近的。”

        “好啊!去拿!”齐歌笑着拍酒保的肩。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酒保身后的那个人。

        “请问你是习惯用‘瓜乃利’还是‘斯特拉蒂瓦里’?”一个留着长发,打扮很摇滚的青年坐在齐歌身边的高椅上。

        “够专业的,哥们儿!”齐歌转头和那个摇滚青年打招呼。那两种琴是大多数专业小提琴手的首选。

        “我以前也是拉小提的,后来学的吉他。”青年接过酒保递给他的酒。

        “你好,我叫齐歌,齐声歌唱的齐歌。这是我的,呃,同学,于睫。”齐歌侧了一下头,把我的脸让出来,我冲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影点头说:“你好。”

        “是两个人啊!你好,我叫楚向东。”他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食指上转,“要哪种琴,我让小丁去取?”

        “‘瓜乃利’,”齐歌也站起来,“两把!”专业小提琴手最少应该有两把琴,一把装有灌铅弱音器,一把装有一般弱音器。

        楚向东把钥匙交给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孩,交待了几句。那个男孩点点头走了。

        “十分钟。十分钟后看你们的。”楚向东挥挥手,走回舞台。

        “等会儿来个二重奏震震他们!”齐歌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我挣了一下没挣开就任由他握着。

        十分钟后两把‘瓜乃利’分别递给我和齐歌。

        楚向东对着麦克风说,他有两个远道而来的朋友,要给大家助助兴……

        那天我们玩得很尽兴,小提琴拉得很疯。我们在台上配合得天衣无缝,台下的人随着乐曲随意舞动着,无论是尤曼斯的《鸳鸯茶》还是格拉那多斯的《西班牙舞曲》,都有人跳着叫好。

        我从不知道,除了音乐会,小提琴还可以这样拉。

        “一辈子这样,多好!”齐歌对着我的耳朵说。其实我也这么想。

        打烊时,我们和楚向东互相说谢谢。我相信,这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难忘的一段记忆。

        从西藏回北京的飞机要在西安停留半个小时,我们走进候机厅时引来大厅内旅客的瞩目。因为在拉萨登机时是清晨,我们都穿着冬装,而五月的西安已是初厦。在那些身穿单衣或短袖的人群里,穿着冬装的我们像是异类。其实和我们同一班机的乘客也和我们一样的臃肿,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我有些尴尬地脱去皮衣放在休息椅上,又迅速脱去了绒衣,小声嘀咕着:“靠!让你们再我把当猴子看。”

        齐歌穿着冬装昂首挺胸地走过来,诧异地看着我:“你至于吗?脱这么快。这里开了冷气,不算热呀。”

        五一长假结束,返校后的第一节演奏课,老师宣布:“系里研究决定,派齐歌代表我们管弦系小提琴专业,参加第九届全国小提琴演奏大赛专业组的独奏比赛。十天后就是预选赛。”

        系里的老师一致认为,齐歌演奏技巧略粗糙的问题可以纠正,但他对乐曲的理解尤其是演奏时感情的投入十分难得,这正是大部分演奏者欠缺的。

        这一点,我十二万分的同意。齐歌,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

        下课的时候,他和演奏老师站在教室的一角说话,大概是说参赛的事。我站在教室门口等他,他走过来对我说:“我要去老师的办公室接着谈,你不用等我了,我谈完后直接去你家。”

        “好。”我答应一声走出教室,他又追到楼梯口叫住了我。

        “你还是等我吧。”说完这句话,他把头偏向一边,不肯看我,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那条路太长,一个人走无聊死了。”

        他的脸竟然微微地红了,淡淡的嫣红从脸颊逐渐晕染到耳朵。

        “有病!”我踢他的膝盖。

        他弯腰揉着痛处,羞赧而懊恼地瞪我:“你别得意,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我转身就走,不想让他看到我正在迅速涨红的脸。

        “喂,你去哪儿?说个地方!”他俯在楼梯扶手上大声地问我。

        “机房。”

        我在各大网站上溜达了一圈,还不见齐歌来找我,就无聊地点开了本校的论坛。当前的热门贴是关于莫扎特的讨论。满篇的溢美之词,把莫扎特协奏曲奠基人的地位捧上了天。其实莫扎特和协奏曲的这种关系,只能体现在他的钢琴协奏曲上。他的小提琴协奏曲属于早期作品,相对比较简单,虽然优美而明快,但规模不够大,还带有沙龙气息。

        有一张贴子提到了莫扎特A  大调第五小提琴协奏曲,连带把这个曲子的渊源──德国歌剧《后宫诱逃》也捧成了“精品皇帝”。

        我实在忍不住了,在后面跟贴说:莫扎特的《后宫诱逃》只是小学算术,德彪西的《牧神的午后》才是高等数学。

        我疏忽了,钢琴系是音乐学院的大系,钢琴系的学生是小提琴专业的数倍,最重要的是,学钢琴的人几乎每天都离不开莫扎特。

        于是,我的比喻刚贴出去两分钟,整个机房就乱了。

        “谁发的贴子?谁说《后宫诱逃》是小学算术?给我站出来!”一个漂亮得像小瓷人的高个子男生站起来大声喊道,愤怒的目光扫视着机房里的每一个人。

        “是我说的,怎么了?”我站起来,无所谓地看着他。

        他脸红脖子粗的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我说的是事实。”

        我的话音刚落,机房里呼啦啦站起一群人,全都对我怒目而视。我竟然犯了众怒。

        小瓷人看了看身后,冷笑着说:“事实?事实是,比起《后宫诱逃》,《牧神的午后》只不过是华丽音符掩盖下的伪爱情。”

        我的拳,在不知不觉间紧握,刻薄的话,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后宫诱逃》是用优美旋律演绎的滥俗故事。”

        “我看你胡说八道是想讨打。”小瓷人开始出言不逊。

        这时,机房管理员冲了过来,摆着双手说:“同学们不要打架,不能损坏公物,这些电脑……”

        “我们出去!”我打断管理员的话,昂首走出机房,一群钢琴系的人紧随身后。

        第七章

        他说:我想要收拾你,你躲的了吗?

        我说:我不躲。

        我知道,对他各种意义上的收拾,我都无法招架,也无从躲起。

        ★★★★★

        电化楼一层大厅里,除了摆放在中央的一面巨大镜子,两株一人多高的巴西木,再无他物。安静,宽敞,鲜有老师经过,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好地方。

        我不喜欢把讨论升级为暴力,这件事的起因也不值得。他如果不说那句话,我会息事宁人地道歉。但是,那句话,那个词,让我心慌得要窒息,令我激动得想用拳脚把它击碎!

        十几个钢琴系的男生散立在大厅的四周,准备随时扑上来。眼光凶狠得恨不得当场杀死我,再把我献祭给莫扎特的灵魂。

        我背对着镜子,看着一步步向我走来的小瓷人,他的脸因为背光而表情模糊。

        他走到我面前,迅速地抬起腿踢向我的小腹。我撤后半步,踢向他的小腿外侧。两条腿在空中相撞,发出“啪”的声音。甫站定,我立即直直地伸腿踏向他的前胸。他的反映很快,不等我的腿抬高,狠狠地一脚跺在我小腿的门面骨上。

        典型的音乐学院派打架方式,手臂只用来保持平衡,腿脚才是攻击防卫的武器。

        我的腹部和右肋挨了几脚,生疼。小瓷人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光洁如瓷器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到狰狞。

        他一脚正踢,向我的胃部袭来。我看到了他鞋底的花纹。没有办法招架,我背靠着镜子敏捷地向右撤身,躲开他的重击。他的脚飞落在我身后的镜子上,皮鞋与玻璃相击的脆响之后,是镜子“咔咔”的裂开声。他没有把脚收回而是改为侧踢,我再向右躲闪时,看到齐歌的腿飞起,从下面踢中小瓷人的膝窝。小瓷人中招后吃痛的抱着一条腿金鸡独立,钢琴系的人缓缓向我们靠近……

        这时,我听到了身后玻璃跌落地面的声音,噼里啪啦,不连贯却一声声持续着。

        突然被人往前推搡了一下,再回头,看到了齐歌被鲜血染红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