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殁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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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书籍名:《殁世录》    作者:蝴蝶


                                    」這世界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我要去。」她的聲音還是甜甜的,像是濃濃的麵包香。

        握著她的手,「跟我來。」

        閃閃躲躲的,我們往宿舍前進,避開有危險和有殺意的人,我們在人潮中泅泳,漸漸靠近了宿舍。

        很淒慘的景象。原本眷屬宿舍是棟純白的優美建築,在火焰瓶和染料的肆虐之下,慘不忍睹。大門幾乎半毀,但可能是某種守護咒文還是諸此之類的東西,讓暴民無法侵入。他們在外面叫囂,辱罵,不斷的拿石頭砸玻璃。

        巴比倫和宿舍之間的馬路被人潮填滿了,我看到很多死者,可能是出來維持秩序的員工。從來沒有這麼專心的「看」。這團灰霧的人潮中,隱約夾雜著一些能力者的白光。

        這大約是紅十字會被壓制的緣故。大半的人都在前線,駐守的人沒想到會遭遇能力者的暗算。

        我說過,必要的時候我會殺人。

        「跟緊我。」低低的跟小薏說,她點點頭。小心的靠近這些在人群中冷笑的能力者,憑著極大的怒氣和決心,將鋒利的匕首插進他的胸口之下。

        他可以殺死妖族或裔,也可以察覺他們的氣息。但是很抱歉,我這雙受咀咒的眼睛,是純粹人類的天賦。我看得到任何人的弱點。

        他連叫都來不及叫,張大眼睛看我一眼,抓住我的肩膀,非常痛,真的。痛得我鬆開匕首。但小薏卻用力撞向刀柄,插得更深,那個應該很厲害的能力者居然讓我們兩個弱女子殺了。

        「小薏。妳怎麼…」我顫抖著聲音。

        「妳一定有理由吧?那個人一定非死不可。」她全身都在顫抖,「我相信妳。」

        狂亂的人群沒發現這樁罪行。他們將死掉的能力者踩在腳下,癲狂向前,我只來得及把匕首拔出來,險些被踩倒。

        我不記得殺死了五個還六個能力者,可能更多。他們防備紅十字會的人,卻防備不到我們。大部分紅十字會的員工都是裔或特裔,不然也有濃重血緣。這樣的人比較容易學習法術,體能也比較好。

        我們?我們血緣淺薄深藏。但最悲哀的就是,他們希冀的那種「純種人類」事實上是不存在的。

        這些能力者一死,能夠攻破大門的機率就等於沒有了。我和小薏對望一眼,知道我們存活的機率很低。因為殘存的能力者對我們圍攏過來。他們也察覺同伴慘死了。

        「希望…阿默會為我感到驕傲。」她流淚了,卻勇敢的笑。

        「我也希望。」希望柏人因我感到驕傲。

        我們努力向前擠,終於來到門口。

        人潮突然被擠開,三個能力者走上前,他們的周圍,沒人可以站立,退得很遠。原本擁擠的門口突然空出周圍大約十公尺的空地。

        「哦呀,這樣嬌嫩的殺人兇手。」正中間那一個嘲笑著,他的胸前棲息著無比黑暗。他應該就是首領吧?

        我將小薏推到身後,「比我多殺了幾十倍數量的人,有資格這麼說嗎?」

        能力者的首領,笑了。眼中帶著戲弄食物的殘酷眼神。「嘖嘖,小姑娘伶牙俐齒的,讓人好心疼哪…」

        我沒看到他動,臉頰到前胸卻一陣火辣辣的灼痛,痛得眼淚快掉出來。但我倔強的將頭一昂,「就這樣?」

        「當然不只。」他依舊沒動,竄出無數的鞭子,不斷的打著我和小薏。我將小薏撲倒,用背承受鞭刑。

        我不要哭,我絕對不要哭。

        我要殺了他。

        扣緊手上緊握的「玩具」,這是可以把人炸上天的東西。我要忍耐,我要等。我等他玩膩了,一靠近我,就跟他金石俱焚。

        就算我活不成了,我也要拖這些可恨的人一起下地獄。好吧,沒有地獄了,隨便什麼地方都行,只要讓他們再也無法傷害任何人。

        我受夠了!

        「夠了喔。」殘酷的鞭刑突然停止,我緊握的掌心突然一空。我抬頭,看到一張溫柔的笑臉,「欺負小女孩不太好吧?很糟糕的興趣呢。」

        他是誰?害怕恐懼憤怒的情感突然消逝,我很困惑。奇怪,他為什麼…身邊沒有纏著灰霧?每個人身上都有的。沒有修煉的白光,也沒有血緣的黑暗,就是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他將我抱扶起來,端詳著臉孔的傷痕,「哎呀,女孩子的臉蛋怎麼可以留傷痕啊?別哭喔,哥哥等等幫妳治療。」他掏出OK繃,貼在我臉頰上,「先止血吧。」

        他到底是誰?

        那幾個能力者如臨大敵,首領厲聲問,「來者何人?」

        「呃…我是旅行的人,剛好經過而已。」他盤膝坐在地上,平和的看著那幾個能力者,「打架不是好事。大家平心靜氣,聽聽我彈琴如何?」

        其他兩個能力者對望一眼,怒喝,「這是什麼地方,需要你…」首領卻止住他們。

        「哦呀,彈琴嗎?」首領恢復那種輕鬆不在乎的神態,只是他胸口的黑暗更活躍濃稠,「好啊,彈來聽聽看吧。」

        那個旅行者笑了笑,拿下背在背上的包包,捧出很大一把琴。這…不是古箏嗎?

        「不要彈。」我顫聲說著,鞭傷很痛,痛得幾乎無法吸氣。「他們不安好心,會趁你彈琴的時候攻擊你。」

        「我知道。」他回頭看我,眼神那麼溫柔,溫柔的我好想哭。「放心吧。」

        他撥了琴弦。只是一撥弦,整個廣場的燥動和狂熱,像是澆了冰水似的,徹底冷靜下來。

        過去沒聽過這樣的曲子,將來應該也聽不到。我像是被溫暖的水包圍了,疼痛平復下去。潺潺流水般玲瑯,清脆的笑語,湛藍的天空,纖細的花瓣,還有…親愛的人臉上的笑容。

        悠揚婉約,潺潺然、絮絮然,生命中最美好的片段,爸爸,媽媽…我們共同工作的早餐店,繚繞的奶茶香;柏人那一絲幾乎看不到的微笑;放在我胸口的,特機二課全家福。

        我好想哭,我好想大哭。像是溫柔的薰風吹拂過我內心深痛的傷楚,一遍遍的告訴我,不要緊,妳是被原諒的。

        像是所有人共同的一根心弦被撥動,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不會太遲。不要害怕,無須恐懼。

        我大哭起來,跟廣場的暴民一樣無法克制的大哭,小薏抱著我,哭得幾乎斷氣。那三個不可一世的能力者,趴在地上,不斷顫抖,像是被抽去脊椎,再也爬不起來。

        「饒、饒命啊…」他們眼淚鼻涕糊了滿臉,「請饒恕我們,禁咒師…」

        這末世,只有一個禁咒師。是他在末世重建紅十字會的秩序,是他整理混亂的力流,穩定地維。

        「…我叫林靖。」滿臉依舊是淚,我愣愣的對他說。

        「嗨。」他溫柔的看著我,「我叫宋明峰。」

        在黑暗來襲之前,我跌進他的懷裡,暈了過去。

        琴聲依舊在耳邊繚繞不絕,閉著的眼睛一直無法停止流淚。昏昏沈沈中,一隻溫暖的手不斷的幫我拭淚,探著我的額頭。

        漸漸的,我醒過來。只是過度的疲乏和疼痛讓我睜不開眼睛。

        「…真狠,這樣對待小女生。」禁咒師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著,「萬一留疤怎麼辦哪?女孩子都很愛美呢…」

        其實有疤也沒差啦。這種時代…能四肢健全,有條命在,已經是奢求了,多條無傷大雅的疤又怎樣?但他那種疼惜悲憫的語氣,讓我又湧出淚。

        「我說啊,明峰,你怎麼來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低低的,非常渾厚。

        「大師傅,我才想問你怎麼來了。」禁咒師笑起來,「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很不錯啊。」

        大師傅?建造巴比倫的大師傅?

        「不來成嗎?你看搞成什麼樣子…」大師傅咕噥著,「我們在喜馬拉雅追蹤病源,消息不通,等知道列姑射亂起來了,拼命趕回來還幾乎來不及。喂喂,你啊,你不是在巡邏修補地維?怎麼千山萬水的跑回來?我們可以的啦,你不用擔心…」大師傅突然停住,好一會兒才開口,「她是…她難道是…你是為了她回來?」

        「哎唷,不是啦,大師傅。」禁咒師突然扭捏起來,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她不是…不算是。」

        睜開眼睛,只看到他們的背影,門關了起來,我也看不到了。

        這病房中只有三個人。那個「她」,就是我囉?

        我很好奇,但是全身痛得要命,動都不能動。我閉上眼睛,想要聽清楚一點…

        「…林靖不是啦。她不是羅紗的轉世,但也不能說一點關係也沒有。」禁咒師的聲音帶著一點點高興,卻好像有點難過,「她是羅紗在人世時,留下的一點血脈。」

        羅紗?那是誰?

        「啊。」大師傅應了一聲,「羅紗的孩子?」

        「女兒。羅紗一直以為她死產…其實是大夫人要產婆弄死這個孩子。古代的大家庭總有這類悲劇…產婆實在下不了手,將女嬰祕密送人養了。羅紗入了冥界,轉生為魔,一直到魂飛魄散,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他頓了一下,聲音很輕,像是耳語,「她不知道,我也到最近才知道。」

        「…明峰,你太自尋煩惱。」

        「也不算自尋煩惱啦,只是偶然。你知道我一直在地維所在的地方旅行,設法彌補漏洞。構成地維的眾生非生非死,往往可以聽到很多故事。偶然的聽到羅紗的故事,我真的按耐不住…」

        「你去找那個發瘋的小說家?」

        「…嗯,對。我去找姚夜書,拜託他告訴我,『後來呢?』。經過這麼多代,羅紗的孩子應該開枝散葉,沒想到居然只剩下這最後一點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