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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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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能听到这种歌声,当然会引起轰动。而且演唱确实有水平。有的节目比那些名剧团也毫不逊色。因为有的演员就是中央级剧团的,有的舞蹈演员还是有名的舞蹈家,可惜都成了右派。

            抱着无奈心情来观看演出的白刚,也沉浸在欢乐中,忘却了压在心头的种种烦恼。散场了,回宿舍的路上,他还和几个人高兴地议论着演出的节目,脸上洋溢着少有的笑容。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突然叫住了他:“白刚!到文艺组来一趟!”

            这人是管教科的彭股长,他不跟队出工,也很少和各大队的劳教人员有什么来往,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白刚愣住了:向来和他没打过交道,他找我干什么?白刚在惊愕中甚至忘记了答应一声,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愣了片刻,见彭股长已经走远了,这才意识到应该马上跟他走。便紧跑了几步,向彭股长追去。

            文艺组是个三间一明的大屋子,和别的宿舍没有什么两样。但在劳教人员眼中,它却是一个非常显赫的地方。因为这里实际上是管教科在大院里的办公室。彭股长经常在这里坐镇。除了处理大院里发生的问题以外,具体任务便是领导文工团、文艺组。文艺组最经常的任务,便是出版一种小报。

            这个大屋子当中是一个很大的长方形条案,周围一圈凳子。平时就是文艺组几个人办公编报的地方。东南角有一张三屉桌,上面摆着一架油印机,还有油墨纸张,这就是小报的印刷厂。

            不要小看这只有一张桌子的印刷厂,它印出的《改造生活》小报却牵动着几千人的心。因为这个劳改农场很大,除了住着上千人的大院以外,周围还有几个分场。另外还有畜牧场、窑厂、工业摊子、基建大队、妇女队等等。这些场队各自分散相互隔绝。各队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尤其是什么人在劳动中创造了什么成绩,什么人受到了什么特殊奖励,什么人受到了处罚,什么人重新犯罪判了刑等等,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这张小报印刷也很精致、美观。虽是人工刻版和油印,却和铅印的一般。采编人员呢,一个是原省文联部长兼大型文艺刊物的总编黎公,一个是原部队作家、少校,这两位白刚都认识。他们办一个省级报纸,能力都是绰绰有余的,办这样一张小报,当然不在话下。

            屋子的另外三个角,则是三个单人床。这是两个编辑和刻写人员住的地方。他们虽然也是劳教人员、右派,但他们的床铺,和一般劳教人员不同,干净漂亮整整齐齐。屋子里清新、明亮,给人一种愉悦、舒畅的感觉。白刚看到这些心中一惊,想不到同样是劳教处境却这样不同。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2(2)

            对白刚的到来,黎公和另一个编辑都有些惊奇。因为来这里的人,好事不多,多是发生了什么问题,领导叫来进行调查训斥。而且领导叫人谈话,他们是事先知道的。今天却毫无所知,很可能是白刚有了严重问题。所以两个人虽然和白刚都熟悉,却没敢打招呼。只是一会儿看看彭股长,一会儿看看白刚。想从他们两个脸上发现点蛛丝马迹。

            白刚虽感到有些莫明其妙,但心情坦然,没有什么局促不安。彭股长呢,一进屋指了一下一个小凳,示意白刚坐下。白刚规规矩矩坐下以后,彭股长却没有坐下来,也迟迟地不说话。而是从中山装的下边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大烟斗,又掏出一个黑布缝制的烟口袋。仔仔细细地装了满满一锅黄烟叶,然后点着,迅速地吸了两小口。白刚一直看着他装烟、点烟,等烟点着了,他觉得这时他该说话了吧?他想不出管教科为什么叫他来,可是又不好询问,只有等待对方开口。可是点着烟以后,彭股长却仍然不开口,而是一只手横握着大烟斗,迈着他那短而粗的两条腿,围着大条案走起溜儿来。走了几圈以后,才停顿下来,吸了两口烟,对白刚神秘地说:“你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白刚想不到等了半天却是这样一句话,仍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个头脑。也只有如实回答:“不知道。”

            “我问你你和你老婆的感情怎么样?”不知道彭股长突如其来问这个干什么,白刚更加莫明其妙:“不错。”彭股长说:“我问你为什么闹别扭?”

            “没有啊!”白刚简直感到震惊了,但外表仍然很平静。彭股长认为他不坦率。他听唐口洼文工团长说白刚从入所以来没给老婆写过信很生气。觉得白刚处理这么严重,事情一定是他惹起来的,老婆受了他的牵累。这种情况下,你还和人家怄气?真是不知好歹。他本想一见面就训斥他一顿,但想了想还是心平气和地谈谈好。半天没说话,这才把火气压了下去。可是看到谈这个问题时,白刚仍然不动感情,还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而且还说假话,他的火气便又来了。喊叫说:“没有?我问你,为什么一直不给你老婆写信?”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写信?”白刚仍然淡淡地说。彭股长为他这种回答吃惊:“你说什么?你竟然不知你老婆在哪里?”

            “是的。”白刚仍然是那么冷漠。他觉得你发火,我还不知道找谁发火呢!彭股长说:“你不会问问?”白刚仍然没有好气,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问谁?”彭股长说:“领导呗!”

            “来以前问了,领导不告诉!”白刚极力压制着内心的不满,不过说话时仍然是瓮声瓮气,显得有些生硬。彭股长说:“你不会问问这里的领导?”白刚说:“机关领导知道都不告诉,哪里还敢问这里领导?我以为这也是一种惩罚呢!”

            彭股长看到白刚回答中流露出的不满,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有些同情,火气便消了大半:“行啦!现在告诉你,你老婆在唐口洼农场。她不知你在哪里,急得到处托人打听。她听说他们场文工团到这里演出,便托文工团长打听打听。他们团长刚才问我这里有没有这个人,我才急着找你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互相不知下落,我以为你是在怄气呢!好啦,你赶紧写封信,交给我托他们带回去。”

            白刚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妻子现在终于有了消息了。他想赶快写信给她捎回去,看见彭股长说完了便说:“我回去啦?”彭股长有些不解地说:“你等等,说说领导为什么不告诉你妻子的下落呢?”这一问题一下子把白刚带入了一个痛苦的回忆。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3(1)

            处理白刚反党集团的会开完以后,气氛立刻变了。在这个会上,别人对他怒目而视。他对那些对他怒目而视的人也是怒目而视。心里说:你们神气什么?开除我的党籍就算你们胜利了?你们无中生有,蛮不讲理,算什么共产党员?一宣布散会,他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以为和每次开会一样,等他回到屋里便有人马上去监视他。谁知刚一出屋四个人便马上逼住了他,一边两个,把他挤在了中间。他明白了:这是完全把他控制起来了。

            对他会严重处理早考虑到了,但严重到完全失去自由,还是有些意外。运动中,他和妻子一直被单独隔离。他在自己的宿舍,妻子却不知哪里去了。今天开会她来了,他以为会后还会把她带走。但她却突然出现在宿舍里,使他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让我们团聚?按理说是应该如此的。问题没定案以前,他们怕串供,单独隔离看管;现在已经处理了,夫妻还不允许见面吗?可是看看这阵势,他又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屋里已经有两男两女在看管,他一来屋子里又进来四人看守。他们如临大敌,或坐或站,都瞪着警惕的眼睛,精神不敢有一时的懈怠。哪里会是让他们团聚?只能意味着问题的升级。不过升级不升级,对于白刚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知道问题在这里说不清,只能换个地方去说,那就让一切要来的快些来吧!

            此情此景,本来是会让人伤心悲痛的。但是白刚没有为自己悲痛,因为他认为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他决心上诉,而且相信自己会很快胜利。倒是担心坐在一旁的妻子,从她紧锁的眉头和凄楚的脸上,可以看到她的心已经碎了。他知道她心中的不平、愤懑,承受不了目前的打击,会把她逼上绝路的。他还不知道她曾经两次自杀,但他一直担心这一点。多想和她谈谈啊!但是当着这八个凶神似的看守,还能谈什么呢?

            他用悲愤的眼光望着她,希望能给她力量,希望能暗示她别伤心,要坚强。但她却头也不抬。不过他仍能感觉到她的凄苦、她的伤痛。她生在富裕的家庭,却在一片白色恐怖中勇敢地参加了党的地下工作。她以优异的成绩,在一所闻名全国的中学毕业,本可以顺利地升入名牌大学。但解放初期到处需要人,她服从了工作需要,在中央团校学习后,小小的年龄便离开大城市舒适的家,到艰苦的农村去工作。由于她写作中显露的才华,很快为省城一个报社选中。26岁的她,已有了8年编龄,成了报社的编委,一个编辑组的组长。即便这样她还是不被理解。批斗中竟多次逼问她:别人参加工作是因为饿肚子受压迫,闹翻身求解放;你参加工作为什么,交待你的动机!为了革命?你革谁的命,交待你的罪恶目的!这是多么刺痛人心的问题,又是多么愚蠢的问题。难道生在富裕家庭就是罪恶?就不可能革命?可悲呀!这样的逻辑,当时竟然在一些人中颇为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