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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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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她便决心找队长说自己讲不了话,队长严厉批评了她,说这是所长亲自指定的,别不识抬举,最后王雅兰也只好退让了。

            说真的,在那个动辄得咎的年代,再固执的人也愿意领导有个好印象。何况这所长又是这个特殊世界的主宰,掌握人们命运的人。得到所长的青睐,对于一个劳动改造刑满无期的人来说,能不珍惜?所以接过讲话稿以后,没有说不满的话,只说我看有的地方得修改,改了以后我再给队长看看吧!乔含满脸冷冰冰:“队长已经看过了。”

            王雅兰想不到是这样的回答。不是说让她们帮我写吗?这哪里是帮助?我不成傀儡了吗?不过既然队长同意了只好将就吧!只是觉得内容实在不行,便说:“这指标太高了吧?完不成!”

            “大跃进嘛,哪个队指标敢订低了?”王雅兰说:“咱和别的队不一样,稻田亩产多少总产多少落实不到个人头上。妇女队是一个人死盯着一台机子,完不成任务个人担着,订这么高还和粮食定量挂钩,还不把人累死?”王雅兰是想用具体分析说明利害,让她把指标降下来。

            “指标是队长同意的,一个也不能动。”王雅兰说的那道理,乔含早明白。其实她就是故意往高订,这既可在队长面前买好,又可以让大家恨王雅兰。是她为争功在大会上讲的,累死累活完不成,不骂她骂谁?完不成要扣饼子的,人们不恨死她才怪呢!王雅兰一看没办法,便说:“那我找队长说去。”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1(2)

            “队长定了你不能找。”乔含十分蛮横。王雅兰来气了:“是我讲还是你讲?”乔含说:“你讲是代表妇女队,不能你说了算!”王雅兰说:“那好,咱让大伙儿讨论讨论!”乔含更急了,让大家讨论还不骂她,便撒泼说:“你这是煽动闹事儿,拖社会主义的后腿!”王雅兰早就忍不住了,再也不想和这种人纠缠:“那你们讲吧,我不讲了。”

            乔含一听好啊!你说这种话可有你好受的,便又叮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我找队长去!”乔含一溜小跑,撇着她那八字脚去找队长了。就像这里着了火似的,熊队长来的还真及时,一见面就说:“王雅兰!是你说你不讲吗?”

            “队长!不是我不讲。”王雅兰急忙解释说:“是我觉得稿子不行,乔班长……”没等她说完队长便打断了她:“你不用说了,什么原因我不听。告诉你,所长让你代表妇女队讲话,这是领导对你的信任,不要不知好歹,以为有所长抬举就翘尾巴。你可小心点:翘尾巴就得挨打。”王雅兰说:“队长!我有个建议!那指标太高,是不是……”队长斩钉截铁地说:“指标我同意了,不能动。你是代表妇女队讲话,上台就是照稿子念,一个字也不准你改!”说完便气呼呼地走了。

            乔含跟在队长后面,扭头朝王雅兰蔑视地哼了一声也走了。王雅兰就像冰天雪地里的塑像一样冷冷地僵在了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串儿刺耳的字眼儿在她心里翻腾,不知好歹,翘尾巴,挨打,这就是对你的信任。哼!上台就是照稿子念,一个字也不准改。我成什么了?不是纯粹的傀儡地道的奴才吗?你就会听你那奴才走狗的一面之词。让我讲话,稿子却是她们摆弄,根本不让我知道,还一个字不能改。我不成了奴才的奴才走狗的走狗了吗?指标订那么高,完不成还扣粮食。人们早就吃不饱还扣粮食,这哪是大跃进,这不是要人的命吗?越想越冤枉,越想越气愤,周身血往上流,头昏脑胀,简直都要爆炸了。脑子里乱糟糟,浑身也颤抖不止。好像两腿都由不得自己。……她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才呸的一声,喊叫说:“我不能做走狗的走狗,我要做人,我要做人啊!”跑回宿舍大哭了一场。

            随后就有了在秋收动员大会上,王雅兰抛开稿子,喊出要丈夫、要孩子、要工作的那一幕。

            在这一事件中,最遭罪的当然是王雅兰。她又被关进了禁闭室,陷入了更深的灾难。虽然身陷魔掌,但是她并不后悔,不管怎样,终究是出了一口窝囊气,倒是比以前更松心了。无非是恢复了老样子,不认罪,不低头,当个死硬派,随他们处置好了。是的,在张强云、白刚的说服下,她也曾想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发挥些作用,和领导不要搞得太僵。但是做出了那么大的努力,取得连所长都赞许的结果,却仍然不能正正派派做人,只能使自己陷入一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尴尬境地。与其如此,何必向那些人曲意承欢摇尾乞怜呢!堂堂正正地做人,心里倒好受些。

            最窝心的是熊队长。妇女队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她不得不在大会小会上三番五次地检讨。但她心里不服,这都怨所长。但是又不能把所长让王雅兰上台的事公开捅出去,只能自己把责任揽过来装得很难过的样子,沉痛地说自己思想右倾,没看透阶级敌人的本质被她的假象所蒙蔽,闯下了大祸让敌人的阴谋得逞,给劳教所抹了黑,最后还痛苦地流了几滴眼泪。心里却说右倾个屁,依着我才不会让她上台呢!臭知识分子,我一个也看不上。实际正是她把王雅兰逼上了绝路,最该检讨的就是她。

            最伤心的是成所长。他的心地是善良的,意见是正确的,但是好人难做呀!他不得不为这种善良、正确付出代价。他要是了解事件的内幕多好啊!那样他就可以正确地总结教训。可是他当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内幕,只有真心地伤心地但是错误地检讨自己的右倾,埋怨自己太糊涂,不认罪的阶级敌人怎么能够相信呢!自己原以为在王雅兰思想中看到了一些闪光的亮点,谁知却是错觉,自己看走眼了,上了阶级敌人的当。他错误地总结了教训,只能越总结越往极左的道路上靠拢,一再提醒自己,必须把阶级斗争这根弦绷得紧而又紧。

            最痛心的是白刚。多好的一个人啊!虽然有点固执,有点想不开,也不应该落得这个结果呀!她本来是个溺水就要没顶的人,是他千方百计把她拉上了岸,却被人又推入了更大的深渊。我救了她还是害了她?明明知道她是被人推入深渊(张强云告诉了他真相),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深渊中苦苦挣扎,这是多么让人痛心的事啊!

            最开心的是乔含。略施小计,一箭双雕。既在领导面前树立了信誉,又把对头踩在了脚下,以后还可以在她身上不断立功。要射箭得有靶子,要斗争,需要有对象。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的哲学。老娘也需要在他们的斗争里斗争,谁妨碍我不顺从我,我就和他斗,绝不留情。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2(1)

            开完了秋收动员大会,紧接着便是忙碌的秋收。全场的壮劳力,都集中收稻子,菜园班的壮劳力也不例外。白刚带领菜园班壮劳力也去参加秋收。要说过劳动关,秋收这一关可能是最难过的了。因为这连绵几十里一望无边的稻子,全靠人们一把一把地割下来。这类活定额明确数量质量一望了然,队长监督也紧,谁也没法偷懒。撅着屁股猫着腰整个人如同揻了一个对头弯,一干就是一天连头也很少抬。十几天都是这样一个姿势,不少人的脸肿了眼泡胀得像个大葡萄。可是也得坚持。不过这活虽然累有时还可以直直腰歇一会儿。最要命的是背稻子。

            稻田地里全是小畦埂,车进不去,背稻子时,先捆紧半人高的一大捆稻子。人坐在地上,两臂插进稻捆当中两条并行的绳子里,有人帮着拱起来,自己驮着向前走。从后面看去既不见头也不见腿,简直就是长了脚的一个稻垛子向前移动。走上几十步便会气喘吁吁。稻子又青又湿死沉死沉的,越走越往后坠,太累了只得坐在地上歇一下,紧紧绳子再背。可是这时已经没人帮你,要重新拱起来可就难了,有时拼着全身的力气拱上几次才能站起来。这样艰难地走上两三里才到打谷场,一背又是十天半月,这是多么难熬的日子啊!人们肩头一直肿着,甚至磨出了血。

            秋收以后却是一年中最松快的日子。天气晴朗不冷不热,气候宜人。秋季大忙过去了,冬季的积肥、运肥高潮还没有开始,只是每天做些零星活了。每天太阳老高才出工,下午收工回来,吃完晚饭太阳还没有落山。并且星期日休息,文娱活动也开展了起来。文工团演员早就整天排演节目了。更令人高兴的是唐口洼干部农场的文工团要来演出。那里也是右派在改造,不过他们没开除公职,人才比这里多多了,不少是军队文工团和中央文艺团体的人。

            白刚由于思想上的压力和长期沉重的劳动,整天疲惫不堪。他最大的希望不是参加什么文娱活动,而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尤其令他心烦的是至今仍不知妻子在何处,处境如何。以前整天忙碌也顾不得想这些事情,现在一闲下来便想放也放不下了。所以对看什么文艺节目不感兴趣。但这里都是集体活动,谁不看也不行。

            出人意外的是这次演出还真有水平。虽也离不开一些政治宣传的内容,但演和唱的水平,都高出本场文工团一筹。有些内容也是这里剧团不敢涉及的。不但有富有生活情趣的节目,而且还有通常被禁止的纯爱情的甚至是调情的节目。特别引起强烈反响的是东北民歌中的情歌,如《丢戒指》之类。歌词中竟不断有“情郎哥哥儿……”那个年代这种情调长期被批判为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