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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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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书籍名:《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作者:白石


                                    那个狗圈就在一条大街的旁边,中国人是活生生被扔进狗圈里,被吃的人惊恐吼叫的惨痛声音使人肝胆欲裂。日本侵略者正是利用这种办法制造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让人们甘当顺民阻止人们革命。但事与愿违,这种情景没有使我恐惧退缩倒使我决心走上了抗日道路。我当时有好多路可走,就是不卖国求荣,也可以走个人温馨的道路。当时全省只有一所高等学府,我还没有毕业全省惟一的一所女子师范便要聘请我去教书。那里生活稳定待遇比较高,而且还可以选择一个称心如意的伴侣,建立一个温馨舒适的小家庭。但是我却选择了充满艰难险阻的革命,这种选择我永远不会后悔。”

            “但是现在呢?”鲁金理由十足地追问说,“革命胜利了,你,我,还有许多为革命卖过命的人却遭到了空前的劫难,这还是革命吗?我们追求的新社会就是这样的吗?而你却甘心屈辱地苟且偷生,难道这也叫革命?”

            “是啊!现在理想没能实现,个人又陷入磨难。”白刚说,“但我想无论是国家或是个人都可能遭受挫折。在这时我还是相信屈原那两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想会有尽头的,党内那么多有识之士,他们也会上下求索……”

            “你说的那个时候也许要几十年,我们等不到。丢掉幻想吧!还想劳改几年让你回去当官儿?门儿也没有!”鲁金由于气愤不平,由于对前途丧失了信心,对他尊敬的白刚也讥讽起来了。

            对这种讥讽,白刚并不生气,却认真地说:“我从参加革命那一天起就没想当官。我所以耐心等待就是盼望有一天会讨回一个公道。活着等不到,死了也要等到。”白刚决心不再争论,“现在你什么也不用想,在这儿安心休养些日子,养好身体争取活着看到那一天。”

            第二天杨树兴值班,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看见一个人扛着行李提着一个网兜,又根本不认识便说:“你干什么?”

            “这是集训队吗?我要上集训队!”杨树兴说:“谁送你来的?”那人理直气壮地说:“让人送干什么?我自己来的。”杨树兴说:“没有队长送你,你上这儿干什么?”

            “我自己想来。”那人很有些不耐烦。杨树兴以为他在捣乱,生气地说:“胡闹,我们这儿还没有自投罗网的!”啪的一声把大门关了。回屋以后笑了笑说:“精神病!”唐玉有些奇怪:“怎么回事?这大院会来精神病?”杨树兴说:“有人自投罗网,扛着行李要住集训队!你看可笑不可笑。”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9(2)

            说着门又被激烈地敲了起来。杨树兴说:“准还是那个精神病。”唐玉不信邪:“我去会会他。”两人一见面便吵了起来:“你小子捣什么乱?滚!”鲁金说:“是谁捣乱?你文明点!怎么能这么说话?”

            白刚正在睡觉听见外边吵闹便说:“怎么回事?”杨树兴说:“一个精神病,要上集训队。这不是让他走还不走。”白刚猛然一想会不会是鲁金,跑出去一看正是他,便和唐玉说:“让他进来吧!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个鲁金。”唐玉嘿嘿地笑了,露出了一嘴的大豁牙:“啊!是他呀!”

            没等白刚和他说话,鲁金便大声吵嚷着对白刚说:“好家伙,你们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厉害,他们让我滚!”白刚说:“谁愿上这儿来?都是队长押送来的,谁想到有人会自投罗网,他们以为你捣乱呢!不是让你多住几天吗?怎么今天就来啦?”

            “在那儿呆着太闷得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实在呆不下去啦!”鲁金见了白刚,好像到了家里一样,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感到一身的轻松。可是到屋里一看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睡的是地铺,中间走路的地方很窄,还满地是破鞋、黏痰,都不知往哪里下脚好。脑子嗡的一下心情立刻就变了,惊奇地说:“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地铺上,还让人活吗?”

            人们都知道来了一个自投罗网的人,既奇怪又兴奋。觉得这人不是傻瓜也是二百五。人们精神很空虚很枯寂,倒希望来个糊糊涂涂的二百五,逗着他开开玩笑也好啊!可是一见面这个人斯斯文文满脸书生气不像傻瓜,欢快的心情消失了,见他那痛苦的样子倒有些同情起来。

            只有吕运隆见他曲扯着鼻子皱着眉头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讥讽说:“嫌这里人多挤呀?住旅馆去呀!听说你是自动来的?是吃错了药还是走错了门儿?要是这里像旅馆那么舒服还不挤破脑袋呀!”

            “吕运隆!就你话多。”白刚制止了他。然后对鲁金说:“病房一人一床多好啊,你偏要上这里来。”他看看鲁金扛着行李愣在那里便对吕运隆说:“他嫌没人说话,你话多就让你陪他说话吧!往一边挤一挤,让他睡在你和齐锡九中间。”

            “你看‘祸从口出’不是,多说一句话挤进来一个人。”吕运隆笑了笑,“白班长,已经挤得伸不开胳臂腿了还让挤一挤,你是想让我们摞起来睡呀?丑话说在前头,真要摞起来可别说我们操屁股啊!”说得全屋的人都笑了。

            “把你那嘴放干净点,快挪行李吧!”白刚把鲁金安插在吕运隆这里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屋子里由于空气污浊衣着被褥单薄,不咳嗽吐痰的人是很少的。睡地铺人挨人又有人不断往头顶上吐黏痰,对一个新来的知识分子来说是最难忍受的。吕运隆小小的个子像个地缸身体特别结实,从不吐痰。齐锡九身体也还好且有文化,可能和鲁金说得来。另外吕运隆的乐观很容易给人感染,对消除鲁金的悲观苦闷会有帮助。

            鲁金和刘强,都是所领导关注的人物。一个是省电台的有名的播音员,来了就自杀,在全所引起了一些波动。一个是市百货公司副经理却三次逃跑,更在所里闹得沸沸扬扬。所以管教科经常过问,有一次管教科杨科长还问起了这两个人。白刚只简单地说:“情绪还稳定,表现不错。”

            “什么?刚来几天就说他们表现不错?”杨科长很不以为然,“你这思想不行啊!太麻痹。刘强是什么人?那可是个死不改悔的花岗岩,不能为他的外表所蒙蔽,谁要是能让他不逃跑那可是奇迹了。”说到这里他头一歪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给我狠狠地整他,这种人让他回心转意是不可能的,只能让他怕。多硬的人都是可以制服的,是个秤杆子也要捋他三把黑水,得让他知道锅是铁打的,他可以不服但是得让他不敢。鲁金嘛来了就自杀影响很坏很坏,说明思想上对党是敌视的。这俩货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不能让他们再出事儿。”

            白刚对领导这种指示当然不会同意,但是一直没有作声。他知道自己和人家不是一种人,只有点头称是的义务,没有任何反驳的权利。不反驳可以,可是也不愿像有些人那样点头称是。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40(1)

            鲁金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自找的,就像他自投罗网到集训队一样。

            反右以后一年多他还自己送上门来,成了一名新增补的右派分子,真可以说是不识时务。他不识时务不是因为他的愚鲁,而是由于可贵的单纯和可悲的赤诚。

            “整风反右”后期,有一个整改阶段,说经过反右敌我矛盾解决了,要着手解决人民内部矛盾,这次是真的要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了。既要给领导提意见自己有问题也要检查,大家都要洗个澡。洗洗澡只是去掉污垢不会伤及皮肉,你还有什么顾虑呢?话虽这么说,但反右刚刚过去人们心里都有本账:鸣放开始不是也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是毛毛雨下个不停吗?谁知道时间不长就突然变成了狂风暴雨,一大批人受了最严厉的处分。经过了这样的风雨谁还敢掏真心话?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话:“四门(指过去的城门)贴帖子(告示),还有不认识字的。”应该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总还是有人不知道或是不相信。尤其是那些单纯而又忠诚的人太容易轻信领导的许诺,相信自己的真诚,觉得肚里没病不怕吃冷粥,右派是因为他们反党我于心无愧怕什么?

            鲁金年纪轻轻就当了领导,风华正茂心情舒畅,所以“鸣放”时没提什么意见反右时躲过了一场灾难。那时他坚守播音岗位对反右具体情况了解甚少,等抓出了右派他曾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会是阶级敌人?但那么多上纲上线的揭发材料,右派分子自己也一个个“真诚”地挖掘反动思想,他相信了他们就是有问题,对这些人慢慢由同情、鄙视到仇视了。他觉得自己绝不会成为这种人,所以也就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现在是整改阶段,领导号召人人洗澡,自己可不能落后。鲁金这个连对象也没有的年轻人,心地透明得像一池清水把周围的一切都想得那么美好,只要领导号召就会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人家看个清楚明白。所以当主持人让他要敢于向党交心时,他对那个敢于觉得特别刺耳,好像自己受了侮辱一样。他认为自己从十几岁就把命交给党了,向党交心还有什么敢不敢呀?他便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平时的一些疑惑和看不惯的事情都抖搂了出来请大家帮助分析。

            大家都要洗澡就意味着人人过关,刚刚打完右派有多少人愿意过这种所谓刺刀见红的关呢?有些人正乐得有个靶子出来给自己挡挡风雨。也有人受了反右派那种无限上纲的洗礼,把什么都看成严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