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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风雨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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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书籍名:《陈独秀风雨人生》    作者:朱洪


                                    光绪进士、三等侍卫马联甲不愿久留,走时抢了一些陈昔凡的古玩字画。

            “他是陈仲甫的儿子么?把他带走。”出门时,马联甲指着陈永年说。陈永年是庆元的小儿子,与延年同岁。永年吓得往谢氏怀里钻。谢氏气急地说:“不是。

            他是庆同的侄子。”马联甲不相信,说:“侄子也和我们走一趟,真要是侄子,你找人来保!”延年、乔年连夜逃往渌水乡堂亲陈遐文家。陈遐文的妈妈把床拉开,在床里边搭个铺,把蚊帐撑着,让他们在里面睡了3夜。后来倪嗣冲、马联甲发现永年确系陈独秀侄子,同意由保人出面保出永年。谢氏见风声小了,叫人到乡下把延年、乔年找了回来。

            10月21日,倪嗣冲发出通告,通缉“二次革命”皖省重要革命党人。陈独秀冠之榜首。罪名是“均系柏逆文蔚、龚逆振鹏死党,蓄意谋叛之犯。”陈独秀在上海听说后,恨恨地说:“以我之气,恨不得食其人。”

            冬日的一天,陈独秀拟了《新体英文教科书》写作计划,叹了一口气。以前是一张嘴,现在是四张嘴了。放下笔,陈独秀去亚东图书馆坐。家中已是揭不开锅,但他是条硬汉,轻易不张口借钱。汪孟邹见陈独秀坐了很久,知道他家又断炊了,说:“要拿一些钱吧?”陈独秀点点头。汪孟邹便拿一点钱,陈接了汪孟邹递过来的一元两元钱,再坐一会,回去了。

            1914年春天的一日,汪孟邹告诉陈独秀,章士钊在日本办《甲寅》杂志:“行严请王先生在上海搞发行,王先生告诉我的。”汪孟邹说。“我先给行严去封信,如果有了着落,我便去日本,总比在这里等着饿死好。这一个冬天,没有你,我们怕熬不到今日了。”因为有了新的希望,陈独秀点燃了一支香烟,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从日本来的消息并不好。章士钊计划旅行欧洲,而且,《甲寅》能否办下去,尚属天命。6月,天又开始热起来了。在烦躁不安的沉闷气氛中,陈独秀常常静卧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斑驳尘封的天花板。“真的要饿死吗?”高君曼小心翼翼地问。“天无绝人之路。”陈独秀安慰高君曼。接着又说:“现在,我倒真希望外人分割中国了。”

            汝南晨鸡

            1914年7月,陈独秀到了日本。章士钊说:“仲甫,你来了不是好事,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要过穷得只有一件汗衫,其中有无数虱子的生活。”“穷就穷吧,不饿死就行”。陈独秀见到了章士钊,又恢复了昔日无拘无束的性格。

            出入章士钊《甲寅》编辑部的有高一涵,易白沙和李大钊等人。24岁的李大钊是去年残冬季节冒着风雪来到日本的。春天入早稻田大学政治本科读书,住在下户冢的基督教青年会内。

            一日,章士钊将自己署名为“烂柯山人”的《双杆记》递给陈独秀,请陈独秀写“序”。借给《双杆记》作“序”,陈独秀发内心之忧愤,写道:“今以予不祥之人,叙此不祥之书,献于不祥之社会。书中人不祥之痛苦,予可痛哭而道之。

            作者及社会不祥之痛苦,予不获尽情痛哭道之者也。呜呼!”章士钊读后说:“仲甫,你谈个体权利与团体成立关系,言犹未尽。见你文章,有冲天怨气,似有一肚子话没地方说,不如痛痛快快写出来,和‘序’一块发表,免得心闷。”陈独秀一口答应了。

            11月10日,《甲寅》1卷4号发表“《双杆记》序”(署名:独秀山民)和《爱国心与自觉心》(署名:独秀),后文在留日学生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陈独秀从“人心者,情与智二者”出发,由中国人心较乱无情推出爱国心,无智推出自觉心,从而得出“二者”俱无,“国不必国”的不要国家的结论。陈独秀说:“国家国家,示行下法,吾人诚无之不为忧,有之不为喜。吾人非咒骂尔亡,实不禁以此自觉也。”

            “独秀是谁?”因为陈仲甫第一次用“独秀”笔名,不知情的人纷纷打听,义愤填膺地写信到《甲寅》杂志社,口诛笔伐。章士钊拿着十几封信对陈独秀笑着说:“扰祸啦!扰祸啦!”一个读者在信中说:“以为不知爱国,宁复为人,何物狂徒,放为是论”。陈独秀面有怒容,说:“这样批驳,才是真狂徒呢!都像这种疾呼爱国而无半点自觉性的人,亡国只是迟早。”章士钊点头赞同:“仲甫一石击起千层浪,能引起海内义士深醒,功在今日,且你本意是恨其不争,以唤醒沉睡的国人,所谓汝南晨鸡先登坛唤是也。”

            已读了一些马克思主义著作的李大钊,对章士钊说:“仲甫的话,似于国于民都无可为,过于灰心丧气了。”章士钊沉吟了一会,说:“守常,仲甫个性刚烈,所谓回头草弗啮也。有闲时,不妨也将你的话托出,从容讨论之,如何?”李大钊点头称是。

            1915年初夏,汪孟邹从上海来信,高君曼染肺疾咯血,催陈独秀回国。陈独秀去年走后,丢在上海的高君曼及两个孩子的生活主要靠汪孟邹照顾。一次,汪孟邹给高君曼送来陈独秀编的《新体英文教科书》的一点稿费,发现高君曼病卧在床上,脸色苍白。汪孟邹抱起哭作一团的小鹤年,连声说:“这怎么行,这怎么行,赶紧叫仲甫回来吧。”高君曼连咳了几声,喉咙里一股腥味,用手帕捂住嘴,是殷红的一口血,汪孟邹赶紧倒了一碗开水让高君曼喝下,说:“我回去就给仲甫写信,血都咯出来,还等什么。”

            这次回国,对陈独秀来说,是他生涯的转折点。在海船上,他酝酿自己创办一份杂志,这就是新文化运动的摇篮——《青年》杂志。

            第四章  新青年(1915夏—1920.1)

            若舟车之有两轮

            1915年初夏,陈独秀回到上海,住法租界嵩山路吉谊里21号。

            隔日,陈独秀和汪孟邹谈到新办杂志事,汪孟邹说:“亚东图书馆已经担负了几家杂志发行任务,怕无力再接受新的任务。我有两位朋友,是弟兄俩,叫陈子沛、陈子寿,开了一家群益书社。不如明天我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能否承担发行”。陈独秀说:“那就试试吧。”

            第二天,汪孟邹带陈独秀到了群益书社。陈氏兄弟表示愿意承担新杂志发行工作。但提出每期编辑费、稿费只能定在200元。陈独秀说:“200元就200元吧。”

            一日,陈独秀到搬到上海的《甲寅》编辑部闲坐。章士钊拿出李大钊《厌世心与自觉心》一文说:“你的那篇《爱国心与自觉心》引出来的风波还没有了结,守常这篇文章颇有见解,我打算用在《甲寅》一卷八号上。”李大钊说陈独秀“义中厌世之辞,嫌自泰多,自觉之义,嫌其泰少”,劝陈独秀“奋生花之笔,扬木铎之声”,“不要自迫于消极之宿命论”。陈独秀频频点头:“近日我在筹办新杂志,正合守常‘奋生花之笔,扬木铎之声’之说。至于宿命论,肚子一填饱,早已丢到爪洼国去了。”

            9月15日,16开本的《青年》杂志月刊第一期问世,开始发行仅千册。陈独秀对汪孟邹和陈氏兄弟说:“开始有千册就不错了。有十年八年功夫,《青年》杂志一定有很大影响。”在创刊号上,陈独秀发表了《敬告青年》(发刊词),提出科学与人权“若舟车之有两轮焉”,举起了科学和民主两面大旗。为避免文字狱,陈独秀提出办杂志的宗旨:改造青年之思想,辅导青年之修养。“批时评政,非其旨也”。

            《青年》杂志创刊号刊出后,汪孟邹对陈独秀说,“我有位在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学哲学的老乡,此翁聪明好学,小说文论俱佳。”“你是说胡适么?”陈独秀冲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汪孟邹感到奇怪。“《甲寅》在日本曾收到一位留美青年的信,提出输入外国文明,要有明达君子的赞助。我印象极深,想不到竟是你的老乡。”陈独秀边说边找出几本《青年》杂志,要汪孟邹寄给胡适:“代我向他约稿,言语写恳切些。”

            回到四马路惠福里亚东图书馆,汪孟邹给胡适去信说:“今日邮呈群益出版青年杂志一册,乃炼友人皖城陈独秀君主撰,与秋桐亦是深交,曾为文载于甲寅者也;拟请吾兄于梭课之暇担任青年撰述,或论文,或小说戏曲均所欢迎。每期多因更佳,至少亦有一种。”信中所说“炼”,即汪孟邹自称,“秋桐”指章士钊。

            此后每新出一期,陈独秀都要问汪孟邹:“你的美国老乡有消息吗?”汪孟邹给胡适写信说:“陈君望吾兄来文甚于望岁,见面时即问吾兄有文来否,故不得不为再三转达。每期不过一篇,且短篇亦无不可,务求拨冗为之,以增该杂志光宠,至祷,至祷。否则,陈君见面必问,炼穷于应付也。”

            1916年2月3日,胡适第一次给陈独秀写了一封信。绩溪同乡汪孟邹几次来信,约他给《青年》杂志写稿。看了《青年》杂志上的陈君文章,胡适觉得这位安徽老乡在文学革命上有不少和自己相通之处,可谓神交。今日冒出文学改良的新思想,也急需找到新的知音。胡适给陈独秀的信中,提出“今日欲为祖国造此文学,宜从输入欧西名著入手,使国中人士有所取法,有所观摩,然后乃有自己创造之新文学可也”。

            收到胡适信,陈独秀高兴地对汪孟邹说:“适之第一次来信,就提出改造新文学的意见,使人耳目一新。”